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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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妧捏起一片醃菜,脆生生的,醬香混著錦線的草木味在嘴裏散開。
\"比去年的好吃,\"她咂咂嘴,眼尾掃過窗外,\"今早朝會,禦史還說百姓學不會這法子,你看秀兒娘,做得比百工署的還齊整,針腳比醃菜的紋路還細。\"
她忽然望向窗外,工舍區的燈火星星點點,像撒了把碎金。
\"這立冬藏鮮,藏的不光是菜,是百工的心思,是百姓的暖冬。\"劉妧放下陶罐,罐底與案麵碰撞出輕響,\"明日讓百工署再趕製千個陶甕,發往偏遠郡縣——再有人攔著,就帶他來秀兒家看看,百姓的笑臉,比奏折上的空話實在。\"
臘月底的長安瑞雪初霽,簷角的冰棱折射著陽光,像掛了串水晶,墜在琉璃瓦上\"叮咚\"響。
陳阿嬌對著鎏金鏡調整\"元日褘衣\",衣上用波斯琉璃線繡著十二章紋,走動時流光溢彩,如星河在身,裙擺掃過地磚,帶起陣香風。
秀女春桃捧著個錦盒進來,腳步輕得像踩在棉絮上,錦盒上的流蘇晃悠,\"太後,這是新製的"元日錦曆"。\"
她打開錦盒,裏麵的曆書用和紙與漢地錦紙合製,月曆頁能像織錦一樣翻折,邊角還綴著小琉璃珠,碰一下\"叮叮\"響。
\"您看,\"春桃指著其中一頁,眼睛發亮,\"這頁畫著百工造春,那頁繡著元日祭祖,比去年的竹簡曆鮮活多了——桑小娥說,紙裏摻了錦線碎,耐翻,能用到明年元日,翻爛了她賠!\"
陳阿嬌輕笑,指尖劃過曆書上的錦紋,紋路裏嵌著細金粉,\"難為她想得細,連賠都敢應。\"
她取過案頭的\"擊壤錦靶\",靶麵用錦灰銅打造,泛著啞光,靶心繡著羅馬數字,像貼了片天書。
\"這科研局新製的遊戲具,\"她掂了掂,分量不輕,\"明日祭祖後讓百工們玩玩,比悶頭幹活熱鬧,也瞧瞧誰的手最準。\"
春桃湊近看,忽然咋舌,指尖點著靶心的\"8\",\"這數字跟天書似的,彎彎曲曲,能中嗎?\"
陳阿嬌揚眉,指尖敲了敲靶麵,\"百工的手,連錦線都能穿進針眼,還怕射不中?小張削竹骨的功夫,閉著眼都能削出尖,這靶算啥?\"
桑小娥蹲在\"元日工坊\"的機器旁,手裏的扳手擰得\"哢哢\"響,\"自動爆竹機\"的齒輪轉得飛快,錦紙在機器裏卷成筒,像春蠶吐絲,簌簌作響。
\"這齒輪得再緊半分,\"她抹了把汗,汗珠滴在機器上,暈開一小片濕,\"不然卷出的爆竹歪歪扭扭,像阿星紮的辮子,鬆鬆垮垮。\"
黃月英往紙筒裏摻越人硝石,指尖捏著小秤,秤砣是個錦瓷小球,晃悠著找平衡。
\"桑娘子,按太後說的,\"她眼盯著秤星,\"硝石比例要像織錦的"緯密"一樣精準,多一分炸得太響,能把車坊的銅鈴震掉;少一分蔫得像沒吃飽,響一聲就沒氣了。\"
桑小娥踹了踹機器底座,鐵殼發出\"哐當\"聲,\"放心!上次試炸時,魯直的徒弟站三丈外,說響聲像過年的大鼓,不刺耳,聽著舒坦。\"
她忽然笑,眼角堆起細紋,\"比去年人工卷的爆竹勻多了——去年有個爆竹沒卷緊,炸得小張滿臉黑灰,像剛從灶膛裏鑽出來,阿月見了笑得手裏的梭子都掉了。\"
\"嘩啦\"一聲,陳阿嬌掀簾進來,身上的褘衣掃過門檻,帶起陣香風,拂得機器上的錦紙飛了片。
\"小娥,試放一個看看,\"她抬手擋了擋風,\"讓哀家瞧瞧,百工的巧思,比去年的爆竹強多少。\"
桑小娥點頭,手在機器上扳動機關,\"嗖\"的一聲,錦紙爆竹竄上房梁,炸開時撒下滿坊彩紙,紅的、金的、綠的,像落了場花雨。
黃月英拍手笑,巴掌拍得\"啪啪\"響,\"比去年的好看!彩紙裏還摻了金粉,在光裏閃,像撒了把星星!\"
陳阿嬌展開\"元日燈譜\",錦麵上的燈樣閃著光,有波斯的新月燈、越人的水紋燈、漢地的祥雲燈,擠在一塊兒熱鬧。
\"哀家讓阿月織坊試了"琉璃燈錦",\"她指尖點著燈麵,\"燈麵用透光錦,能映出百國紋樣,點起來比單純的琉璃燈暖,不冰手。\"
她拿起\"錦瓷燈座\",座身是景德鎮白瓷,刻著漢越共賞的\"元日獸紋\",獸爪踩著稻穗,憨態可掬。
\"這底座摔在地上都不裂,\"她往地上輕磕了下,瓷麵完好,\"比去年的銅座經造,百姓家裏也能用,不用怕孩子摔。\"
廬江郡的雪剛停,簷角的雪\"簌簌\"往下掉,砸在青石板上成了小水窪。
王老實踩著梯子掛\"元日錦幡\",幡用阿月織坊的\"拒水錦\",風一吹嘩啦啦響,幡麵繡著漢地祥雲纏越人水神,像倆老友拉手轉圈。
\"爹,慢點!梯子晃呢!\"秀兒舉著\"錦線粘膠\"在下麵喊,膠罐是個小陶甕,裏麵的蜜蠟膠亮晶晶的,像融化的琥珀。
\"太後說這膠比漿糊牢,雪化了也不掉,\"她晃了晃罐子,膠在裏麵打旋,\"去年張嬸家的紙幡,一場雪就泡成了爛菜,糊在門上揭都揭不掉,她罵了三天"敗家天"。\"
王老實低頭瞅,幡角用膠粘在門楣上,粘得牢牢的,扯了扯都不動。
\"你娘織的這錦真結實,\"他摸著幡麵的紋路,\"比土布耐扯,去年的布幡被風撕了個口子,像破了的鞋,掛著寒磣。\"
旁邊越人鄰居正貼\"錦紙春聯\",聯上的漢隸字用錦灰墨寫成,筆畫裏閃著金粉,在雪光裏亮閃閃的。
越婦們一邊貼一邊學念,調子軟軟的,像含著棉花,\"元日吉,百工興......這"興"字念啥?筆畫跟纏在一起的錦線似的。\"
秀兒踮腳指著\"興\"字,辮子甩到春聯上,\"興,就是百工都有活幹,像春天的草一樣冒頭,一節比一節高!我爹說,今年他的車軸能多做百個呢!\"
申時的長安西市,\"元日錦市\"的幌子比別處亮三分,紅錦上繡著金元寶,風裏飄著脂粉香、糖炒栗子香,混在一塊兒像團甜雲。
波斯商人阿羅憾的琉璃燈攤前擠滿了人,他舉著盞燈轉圈,燈上的\"元日獸\"長著漢地龍角、波斯獅身,尾巴卷著顆琉璃珠,一晃就流光。
\"這燈用漢地錦紙糊麵、波斯琉璃鑲邊,\"他嗓門洪亮,壓過周圍的叫賣,\"點起來像太陽神車,暖乎乎的,不冰手!\"
有個虎頭虎腦的孩童伸手要摸,阿羅憾趕緊護住,胳膊肘往外拐了拐。
\"輕點!去年有個小子把燈摔了,\"他齜牙咧嘴,像想起了疼,\"碎片像星星,紮得他娘直掉淚——今年這燈加了錦線邊,耐摔,摔一下頂多掉點金粉!\"
秀兒攥著錦幣在攤間轉,錦幣上的\"工\"字被手心捂得發燙,最後停在\"錦瓷兔燈\"前。
瓷身繪著月兔搗藥,兔耳是錦緞做的,輕輕一捏,裏麵的琉璃珠就發亮,像藏了顆小星星,忽閃忽閃。
\"老板,這燈多少錢?\"她摸著兔耳問,緞麵滑溜溜的,像摸在雲彩上。
老板笑著打包,油紙\"沙沙\"響,\"工價換的錦幣?正好!這燈的瓷身是老陶徒弟燒的,摔不碎,\"他往地上輕放了下,\"你看,比去年的紙燈強十倍——去年阿星的紙兔燈,被風吹得隻剩根竹骨,她哭了半宿。\"
暮色漫過宮牆時,金紅色的光把宮簷染成了蜜糖色,陳阿嬌正在驗收\"元日祭祖器\"。
祭器用錦灰銅鑄造,泛著溫潤的光,鼎身刻著漢越波斯文的\"元日祝詞\",字縫裏嵌著細錦線,像給文字係了紅繩,輕輕一碰就晃。
她用錦緞擦拭鼎耳,緞麵蹭過銅器,發出\"沙沙\"聲,像春蠶啃葉。
\"陛下,明兒祭祖,\"她側頭看劉妧,眼尾的細紋在光裏柔和,\"這鼎要供百國貢禮——扶南的稻種、波斯的香料、越人的錦布,湊在一塊兒才叫萬國同春,比單擺漢地的玉器熱鬧。\"
劉妧點頭,展開《元日儀程》,冊頁上的字用錦灰墨寫就,筆畫裏嵌著細銀粉。
\"已令百工監局進獻"元日工造",\"她指尖劃過\"魯直車老陶瓷\"的字樣,\"魯直的車、老陶的瓷、阿月的錦,皆列貢品——比往年隻擺玉器鮮活,能看出百工的手溫。\"
忽然,窗外\"嘭\"的一聲,震得窗紙顫了顫,科研局的\"元日煙火\"試放了。
錦紙包的煙火炸開時,在空中織出\"百工萬歲\"的錦紋,紅的字、金的邊,像天空寫了封賀信,慢悠悠往下飄。
陳阿嬌指著煙火笑,眼角眯成了線,\"這桑小娥,連煙火都要繡字,比誰都熱鬧,生怕別人忘了百工的好。\"
掌燈後的建章宮,燭火映著滿案的錦緞,像鋪了片晚霞。劉妧翻著桑小娥送來的《元日工造錄》,紙頁\"沙沙\"響,錄末貼著秀兒畫的\"元日錦幡圖\"。
圖中錦幡在雪中飄揚,水神的嘴角向上彎,旁邊歪歪扭扭注著:\"錦幡上的水神跟我娘織的一樣,不怕雪,風一吹還笑呢,像隔壁阿桂娘給糖吃時的樣。\"
陳阿嬌展開新製的\"元日禦璽\",璽鈕是錦纜纏繞的十二章紋,銅色溫潤,摸上去不冰手。
\"哀家讓少府用"萬國銅"鑄的,\"她指尖繞著璽鈕的錦纜紋,\"明日祭祖用——你看這纜紋,漢地的錦繩纏波斯的銅環,像把百國攥在一塊兒,不鬆脫。\"
衛子夫捧著《元日慶典冊》進來,冊頁邊緣繡著小金花,碰一下就晃。
\"今日元日工坊完工燈彩萬盞,\"她念著冊頁,聲音清亮,\"爆竹千串,百國貢禮皆以錦盒盛放,連扶南的稻種都用阿月織的錦袋包著,就等明日祭祖了。\"
劉妧拿起\"元日禦曆\",在奏報上蓋印,印泥落在禦璽的錦纜紋間,像開了朵小紅花。
\"明兒祭祖後,\"她忽然抬頭,眼中閃著光,像落了星子,\"帶母後出宮走走,看看百姓的元日——聽說西市的錦市擺到了朱雀大街,燈彩比宮裏的還密,擠得能踩著燈影走。\"
陳阿嬌撥弄鬢邊的\"元日錦花\",花片用羅馬琉璃與漢地錦緞合製,在燭火下流轉七彩,像碎了的彩虹。
\"好啊,\"她笑,指尖捏著片琉璃花瓣,\"也讓哀家瞧瞧,百工的巧思,怎麽把長安織成了一幅大錦,連風裏都帶著線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