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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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阿嬌咬了口月餅,酥皮掉在衣襟上,像撒了把碎金。
\"你看這餅裏的料,漢地的、西域的、扶南的,合在一塊兒才最好吃。\"
老錢正往食盒裏裝月餅,油紙\"沙沙\"響。
\"就像咱這太官署,漢家的廚子、西域的香料、扶南的糖,湊在一塊兒才叫中秋。\"
他忽然敲了敲食盒,\"缺了誰都寡淡,跟沒放糖的桂花湯似的,沒滋味。\"
小廚拎著食盒要往銅坊跑,辮子甩得像小繩。
\"師傅,我送完就去東市!\"
他腳剛邁出門,又回頭喊,\"桑小娥說今兒掛新燈籠,比去年的"吳剛伐桂"還俏,阿月姐姐織的燈麵,能映出人影呢!\"
陳阿嬌揮揮手,袖口的桂花粉飄下來。
\"去吧,替我瞧瞧那燈籠——要是比太官署的月餅好看,回來告訴我。\"
她忽然笑,\"讓阿月也學著織個燈籠錦,掛在天祿閣,比燭火還亮。\"
卯時的長安東市,桂花香飄得滿街都是。
比太官署的月餅香還濃,吸一口像含了顆桂花糖,連石板縫裏的草都透著甜,引得蜜蜂嗡嗡轉。
王老實的女兒秀兒踮著腳夠\"吳剛伐桂\"燈籠,鞋跟在青石板上\"噠噠\"響。
辮子甩得像小鞭子,掃過旁邊的晾錦繩,帶起片金粉,\"再高點!小張哥,我夠不著吳剛的斧子!\"
魯直車坊的徒弟小張正削竹骨,手裏的刨子\"沙沙\"響,木花卷得像小喇叭。
聞言丟下刨子扶住她,\"當心摔著!這燈籠竹骨是我按陳太後的法子削的。\"
他捏起根竹骨比畫,\"比去年的細三成,輕得像片葉子,風一吹就轉,你夠它幹啥?\"
秀兒站穩了,指尖終於碰到燈籠麵,涼絲絲的像摸在綢緞上。
\"這錦紙軟乎乎的,比去年的糙紙滑!\"
她忽然指著吳剛的斧子,眼睛亮得像燈籠,\"你看這斧子刃,有細錦紋!準是阿月姐姐繡的,跟她織的稻浪錦一樣細,連斧刃的豁口都繡出來了,比畫的還真!\"
小張撓撓頭,撿起地上的錦線碎,金閃閃的像星星。
\"可不是嘛!這紙裏摻的錦線碎,都是桑小娥染坊剩下的。\"
他忽然壓低聲音,\"她偷偷告訴我,這線泡過明礬水,比麻繩還韌,混在紙裏,別說刮風,下小雨都不怕。\"
小張踢了踢旁邊破掉的紙燈,\"去年阿羅憾的羊皮燈,淋了點雨就軟塌塌的,像塊濕抹布,扔了怪可惜的。\"
\"那是自然!\"桑小娥的聲音從巷口傳來。
她扛著捆染好的紅錦,錦麵映著晨光,像片朝霞,\"我這錦線碎,泡過三遍明礬水,比麻繩還韌,混在紙裏,別說刮風下雨,就是阿星那丫頭瘋跑撞一下,都破不了!\"
秀兒回頭蹦,辮子掃到桑小娥的錦捆上。
\"小娥姐姐!這燈籠上的桂花,是用你的"萬國紅"染的不?比我娘簪子上的珠花還豔,紅得透亮!\"
桑小娥放下錦捆,伸手替秀兒夠著燈籠繩,繩結\"啪\"地解開。
\"可不是!染的時候加了扶南的蘇木,紅得透,比單純的茜草紅暖。\"
她忽然往燈籠裏塞了截蠟燭,\"夜裏點起來,照得滿街都紅通通的,比羅馬的琉璃燈還亮堂,馬庫斯見了準眼饞。\"
旁邊魯直車坊的夥計們正往車上裝\"中秋錦禮箱\"。
箱身\"咚咚\"撞著車板,像在打鼓,震得車軸\"咯吱\"響。
夥計大柱擦著汗喊,\"輕點!這箱子是老陶的瓷窯燒的,麵兒嫩得像豆腐,磕了角阿羅憾準罵街,比上次他的香料撒了還凶!\"
另個夥計二柱正往箱蓋嵌錦緞月兔紋,月兔的眼睛是琉璃珠,在晨光裏閃,像真兔子的眼。
\"怕啥?咱這箱角包了琉璃邊,比木盒的銅包角經撞——上次阿羅憾的木盒,沒包角,裝香料才走半道就磨破了。\"
他忽然壓低聲音,\"香料撒了一路,香得馬都驚了,差點把車掀了,阿羅憾氣得跳腳,說比丟了金子還心疼。\"
魯直蹲在車旁,用布擦箱麵上的灰,布紋蹭過瓷麵,\"沙沙\"響。
\"這月兔紋是阿月織的,金線裏摻了桑蠶絲,軟和還亮,比波斯的金線繡得活。\"
他指著月兔的耳朵,\"你看這兔耳朵,歪歪的像真兔子在蹦,不像他們繡的,直挺挺的像根針,戳得慌。\"
波斯商人阿羅憾背著香料袋路過,袋口的流蘇掃過禮箱,\"哎喲!這箱比我們的木盒好看!\"
他伸手摸箱角的琉璃包邊,冰涼涼的像摸在井水浸過的石頭上。
\"還不怕潮,裝我的安息茴香正好——木盒裝香料,梅雨季準發黴,香得發餿,跟壞了的葡萄似的,聞著就頭疼。\"
大柱直起腰,捶了捶後背,\"阿羅憾先生要訂不?這箱結實,從長安到波斯,一路顛都不怕散。\"
他拍了拍箱蓋,\"比馬庫斯的琉璃錦箱還經造,他那箱子看著亮,碰一下就裂,嬌氣著呢!\"
阿羅憾立刻拍板,巴掌拍在箱蓋上,\"啪\"地響,震得月兔的琉璃眼都顫。
\"給我訂百箱!箱蓋的月兔旁,加個波斯的新月紋,像兩輪月亮在一塊兒——漢地的月兔,波斯的新月,湊著才叫團圓,比單一個月亮熱鬧,像集市上的人堆!\"
二柱正往箱上貼標簽,標簽紙是桑小娥染的,黃澄澄的像桂花。
聞言皺眉,\"新月紋?繡得比月兔小成不?阿月姐姐說,月兔紋繡大了才好看,像趴在箱蓋上要跳下來,靈動著呢。\"
阿羅憾瞪眼,絡腮胡都翹起來,像炸了毛的貓。
\"不能小!新月得跟月兔一般大!上次馬庫斯的錦袋,羅馬花紋比漢地雲紋大,他還得意呢,舉著跟誰都顯擺。\"
他忽然拽過二柱的胳膊,\"我這新月紋也不能輸,不然波斯的孩子該笑我了!\"
秀兒抱著燈籠跑過來,燈籠在她懷裏晃,像個小月亮。
插嘴道,\"都別爭!讓阿月姐姐把月兔和新月繡成拉手的樣,像我和隔壁阿桂似的,誰也不比誰大,多好!\"
她忽然踮腳,湊到阿羅憾耳邊,\"阿羅憾先生,拉手的樣兒,比吵架好看,是不是?\"
桑小娥在旁笑,笑得肩膀都顫,\"這主意好!就像我染的"萬國紅",漢地的茜草、扶南的蘇木,誰也不壓誰,才紅得勻。\"
她指著燈籠上的桂花,\"爭大小,倒像吵架了,哪有中秋的和氣?像這桂花,一簇簇擠著才香,單朵開著有啥意思?\"
魯直揮揮手,打斷他們,\"就按秀兒說的辦!二柱,記著讓阿月加道金線,把月兔和新月連起來,像係了根繩,跑不了!\"
他忽然對阿羅憾擠擠眼,\"這樣一來,你的新月也沒小,月兔也沒大,比馬庫斯的錦袋還體麵,他準羨慕!\"
阿羅憾摸了摸箱上的月兔紋,指尖劃過琉璃眼珠,忽然笑,絡腮胡都順了。
\"行!隻要比馬庫斯的箱子好看,咋繡都行!我再多訂二十箱,裝給部落孩子的糖糕。\"
他忽然搓手,\"比木盒體麵,孩子們見了準搶著要,比去年分蜜餞還熱鬧!\"
遠處傳來\"咚\"的一聲,是小張的刨子掉了,他慌忙撿起,木柄磕在石板上。
\"秀兒,你那燈籠掛不掛?再磨蹭,太陽出來照得錦紙褪了色,比桑小娥染壞的布還難看,阿月姐姐準說你!\"
秀兒拽著桑小娥就跑,燈籠在她手裏晃成個紅球,\"掛!現在就掛!掛在最高的杆上!\"
她回頭喊,辮子掃過小張的臉,\"讓全東市都瞧見——漢地的吳剛,波斯的新月,湊在一塊兒才叫中秋,比啥都亮堂!\"
桂花香裹著眾人的笑,飄向科研局的方向。
那裏,阿月正往錦緞上繡月兔,金線在她手裏閃,像牽了串星星。
\"等繡完這匹,就去東市掛燈籠——\"她忽然揚聲,\"比桑小娥說的還俏,準讓阿羅憾的新月都比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