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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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府織室的簷角掛著十二架青銅風鈴,風過時發出清越的"叮當"聲,與織機"哢嗒哢嗒"的節奏應和,在春日的暖光中織就一曲機械與手工的協奏。
    劉妧捏著算學密尺湊近新入庫的齊紈,鼻尖縈繞著蠶絲的焦香與樟木防蟲劑的氣息,青銅密尺的激光刻度線如遊絲般落在布帛邊緣,琥珀色的數值投影在素白的絹麵上:"1.57米——比《漢律》規定的五尺幅寬短了2.3寸,誤差率達15。"
    "這讓我想起去年在北地見過的"縮水胡麻毯"。"霍去病隨手掀開另一匹魯縞,鎏金護腕擦過布麵時發出細微的靜電聲,"左將軍公孫賀的鎧甲襯裏就用了這魯縞,裁片時寬窄差半尺,軍需官急得差點把織工綁到軍帳裏。"算學紡織分析儀在旁發出"滴滴"警報,紅色網格精準覆蓋在經緯不均的瑕疵處。
    張小七抱著算學輿情玉簡匆匆走來,玉簡邊緣還沾著未幹的朱砂印:"齊地織工領袖蘇蕙帶了百人團進京,在先蠶祠齋戒三日才來請願,這會兒正抬著神位往織室趕呢。"他調出玉簡畫麵,隻見人群中有人舉著"織機神聖不可侵"的麻布旗,旗麵針腳歪斜,顯是連夜趕製,"您瞧這標語——"算學量布,天工泣血",寫得比太學博士的檄文還煽情。"
    未時三刻,織室門前的青銅鼎飄著嫋嫋艾草煙。蘇蕙身著織工傳統襦裙,衣襟上的"經緯乾坤"紋樣用金線繡了三遍,卻仍掩不住布料的陳舊。她懷中的先蠶娘娘木雕像纏著新織的素紗,底座殘留著今早祭祀的糯米漿——那是織工們用新收的春繭熬製,祈求神靈阻止算學"戕害天工"的貢品。
    "公主可曾聽過"梭子有神,寸縷有靈"?"蘇蕙的聲音帶著哭腔,算學測謊儀顯示其焦慮指數飆升至89,金屬表盤上的指針幾乎觸頂,"昨夜老朽夢見先蠶娘娘垂足坐在織機上,梭子落地碎成十八瓣,每瓣都刻著"算學"二字..."她顫抖著展開家傳的"雲紋縞",布麵寬窄如波浪起伏,算學寬度監測儀顯示最大誤差達3.1寸。
    老織工王伯拄著雕花木梭杖擠到前排,杖頭的"嫘祖賜絲"雕刻被摸得發亮,包漿下隱約可見"文景二十三年造"的刻痕:"我祖父的祖父在文景年間就是織工,那時用的就是三尺三寸織機。算學要換成五尺寬的鐵機子,這不是刨了咱們織工的祖墳嗎?"他身後的年輕織工阿巧攥著染布帕子,指尖還沾著靛藍色染料:"可胡商每次都拿算學尺子量布,咱們手織的布寬窄不均,他們就按最低尺寸給錢..."
    "王伯的織機是祖宗傳下的寶貝,"劉妧示意張小七啟動全息投影,灞橋斷裂的木梁模型與魯縞的密度曲線重疊呈現,"但您看這經緯密度波動,和灞橋快塌的木梁是不是一個道理?十匹布三匹廢,等於每年白扔三千斤蠶絲——這些蠶絲能織多少救災的帳篷?能給多少寒門學子做束修的帛書?"
    大月氏商人阿依莎撥開煙霧,她的錦袍上繡著波斯式的八角星紋樣,腰間皮袋掛著算學貿易玉簡,屏幕上閃爍著曆年布帛糾紛的紅色警示:"去年我在臨淄訂了五百匹魯縞,貨到梅爾夫城才發現,最寬的布能做貴族長袍,最窄的隻能裁奴隸頭巾。"她的助手展開一卷褪色的羊皮合同,"商團為此賠了四百枚金幣,相當於二十峰駱駝的價錢——而這些損失,本可以用算學尺子避免。"
    蘇蕙忽然從袖中抽出《西京雜記》竹簡,竹片間夾著泛黃的織錦圖譜,邊角還粘著幾根蠶絲:"陳寶光妻織蒲桃錦,用一百二十躡織機,費時六月才成一匹,每寸經緯數全憑心記。算學要一日織十匹,這是把巧匠當牛馬使!"話音未落,算學智能織機突然發出蜂鳴,青銅梭子在程序控製下精準穿梭,半柱香時間便織出半匹"蒲桃錦",葡萄藤蔓的纏繞角度與古籍記載分毫不差,連葉片的鋸齒都清晰可辨。
    "這織機...會讀心術?"蘇蕙的弟子巧兒驚呼,手中的蟲膠罐"當啷"落地,暗紅色的膠體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詭異的紋路。"追風"立刻警覺地嗅向陶罐,尾巴突然繃直——這氣味與三日前鉤弋宮密道中的蟲膠塗層完全一致。
    "巧兒姑娘往梭子上塗蟲膠,是想讓織機卡殼嗎?"霍去病單膝跪地,指尖蘸起少許膠體,算學成分分析儀瞬間投射出光譜圖,"蟲膠+澱粉+艾草汁,倒是挺有"匠心"的破壞配方。"巧兒臉色煞白,一張蓋著齊地豪強朱印的密信從袖中滑落,"保魯縞舊製,歲奉蠶絲十斤"的字跡刺得蘇蕙眼眶發燙,她猛然轉身,卻見織機屏幕上正滾動播放著自家工坊的蠶絲流向數據。
    亥時的織學工坊裏,煤油燈將老織工趙媽的影子投在牆上,如同一幅移動的織錦畫。她戴著老花鏡,指尖輕觸智能織機新織的"星象錦",北鬥七星的位置與她夭折孫子生前用炭筆在土牆上畫的星圖絲毫不差:"這孩子走的時候,連塊完整的裹屍布都沒有...他說想蓋著有星星的布,這樣就能跟著織女上鵲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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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媽,以後您想織什麽紋樣,隻管在玉簡上畫個大概。"劉妧輕輕握住老人粗糙的手,將算籌塞進她掌心,"把雲紋拆成這些三角形、菱形,機器就能組合出成千上萬種變化。明兒咱們先織套"五毒肚兜"紋樣,給工坊裏的小娃娃們辟邪。"張小七在旁調試著織機程序,忽然織出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翅膀上的鱗片紋路細如發絲,在燈光下泛著七彩光暈。
    子時三刻,黃門官送來的密旨還帶著暖爐的餘溫。蘇蕙盯著竹簡上的"天織"印鑒,指尖在"紡織標準化督導"幾字上反複摩挲,忽然想起今早跪在先蠶祠時,香灰落在算學玉簡上的圖案——竟與張小七畫的分形三角不謀而合。"陛下...要我帶頭改織機?"她忽然從袖中掏出一卷皺巴巴的圖紙,邊緣沾著隔夜的墨漬和蠶絲碎屑,"昨晚老朽試著把百鳥朝鳳的鳳尾拆成算學單元,您看這羽翎的分形結構...是不是能讓尾羽更靈動?"
    卯時的織室裏,第一台算學智能織機披著紅綢亮相。劉妧將刻有"織政維新"的銅牌嵌入機架,牌麵的算學符號如流水般轉動,最終定格為"幅寬1.83米,經緯密度300根英寸,誤差≤1"。蘇蕙穿著新裁的算學工裝,衣襟上的"經緯乾坤"紋樣旁,用金線繡了行小字:"算學即天工",針腳比她年輕時繡婚服還要細密。
    "阿依莎女士,這是最新的測厚儀。"張小七將青銅器件遞給西域商人,頂部的水晶棱鏡折射出七彩光斑,"把布帛放在棱鏡下,三息之內就能測出厚度,誤差不超過一根蠶絲。"阿依莎接過時,腕間的瑪瑙鐲子與儀器碰撞出清脆聲響:"在大月氏,這樣的神器隻有王室才有。我要是帶十台回去,怕是要被推舉為商會會長。"
    "追風"忽然對著織室後園的廢墟狂吠,前爪刨出個鏽跡斑斑的織梭,上麵刻著"標準滅藝"四個字,旁邊散落著幾截幹枯的艾草梗。蘇蕙見狀,耳尖微微發燙,卻聽劉妧輕聲說:"舊梭子承載的是匠心,新機子拓展的是天地。蘇姑娘,明日工坊要試織"先蠶獻絲"的新紋樣,您可願意來指點一二?"
    晨霧漸散時,第一匹標準化魯縞被小心翼翼地卷進刻有算學符文的木軸。老織工王伯戴著老花鏡,用算學密尺反複丈量布邊:"乖乖,真就一寸不差!給我家閨女做嫁衣,這下能省下半匹布,夠給她肚子裏的娃做三床尿戒子了。"遠處的織機聲忽然齊整起來,如同一曲新譜的《織工月令》,混著阿依莎用波斯語討價還價的聲音,在春日的暖風中傳向遠方。
    霍去病望著裝車的布帛,護腕上的織機飾件閃著微光:"公孫弘在太學說,以後西域諸國的商隊都會用大漢的算學布尺。"劉妧點頭,摸出算籌令箭:"明日去掖庭改漏刻,讓全天下的時辰都跟著算學走。蘇姑娘,"她轉身笑道,眼中映著初升的朝陽,"您那分形鳳羽的圖紙,能否借算學隊刻成第一套標準花模?往後大漢的織錦,可要讓先蠶娘娘的神機妙算傳遍四海了。"
    蘇蕙低頭看著手中的玉簡,指尖劃過算學紋路,忽然想起昨夜在織機前的頓悟——當她將鳳凰尾羽拆成無數個等邊三角形時,那些原本複雜的紋樣竟如星圖般有序排列,每一針每一線都閃耀著理性的光芒。"公主隻管拿去,"她抬頭時,晨光正為她銀白的鬢角鍍上金邊,"老朽還要琢磨著,把先蠶娘娘踩蠶箔的步法也編成算學代碼,說不定能讓繅絲效率再提兩成..."
    織室外的桑園裏,新蠶正齧食著嫩葉,"沙沙"聲如同無數小梭子在織就春天。劉妧望著忙碌的織工們,有人圍在智能織機前討論分形紋樣,有人用算學玉簡記錄經緯數據,陽光穿過窗欞的算學符文,在布帛上投下規則的方格,仿佛天地間巨大的算籌盤,正一寸寸丈量著大漢織錦走向世界的新經緯。而在織機的嗡鳴中,蘇蕙的新紋樣已悄然成型——一隻振翅的鳳凰穿透傳統雲紋,尾羽的分形結構如數據流般延展,織就一曲傳統與革新的共生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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