消毒水的氣味裹著冷汗滲進後頸，林墨剛來得及辨認出葉婉清睫毛上未幹的淚，識海便傳來悶雷般的轟鳴。
    命運之種在他識海深處瘋狂震顫，那些原本被\"人格牢籠\"困成亂麻的銀色觸須，此刻正像被捅了巢穴的蜂群，用尖銳的倒刺一下下刮擦著他用靈力構築的光壁。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在瞳孔裏看見了無數重疊的畫麵——實驗室的全息屏突然爆出紫色電弧，葉婉清的銀簪在雪地裏碎成星芒，青鸞的命書被燒成灰燼飄向虛空......
    \"林墨！\"葉婉清的手從他臉頰滑到後頸，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你身上的靈氣在亂湧！\"
    他這才驚覺自己的指尖正在滲出淡金色的光霧，那是靈力失控的征兆。
    床頭的監護儀突然發出刺耳鳴叫，顯示屏上的心跳曲線狂躁地蹦成鋸齒狀——不是儀器故障，是他的脈搏正在隨著命運之力的反噬劇烈起伏。
    \"命運之力反噬，你必須立刻壓製它！\"青鸞的聲音首次帶上了急切，命書懸浮在兩人中間，書頁翻卷如狂風中的經幡，\"它在解析你的時間線，試圖用因果律重塑你的選擇！\"
    林墨咬碎舌尖，腥甜在口腔炸開。
    劇痛讓他暫時掙脫了那些重疊畫麵的糾纏。
    他想起三天前青鸞指著命書某頁說的話：\"命運之種本質是因果律武器，當宿主力量不足以駕馭時，會反向吞噬宿主的意識，將其變成執行天命的傀儡。\"原來不是警告，是倒計時。
    葉婉清的手指突然掐住他手腕的脈門。
    他能感覺到一股清冽的靈力順著她的指尖湧進來，像一把冰錐刺破了包裹在他經脈外的亂流。
    那是屬於青霄門的心火訣，平時總被她用來淬煉法器，此刻卻化作最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他體內暴走的能量團。
    \"我提前在病房布了靈核共鳴陣。\"她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八度，尾音卻在發顫，像是強行壓著什麽情緒，\"上次你說識海不穩時，我就......就找掌門要了《神魂共引訣》的殘卷。\"
    林墨這才注意到，病床四周的牆紙上浮起淡金色的紋路，那是用靈墨繪製的陣紋，在月光被烏雲遮住的黑暗裏若隱若現。
    葉婉清的銀簪突然從發間飛出，懸浮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方，簪頭的鳳凰紋路亮起暖金色的光——那是她用自身神魂為引，構建的\"心火屏障\"。
    \"別怕，我在。\"
    這句話像一顆小太陽，轟然撞進他混沌的識海。
    林墨猛地抬頭。
    葉婉清的眼尾還紅著，睫毛上的淚卻已經幹了，此刻正咬著唇盯著兩人交握的手，耳尖紅得幾乎要滴血。
    這是他第一次聽見她用這種語氣說話，沒有\"笨蛋師弟\"的嫌棄，沒有\"又亂闖秘境\"的責備，隻有最直白的、燙得人心慌的......守護。
    識海裏的觸須突然又暴漲三寸。
    林墨倒抽一口冷氣，冷汗浸透了病號服的後背。
    他能清晰感覺到那些觸須在撕扯他的記憶：實驗室裏用化學公式改良的丹方、用編程邏輯重排的法訣、在靈霄界和葉婉清並肩對抗黑水盟時濺在她劍上的血......這些本應屬於他的東西，正在被命運之種抽離成數據，重新編織成\"天命宿主\"該有的人生軌跡。
    \"吞噬體質，啟。\"他咬著牙低喝。
    這是他最核心的金手指，此刻卻像把雙刃劍。
    那些瘋狂的能量觸須剛碰到他的靈力，就被吞噬轉化的本能拽進經脈，卻又因為過於龐大的信息量在體內橫衝直撞。
    林墨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閃過當初在古玩街撿起青玉時的畫麵——那時候他以為得到的是傳承，現在才明白，是命運之種選中了合適的容器。
    \"用變量法則重構經脈！\"他突然想起破解困仙陣時的靈感，\"把固定的靈脈路線編成動態代碼，讓每道能量流都有0和1的選擇！\"
    體內的刺痛感瞬間加劇。
    林墨能感覺到自己的經脈在\"生長\"，原本像水管一樣固定的靈脈，此刻正在分裂出無數細如發絲的分支，每條分支都隨著能量的強弱自動調整寬窄。
    那些原本要撕裂他的狂暴能量，就這麽被分流進不同的脈絡，像洪水衝進分洪區，聲勢漸弱。
    \"青鸞！
    啟動天機鎖鏈！\"他扯開領口，露出心口處淡青色的胎記——那是吞噬體質覺醒時留下的印記，此刻正隨著靈力的運轉發出幽光，\"封住丹田的氣海、紫府、命門三處節點！\"
    命書\"唰\"地展開，書頁上浮現出銀色鎖鏈的紋路。
    葉婉清的銀簪突然射出三道金光，精準地釘在林墨的丹田位置。
    林墨悶哼一聲，感覺到有冰涼的力量順著簪光鑽進體內，像三把鎖頭扣住了最躁動的能量團。
    \"切斷部分意識連接。\"他閉起眼，將那些還在腦海裏翻湧的時間線想象成亂碼，\"用靈能芯片的存儲邏輯，把它們封印在識海深處的"備用分區"。\"
    這是最危險的一步。
    意識分裂如同在泥地裏建堤壩，稍有不慎就會被反噬的力量淹沒。
    林墨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被撕扯，一半清醒著控製能量，另一半卻像沉進深潭，被那些重疊的畫麵拽著往下墜。
    \"林墨！\"葉婉清的手突然按在他後心，心火訣的靈力如熱流貫穿全身，\"我在引你的靈識歸位！
    跟著我的心跳！\"
    他聽見了。
    葉婉清的心跳聲透過交握的手傳過來，一下，兩下，像敲在他識海上的晨鍾。
    那些要將他拖入深淵的畫麵開始模糊，重疊的時間線逐漸坍縮成一根線，最終消失在識海最深處的黑暗裏。
    最後一絲亂流被收束的瞬間，林墨猛地睜開眼。
    病房裏的月光不知何時穿透了烏雲，銀白的光灑在他和葉婉清交握的手上。
    他的瞳孔不再是之前的星河翻湧，而是一片靜謐的深空，偶爾有細碎的星光閃過，卻再無失控的狂躁。
    葉婉清的銀簪\"叮\"地落回她發間，靈核共鳴陣的紋路也緩緩隱入牆紙。
    青鸞的命書\"啪\"地合上，懸浮在床頭，書頁泛著柔和的藍光。
    林墨動了動手指，發現自己的掌心還攥著葉婉清的手。
    她的手比他涼，指尖卻因為剛才輸入靈力而微微發燙。
    \"成功了？\"葉婉清的聲音還有些發顫，卻強撐著揚起下巴，\"我就說...就說你沒那麽容易栽在這種小問題上。\"
    林墨笑了。
    他能感覺到體內的命運之種不再是伺機而動的凶獸，而是蟄伏在識海深處的活物，那些銀色觸須此刻正溫順地纏繞著他的靈識，像在確認主人的存在。
    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壓突然從他體內擴散開來。
    病房裏的花瓶自動浮起三寸，窗台上的綠蘿葉子全部轉向他，連監護儀的顯示屏都開始閃爍起他看不懂的符文——那是靈霄界的文字，大意是\"天地共主\"。
    \"命運......終於屬於我了。\"他輕聲說。
    葉婉清猛地抽回手，耳尖紅得幾乎要滴血。
    她轉身去調整監護儀，背對著他說：\"先...先別得意。
    剛才你的心跳差點停了，等天亮得讓青鸞再檢查一遍識海。\"
    青鸞的命書突然翻到新的一頁，藍光映在葉婉清泛紅的耳尖上：\"需要準備三枚養神丹，七根千年人參，還有......\"
    \"夠了。\"林墨按住發漲的太陽穴。
    他能感覺到識海裏的命運之種在輕輕震顫，像是在回應他的情緒。
    一種直覺突然湧上來——關於靈霄界的通道、關於黑水盟的陰謀、關於他遠古轉世的真相，所有的謎題，似乎都在命運之種的記憶裏等待著被解鎖。
    他看向葉婉清的背影，又看向懸浮的命書。
    \"等我恢複些靈力。\"他說，聲音裏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堅定，\"有些事，該問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