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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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春夜溫柔。
    錦市吆喝聲熱熱鬧鬧漫開來。
    “王大爺的米糕,加了波斯蜜!甜得能粘住牙!”
    “阿羅憾的琉璃,照人影賽鏡子,梳頭正好用!”
    開春第六日,錦巷夜市剛擺開攤。
    騎樓錦紙燈籠就亮了,光映著錦灰磚路麵,像鋪了層碎銀。
    王老實的米糕攤前,熱氣裹著甜香飄。
    “來兩塊!”綠袍天竺商人遞過銅錢,指尖沾著香料末。
    王老實用錦瓷托盤托著熱糕,盤底“趁熱吃”錦紋蹭了點糕屑“拿好!老陶燒的,燙不壞——昨兒羅馬使者翻譯官用這盤,說比羅馬銀盤體麵,瓷盤穩當,糕掉不了。”
    個小孩踮腳夠托盤。
    王老實塞塊小的“慢點兒,別燙著!你娘昨兒還說你吃糕總摔碗,這瓷盤結實,摔不碎。”
    波斯商人阿羅憾支起琉璃燈攤,燈柱錦線刻度紅一道藍一道,像彩色的尺。
    “阿羅憾叔叔,我比昨兒高半寸!”穿胡服的小娃背貼燈柱,讓同伴看刻度,辮子甩得像小鞭子。
    阿羅憾摸他頭笑,胡茬蹭得孩子咯咯癢“再長三寸到金線,送你小琉璃鏡,照新長的牙!”
    轉頭對夥計道“把西域星紋燈掛高點,波斯星圖讓漢地娃娃瞧瞧,跟長安的星星一樣亮,都照著咱過日子。”
    拐杖“篤篤”響。
    李嵩背手站攤前,眉頭擰成疙瘩,山羊胡快豎起來“夜不閉市不合禮製,還掛這些奇技淫巧的燈,晃眼!《禮記》哪條寫過夜市掛琉璃燈?”
    阿羅憾趕緊遞過盞琉璃燈,燈映得他眼睛發亮“李大人,這燈照賬冊小字清楚,天祿閣博士都用——不是奇技,是實用,跟您看書的油燈一個理,就亮堂點。”
    小娃們圍著喊“李爺爺,這燈能量身高,比家裏木尺準!我娘說比量布的尺子還靈!”
    李嵩哼了聲,沒再說話。
    眼睛卻往燈柱刻度瞟了瞟,轉身往茶棚走。
    秀兒的女紅錦棚剛支好。
    棚頂錦布簾“嘩啦”展開,擋住飄來的雨絲。
    “秀兒妹子,有漢胡合璧的帕子不?我女兒生辰,想送特別的。”波斯婦人掀簾進來,頭巾琉璃珠晃眼,映得棚內亮堂堂。
    秀兒展開帕子,漢地雲紋纏著波斯藤蔓,針腳密得像錦線“剛繡好的,蓮心用了越人靛藍,比純紅耐看還不褪色——阿月織坊的線,經得住洗。”
    婦人摸著帕子笑,指尖劃過紋路“我女兒說‘長安的針線,能把漢地的花和波斯的藤縫成一家子’,果然!這帕子比波斯織錦還貼心。”
    棚外雨絲密了。
    錦布簾“哢嗒”自動垂下半尺,護住繡品。
    秀兒指簾邊機關“魯直師傅改的織機踏板原理,下雨不用手扯,比西域氈簾省事,還不占地方。”
    錦道茶棚裏,茶香混著烤胡餅的味,像把人往跟前拽。
    劉妧坐在角落,看商販們圍著錦桌記賬,算盤打得劈啪響。
    穿短打的商販翻著錦紙賬本,紙頁間防塗改錦線閃閃發亮,像小銀蛇“這線真管用,昨兒想改筆賬,一扯就斷絲,陳太後的法子絕了!想糊弄都不行。”
    越人阿勇扛竹筐進來,筐沿掛著錦繩標價,繩上三個結,紅繩結格外顯眼。
    “阿勇,這竹籃咋賣?”不識字的張大媽眯著眼指繩結,“我眼神不好,看字費勁兒。”
    阿勇比著結數,手指頭粗得像竹節“三個結,三十文——跟你納鞋底的針腳數一個理,一個結當十文,好記!昨兒李奶奶買竹筐,就數著結付的錢,準得很。”
    張大媽點頭笑,露出沒牙的嘴“比看字強!昨兒買李嬸的布,她就用這法子,我瞅著結就知道價,不擔心被騙。”
    李嵩端茶碗過來,瞥眼賬本錦線。
    鼻子裏嗤了聲“用錦線穿紙記賬,輕飄飄的,哪有竹簡鄭重?老祖宗的法子都丟了,難怪年輕人沒規矩。”
    茶肆老板端來錦瓷蓋碗,碗蓋錦灰氣孔冒熱氣,像小煙囪“李大人,您嚐嚐這蓋碗,透氣不燙手,比陶碗強——老法子好,新法子也得試試,就像您喝茶,不也從粗瓷碗換成這錦瓷碗了?”
    劉妧轉著茶碗接話“阿勇的繩結,張大媽看得懂;錦紙賬本,商販們用得順,管用的就是好法子。就像這茶,不管用啥碗泡,味兒正就行。”
    李嵩呷口茶,茶沫沾在胡子上,沒再反駁。
    眼神卻活泛了些。
    錦燈校書處裏,天祿閣博士們圍著錦紙燈校書,燈柱錦線夾層插著小紙條,記著校勘記,像串小旗子。
    “這燈比宮裏油燈亮,還不嗆人,校書眼睛不累。”白胡子博士推了推錦紙鎮尺,鎮尺上“百工”二字刻得深,邊緣纏錦線,不打滑。
    秀兒提茶盤進來,見鎮尺錦線笑道“這防滑法子,是桑小娥姐想的,她說‘校書得穩當,跟鋪路砌磚一個理,基礎得牢’。”
    年輕博士指燈外防風錦罩,罩子繡著漢地雲紋“這罩子也神,昨兒刮夜風,燈都沒晃——陳太後照著西域帷帳改的,又擋風又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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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胡子博士放下筆,摸罩子花紋“百工之巧,原是能幫著校書的——以前總說雕蟲小技,看來是偏見了。就像這錦線,既能縫衣,也能幫著校書,用處大著呢。”
    錦廁夜燈旁,越人老婦按著燈柱錦線畫指引,一步一步往裏走,嘴裏數“一步、兩步……”
    “秀兒,這紙上的字咋會發光?黑夜裏也看得清,莫不是有法術?”老婦摸燈柱夜光錦紙,嘖嘖稱奇。
    秀兒指廁內夜光錦紙,紙上指引圖發淡綠光“太後說的,紙裏摻了波斯磷粉,夜裏看得清——昨兒羅馬使者侍女來,照著指引一點沒走錯,還說比羅馬公共浴場標識清楚。”
    突然“噗”的一聲,夜燈滅了,周圍黑了半截。
    老婦慌了,拐杖當啷掉地上“咋黑了?這可咋整?”
    秀兒摸出火折子擦亮“別怕,許是燈油沒了——阿勇哥說燈柱有備用油袋,藏在錦線夾層裏,專為這時候預備的。”
    路過的阿羅憾搭手,手指快,摸出小刀挑開夾層,果然有袋油,倒進去,燈騰地亮了,比剛才還亮。
    老婦笑了,皺紋裏都是光“還是長安的廁燈周全,比村裏茅廁強十倍,黑了還有人幫著亮,比自家兒子還貼心。”
    暮色濃了,錦巷盡頭堆著捆錦線焰火,裹著紅錦紙,像串大鞭炮,看著就熱鬧。
    陳阿嬌站騎樓上往下喊,聲音被風吹得飄“都離遠點!阿羅憾,你的琉璃焰火備好了?別掉鏈子,讓漢地街坊瞧瞧波斯的焰火!”
    阿羅憾指揮駝隊卸車,琉璃焰火車廂閃著光“太後放心!這焰火燒起來,能映出漢地‘百工’字,還有波斯‘安居’紋,兩道光纏在一塊兒,像漢胡百姓手拉手!”
    李嵩又湊過來,眉頭擰得更緊,臉快貼到焰火上“奢靡!純粹是奢靡!百姓剛吃飽飯,就燒這玩意兒,不如省下來賑濟,或修文廟,讀聖賢書才是正道!”
    王老實提米糕過來,熱氣撲了李嵩一臉“李大人,這焰火是街坊湊錢做的,用的都是織錦邊角料、燒磚碎炭——沒花官府一文錢,燒完圖個熱鬧,比吵架強,您說是不是?”
    秀兒指焰火堆裏的小紙花“這裏頭還有孩子們折的錦紙花,燒起來像滿天星,昨兒越人阿婆還說‘要讓天上先人瞧瞧,咱現在過得好,漢胡一家親,日子紅火’。”
    “點嘍!”陳阿嬌揚手,帕子在空中劃個弧。
    火星噌地竄上引線,錦線焰火劈啪炸開,在空中織出“百工”金字。
    剛要散,阿羅憾的琉璃焰火咻地跟上,金光照著琉璃,映出波斯文“安居”,兩道光纏成彩龍,在天上遊。
    一陣風來,焰火歪了,火星簌簌往米糕攤飄,眼看要燒著篷布。
    “小心!”王老實剛要挪攤。
    阿羅憾已扯過旁邊錦布簾,迎著風一擋,火星全落簾上,被防火錦線擋回去,連焦痕都沒留。
    “沒事!”阿羅憾拍著簾笑,臉上沾點火星灰,“這簾浸過波斯防火油,燒不壞!就像咱漢胡百姓,看著不一樣,湊一塊兒才結實!”
    李嵩站騎樓下,看空中的字被風吹得歪歪扭扭,卻越發明亮,映得他臉都紅了。
    忽然喃喃“這字……倒比碑上的看著暖些,像有人氣兒……”
    掌燈後的建章宮,劉妧翻秀兒送來的《錦巷夜市錄》。
    錄末阿星畫的“燈火萬家圖”上,燈籠串成線,像發光的河,旁邊注著“燈籠像天上的星,掉不下來,因為有街坊接著,有官民護著。”
    陳阿嬌展開焰火錦盒,盒裏分格裝著不同紋樣的焰火,漢地牡丹、波斯葡萄,盒蓋“國泰民安”四字閃著光,用漢胡兩種文字刻的“哀家讓尚方署做了千個,夜市節慶用——剛才李嵩的管家來問,明兒想帶孫子來看焰火,還問能不能讓孫子也折個紙花放進去,你說有意思不?老頑固也開竅了。”
    衛子夫捧《夜市繁華冊》進來,冊子裏夾著張賬頁,錦線結打得整齊“今日夜市交易額增五成,阿羅憾的琉璃賣斷貨,他說明兒加運十箱,還帶波斯織工來,學秀兒的漢胡刺繡;王老實的米糕,連天竺商人都訂了明兒的,說‘甜得像長安的日子’。”
    “百姓說‘夜如白晝,買賣舒心’,”衛子夫笑著補充,“李太傅的奏折剛到,說‘焰火雖奢,卻見民心歡洽,胡漢相安,或可為新政之佐’——比下午口氣軟多了,還誇了句‘錦線記賬法甚妙’。”
    劉妧拿起玉璽,沒往“錦巷夜燈詔”上蓋,反倒讓衛子夫取來夜市商販的聯名謝帖,帖上滿是不同筆跡的簽名,漢的、胡的、梵文的擠在一塊兒,像幅小錦畫。
    “印蓋在這兒,”劉妧指尖點帖尾空白,“這夜市不是官府的,是他們一筆一畫寫出來的,是漢胡百姓一塊兒湊出來的熱鬧,印得蓋在他們的名字邊上,才像樣。”
    印泥落下,紅得像焰火,把所有名字圈成一團,像朵盛開的花。
    窗外春夜,錦巷吆喝聲還沒歇,比白天更熱鬧。
    “王大爺,明兒還來不?我娘說明兒多買幾塊,給我姥姥送去!”小孩舉著吃剩的糕渣,嘴邊黏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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