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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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家工坊的工匠技能認證推行第十日,劉妧在長安西市的糧行後院見到茂陵田氏家主田豐時,日頭正毒。
    蟬鳴聲中,西市的粟米商販們圍在田氏糧鋪前叫罵,有人揮著空布袋指向緊閉的鋪門,有人蹲在地上撿拾散落的粟米。田豐身著織金錦袍,袍上"耕讀傳家"四字繡得鮮亮,卻掩不住眼底的焦慮。他正對著一台青銅質地的倉儲記錄器皺眉,器上的刻度顯示其私倉的糧食周轉率僅為每年三次,銅鏽斑駁的指針在"3.2次年"處停滯不前,底座還沾著些許陳年米糠。
    "公主可知,穀賤傷農乃古訓?"田豐強作鎮定,用象牙扇柄敲了敲記錄器,扇麵上"義倉濟世"的題字與記錄器上的陳舊刻度形成諷刺對比,"自文景之治以來,我田氏累世設倉儲糧,實為防患於未然。如今算學橫插一腳,反說我等囤積......"他話音未落,遠處傳來百姓的叫嚷:"田氏糧鋪又漲價啦!一鬥粟米漲到八十錢!"一名老婦人被擠出人群,手中的陶罐摔碎在青石板上,花白的頭發上沾滿米粒,坐在地上拍著大腿痛哭:"天殺的奸商!我家老漢賣了三畝粟米,換不來半塊鹽巴啊!"
    "傷農者非穀賤,乃囤積居奇。"劉妧打斷他,袖中竹簡"啪"地展開,竹簡邊緣還沾著昨夜算籌推演時留下的墨漬,"去歲秋收,你以每石三十錢收粟,今春以百錢拋售。這價差裏,藏了多少農戶的血淚?"她指著記錄器,"此器算出你家私倉糧食周轉率不足市井傳聞算學標準的一半——當粟米賤如泥土時,你閉門收糧;當百姓饑腸轆轆時,你高價拋售。這究竟是"損有餘補不足",還是"損不足補有餘"?"
    未時初刻,未央宮前殿的穿廊下,田豐帶著二十名世族子弟攔路。這些子弟們手持《鹽鐵論》,竹簡邊緣描著象征祥瑞的雲紋,卻有幾人偷偷將竹簡倒拿,露出裏麵夾著的綢緞商單。田豐振振有詞,腰間玉佩隨動作撞在石階上發出清響:"桑弘羊行平準法,導致"商賈無利,國用不足",公主難道要重蹈覆轍?我等世族,本應與朝廷共掌"輕重之權"......"
    "商賈之利在流通,不在壟斷。"劉妧指著遠處的算學平準倉儲中心,青銅倉門緩緩開啟,露出裏麵整齊碼放的糧袋,每袋都印著"平準"二字紅戳,"我設平準倉,不過是效仿古之常平倉,低買高賣,使物價波動不過五分。你看這東市——"她指向熙攘的街市,算學糧鋪前百姓排著長隊,年輕工匠正用青銅鬥斛量米,鬥斛邊緣刻著"足斤足兩"的篆文,"算學糧鋪的米價穩如泰山,百姓拎著空袋來,背著滿袋去,這才是真利國。你家糧鋪呢?昨日有個孩童摔在搶購的人群裏,被踩斷了胳膊,他娘到現在還在醫館哭天搶地!"
    墨家钜子禽滑厘撥開人群,他的粗布短褐上沾著木屑,腰間掛著的工匠徽章刻著"墨"字,"我墨門製的機械鬥斛,一柱香能過千石糧,你田氏的私倉,三日才出百石糧——究竟誰在阻塞商道,誰在誤國害民?"說罷,他掏出一個袖珍鬥斛模型,齒輪轉動間,粟米從一端流入,另一端立刻堆出標準的圓錐體,惹得圍觀的小吏們發出驚歎:"這機關術當真神了!"
    申時三刻,東市實驗糧鋪前圍滿百姓,炎炎烈日下,空氣裏浮動著粟米的燥香。左邊"田氏義倉"的掌櫃站在高凳上扯著嗓子喊:"米價又漲啦!百錢一鬥!再不買就沒啦!"百姓推搡著往前擠,一名壯漢被擠得撞在牆上,悶哼一聲;一位老婦人的陶罐被擠碎,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右邊算學糧鋪的機械鬥斛卻有條不紊地運作,青銅漏鬥下,粟米如金色的溪流注入布袋,年輕工匠站在一旁吆喝:"平價粟米,足斤足兩!每人限購五鬥,管夠!"機械臂精準地將布袋封口,每個布袋上都印著"平準"二字,邊角還蓋著算學工坊的火漆印,惹得百姓們紛紛讚歎:"這算學的法子,就是透亮!"
    田豐的弟子王管事趁亂往算學糧鋪的糧堆裏撒蟲粉,卻被阿瞞的導盲犬"追風"嗅到,猛地撲上去咬住褲腳。霍去病一把拎起王管事,從其袖中搜出一個油紙包,裏麵的蟲粉還帶著刺鼻的藥味:"好個"義倉",竟與匈奴勾連,借糧荒賣高價糧!你看這密信裏寫的"漢地糧荒,匈奴可趁",分明是通敵賣國!"田豐臉色慘白,手中的《鹽鐵論》竹簡"啪嗒"落地,露出裏麵夾著的茶馬走私賬冊,每筆交易旁都用朱砂標著"繞過算學關卡",墨跡還未全幹。
    亥時初刻,墨家工坊內爐火熊熊,照亮了牆上掛著的《考工記》圖譜。劉妧與工匠們圍爐而坐,算籌在沙盤上擺出各郡縣的平準倉分布模型。"每郡設倉,"她用算籌劃出郡縣輪廓,"內置機關,以秤杆聯動閘門,物價漲過五分則開倉放糧,跌過五分則盡收五穀。就像這爐火,太熱了添把柴,太弱了扇扇風,總歸是要讓這世道平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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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小七敲了敲新鑄的青銅控製器,器身刻著"平準如算"四字,邊緣還鑄著齒輪紋路:"這控製器的機關彈簧,是照樂公改良的量器弧度做的,"他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顆的門牙,"樂公前兒個來瞧,直拍大腿說:"這機關比我鑄的量器還精巧,當年要是有這玩意兒,何至於留那缺口!""
    子時三刻,黃門官舉著燈籠送來漢武帝密旨。田豐接過竹簡時手抖如篩糠,燭光照在他蒼白的臉上,將"田氏商隊接入算學平準係統"的字跡映得忽明忽暗。待看到"利潤率提升十成"字樣,他忽然從袖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麵畫著糧倉儲糧的改良圖,倉內分格標注著"低進高出"的字樣:"昨晚我照著算學的法子算了一宿,若按"薄利多銷"周轉糧食,確實......"他頓了頓,抬頭望向劉妧,目光少了幾分桀驁,多了些頹然,"確實能賺更多。公主,田某願將私倉改作平準倉,隻求能戴罪立功,保我田氏百年清名......"
    卯時初刻,第一座算學平準倉開倉。晨霧未散,劉妧將刻有"平準維新"的銅牌嵌入倉門,牌上"物價波動≤±5"的字樣閃著金光。田豐的商隊拉著滿載粟米的大車駛入,卻被守倉的工匠攔住——車上的黴變粟米被工匠們逐袋翻檢,用青銅量尺仔細丈量,將黴變者挑出堆在一旁。一旁圍觀的老農戶張大了嘴,用手肘捅了捅同伴:"這鐵爪子比我家老黃牛還靈!咋就知道哪袋米壞了?"同伴低聲道:"聽說算學的工匠能聽音辨米,黴變的米倒出來聲音都不一樣。"
    晨霧中,張小七正教胡商阿依莎用算籌計算物價:"粟米價每時辰一換,高過八十錢就賣,低於五十錢就囤,保準不吃虧。您瞧這算籌,橫放是五,豎放是一,比你們大月氏的結繩記事清楚多咯。"阿依莎似懂非懂地點頭,忽然指著倉邊的草叢:"看,那有個破糧票!"眾人湊近,見那褪色的票麵上"平準禍商"的字樣已被踩得模糊,不知是誰啐了一口:"活該!如今平準倉的米又便宜又好,誰還信你們那套鬼把戲!田氏的糧票,不如我家的驢糞蛋子值錢!"
    "公主,"霍去病望著連綿的平準倉,護腕的青銅飾件刻著算籌紋路,"公孫弘在太學說,平準法是"均天下之財,便百姓之用"。"劉妧摸出袖中的算籌,籌身映著朝陽,刻著的"平"字清晰可見:"明日去司農寺,該讓算賦也量量百姓的家底了。這天下的財富,不該隻在權貴的糧倉裏,更該在百姓的米缸裏——讓算籌撥拉出的,不隻是數字,更是天下的公平。"
    遠處,田豐的錦袍在風中揚起,他望著算學糧鋪前井然有序的隊伍,忽然對管家低聲說:"把私倉裏的黴米都捐給城西的粥廠,再派些人去墨家工坊,好好學學那機械鬥斛......算學這玩意兒,真能讓米香飄得更遠啊。"說罷,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錦袍,輕輕拂去上麵的米糠,轉身走進平準倉,身影逐漸消失在晨光中。
    長安的風卷起粟米香,算學平準倉的銅鈴響起,驚起簷下群鴿。這鈴聲裏,有世族的歎息,有工匠的笑聲,更有百姓提著米袋的安穩腳步,一步步量出大漢的清平世道。而算學的算籌,仍在竹簡上沙沙作響,算著天下的公平,算著百姓的生計,算著王朝的未來——那是比任何"係統"都更堅實的,人心的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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