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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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河的蒸汽挖泥船晝夜轟鳴時,那低沉的"咚咚"聲穿透晨霧,與太仆寺廊下的銅漏滴水聲共振。
劉妧正用算籌撥弄漕運圖冊上的陶土模型,紫萸捧著新簡進來,簡上朱砂字洇著墨香,邊緣還沾著渭河岸的濕泥:"九道灣疏通後,糧船日行百裏,較舊法快三倍。"話音未落,窗外傳來木輪斷裂的脆響——一輛驛車失控撞在廊柱上,驊騮馬前蹄深陷路基,車夫抱著軍報筒滾落在地,滿頭是汗,膝蓋上的泥漿還在往下滴:"公主!青泥嶺驛道塌方,軍報遲了兩日!匈奴斥候已至陰山腳下!"
"去青泥嶺。"劉妧踩著軟塌的路基,係統檢測儀在袖中發燙,腐土含水率37的紅光映著她的瞳孔。她蹲下身,指尖捏起一團土,腐殖質的酸臭味混著雨水氣息,像極了上章渭河裏淤積的泥沙:"此土如糜粥,怎堪負重?"霍去病蹲下身,劍鞘挑起一團泥土,護腕的蒸汽夯土機飾件沾了泥點,那紋飾與上章蒸汽挖泥船的葉輪同源:"去年衛青將軍出定襄,因驛道泥濘,輜重遲三日,險些誤了漠北之戰。當時老卒們啃著凍硬的粟餅,罵天罵地,就是不敢罵這爛泥路。"
太仆寺少卿抱來賬本,竹簡邊緣卷著草屑,指尖緊張地摩挲著算籌——那是上章算學隊發的應急計數籌:"自秦代以來,驛道皆用"黃黏土夯築",然近年霖雨頻發...公主,此乃蒙恬將軍築直道時的《夯土手記》。"劉妧接過泛黃羊皮卷,見"五夯三漉"圖示旁,係統標注著"擊實功不足,建議摻石灰",旁邊還有蒙恬批注的"土濕則不堅,需烈日蒸之",墨跡裏竟夾著半粒秦代的沙礫。
算學隊馬車行至青泥嶺下,正遇築路工在土神祠祭祀。老匠李夯赤膊塗著摻了朱砂的夯土泥,搗土杵纏著十二道紅繩,每道繩結都係著一枚秦代半兩錢,錢眼穿在繩上叮當作響:"公主且看!土神不靈,路必有災!去年張村那小子嫌祭祀麻煩,結果築的路半年就塌了,斷了一條腿!"他揮杵砸向祭壇,黃土濺起三尺,露出壇底一塊刻著"直道"的秦磚碎塊,磚麵的"道"字還留著蒙恬時期的刻痕。
"李師傅的杵頭嵌著直道秦磚?"劉妧指著磚上模糊的刻痕,那紋路與上章渭河堤岸的秦代夯土層相似,"蒙恬築直道用"蒸土法",先炒土去濕,再五夯三漉。與你等"鎮土禮"不同。"李夯手頓在半空,喉結滾動,露出脖頸上的老繭:"三十年前隨父修直道,三伏天裏炒土,土塊燙得能烙餅。俺爹說,蒙將軍的法子,是拿人命換的經驗...那時沒石灰,就靠日頭曬,多少匠人被燙脫了皮。"
"石灰燒山,必觸怒土神!"年輕工匠阿牛晃著鎮土符,符上"土"字磨得發亮,邊緣還纏著母親做的平安繩,繩結裏塞著槐米香包,"去年陳倉道補路用了石灰,結果暴雨衝垮路基!俺娘說,那是土神在發脾氣。"他腰間掛著渭河邊撿的硫磺碎塊,那是上章算學隊留下的"祥瑞",此刻卻被他攥得發熱,硫磺碎屑蹭在粗布褲腰上。
劉妧取出青銅篩網,分三孔徑,網眼大小按上章算學隊的標準製:"天工分土篩,辨砂粒、黏粒、粉粒。"她抓土過篩,黏粒如麵粉漏下,篩網縫隙卡著草根和蟲殼:"此土黏粒占六成,遇水膨脹如發麵,遇旱開裂如龜甲,需摻三成石灰,使土粒相"咬"。"李夯湊近篩網,渾濁的眼睛突然發亮,從懷裏掏出油布,內包著陳倉道的土樣,油布邊角磨得透亮:"俺去年補路,見老牆基摻石灰者堅如石,可配比...到底該咋算?"
張小七眼睛一亮,算籌在掌心撥得飛快,竹籌碰撞聲與上章算學館的授課節奏一致:"《九章算術》有"衰分術"!三七灰土,灰三土七,最佳擊實含水率20,每夯擊五次,密度增零點一。"竹籌影子與李夯油布上的土樣標記重合,老匠人粗糙的手指劃過算籌,指腹的老繭蹭得竹麵發亮,仿佛在觸摸父親留下的築路心得。
申時三刻,傳統夯土區與新工法區同時開工。李夯領徒弟們喊著號子,聲音震得山鳥驚飛,號子聲與上章漕幫的船工號子同調:"一夯鎮土!二夯穩基!三夯...三夯破石!"木夯起落,汗水順著溝壑縱橫的後背滑落,滴在黃土上洇出深色斑點,像極了上章礦難記錄裏的血滴。算學隊的蒸汽夯土機噴出白霧,機身"天工"二字在霧中若隱若現,每一次落下都發出沉悶的"咚"聲,白霧與上章玄冰盒的寒氣同樣沁人。
"停!"巴圖舉著含水率檢測儀跑過來,黃銅表盤刻著雲雷紋,與上章測硫儀同屬青銅工藝,"含水率28,高於最佳值12,得翻曬半日!"阿牛把鎮土符往腰裏一塞,梗著脖子道:"俺們祖祖輩輩都是看土色加水,哪用得著這鐵疙瘩!"劉妧撿起一塊濕土,在掌心揉成球,土球表麵立刻出現細密裂紋,裂縫形狀與上章冰裂紋漆器相似:"你看,這土球能捏出紋路,說明黏粒太多。裏麵還有草根,根本沒篩幹淨!"土球裂開時,露出半截未腐爛的樹葉,阿牛臉色一白,想起去年他參與修補的那段驛道,正是因為沒篩土,不到半年就坑窪不平,車馬經過時像篩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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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夯的臉色也變了,他用搗土杵戳了戳新夯的灰土,堅硬的表麵隻留下淡淡痕跡,與上章改良織機的鋼軸同樣堅固:"這石灰...真像給土吃了強身藥。俺爹當年說,築路要"土幹淨,心幹淨",原來"幹淨"不是拜神,是篩去腐土、摻對灰土..."老人忽然轉身,對徒弟們喊道:"把祭壇的土全篩一遍!爛樹葉、草根,統統撿出來!"徒弟們哄然應諾,篩土的沙沙聲與上章軋棉機的轉動聲交織。
亥時,山風帶來涼意,吹得土神祠的幡旗嘩啦作響。劉妧提著電石燈查看路基,燈光掃過李夯的工棚時,見老人正借著月光在羊皮上畫圖——用炭筆描著土層結構,旁邊列著算籌寫下的數字,數字旁畫著上章算學隊的齒輪符號。"李師傅在改良夯土法?"她放下燈,係統界麵顯示老人畫的應力線與模擬結果相差無幾。李夯慌忙用袖口蓋住圖紙,耳尖發紅,羊皮紙下露出一角泛黃的布片:"俺...俺就是琢磨,這土縫總是朝西裂,許是和風向有關。年輕時聽商隊說,漠北的城牆會順著風砌磚..."
張小七湊過來,用算籌在圖上標出"主導風向"箭頭,算籌尾部刻著上章的"均輸"二字:"李師傅想的對!下次鋪灰土時,可讓顆粒順著風向排列,減少裂縫。就像編草席,紋路順了才結實!"老匠人看著算籌與圖紙交織的光影,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牛皮本子,裏麵歪歪扭扭寫著:"路有靈性,要順著天地走。"他點點頭,用炭筆在圖角畫了個算籌符號,那是張小七教他的"最佳角度"標記,符號形狀與上章算學隊的隊徽同源。
子時,驛道上傳來馬蹄聲,鐵蹄踏在未幹的泥地上,濺起的泥點與上章匈奴密使靴底的毒芹汁同樣刺眼。八百裏加急的信使翻身下馬,遞上的密旨裏夾著幾粒漠北的沙子,信紙邊緣還有凍裂的痕跡,與上章軍報的羊皮紙同樣粗糙:"陛下說,若青泥嶺三月不通,今冬的匈奴犯邊...怕是要吃大虧。"劉妧展開密旨,朱批的"天工級匠人"四字讓李夯的搗土杵"當啷"落地——那是築路匠人最高的殊榮,整個漢代隻有五人獲此稱號,上一次授予還是蒙恬築直道時。
"李師傅可願試試?"她指著蒸汽夯土機,機身預留的銘文處空著,青銅表麵還留著鑄造時的砂眼,"若你能算出最佳夯擊次數,這機子就刻上你的名字。"老人顫抖著撫摸青銅機身,指尖掠過"密度1.8"的刻度,那數字與上章冰窖的隔熱層密度相同,忽然想起直道竣工時,蒙恬將軍親手在他築的路段刻下"李工"二字,那時他才十八歲,覺得自己能築起整個天下。
卯時初刻,第一片三七灰土層鋪展在青泥嶺,灰土混合的氣息與上章庖廚的石灰防潮味相似。李夯握著算籌站在夯土機旁,每夯擊五次便彎腰用洛陽鏟取土樣,測密度時的專注神情,像極了上章王叔和診脈時的慎重。晨光中他的影子與夯機的齒輪重疊,投在新築的路基上,齒輪紋路與上章戰車軸承的刻痕一致,像幅活的《築路玄機圖》。阿牛偷偷將鎮土符換成了張小七給的土壤篩,篩網在陽光下閃著光,篩出的土粒像算籌般整齊排列,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顆的門牙:"這篩子比俺娘的淘米籮還好用!篩出的土跟細麵似的,鋪在路上肯定不硌腳。"
"公主,"霍去病望著遠處雲霧繚繞的山巔,護腕的飾件已換成夯土機與算籌交織的圖案,圖案邊緣刻著上章的"科織"銘文,"待驛道貫通,從長安到朔方的軍報,可縮短兩日。"劉妧點頭,係統界麵的能量條跳動著,而她掌心的胎記,此刻正與蒸汽夯土機噴出的白霧共振,白霧中隱約可見上章硫磺晶體的微光,仿佛要將算學的力量,夯進這萬裏山河的每一寸土地。
李夯一聲令下,蒸汽夯土機轟鳴如雷,銘文處緩緩刻入"李夯"二字,刻刀劃過青銅的聲音與上章刻製官鬥的聲響同源。阿牛看著跳動的夯機,忽然想起小時候趴在直道邊,看車輪碾過平整的路麵,父親說那是"蒙將軍的路,能走一千年"。現在他終於明白,路不是靠神賜,是靠算籌量、汗水夯,還有像李夯這樣的匠人,把一輩子的經驗刻進每一寸土裏,就像上章織工把算學繡進錦緞。
山風掠過,新土氣息混著石灰清香,比任何土神祠的香火都更讓人踏實。李夯擦了擦額頭的汗,汗水滴在算籌上,竹籌被浸得發亮,與上章算學隊的計數籌同樣溫潤。他望著連綿的青泥嶺,忽然對阿牛說:"小子,等路通了,你駕著蒸汽夯土機去娶媳婦,保準比八抬大轎還威風!"眾人哄笑起來,笑聲混著夯機的轟鳴,在山穀間久久回蕩,與上章市集的喧鬧聲一樣,充滿了人間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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