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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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萬機工坊”的機杼聲震得窗紙發顫,連案上的墨汁都晃出細圈。
    魯直蹲在全自動織布機旁,手裏的扳手“哢哢”擰著錦鋼齒輪,齒輪咬合處泛著油光,蹭了他滿手黑,連指甲縫裏都浸了油。
    劉妧站在織機前,看著錦鋼梭子“嗖嗖”在經線間飛穿,帶起的風拂動她的衣袖,衣上繡的雲紋晃了晃。
    “這梭子比繡娘的手還快。”她輕聲說,目光跟著梭子動,沒讓油星濺到衣料上。
    魯直抬頭,抹了把額角的汗,手背蹭得臉頰也沾了黑“可不是嘛,以前繡娘穿梭,手指都磨出繭子,一天也織不了半匹。”
    “上回在能源坊,”劉妧接著說,指尖輕輕碰了碰織好的布邊,軟乎乎的,“黃月英說電燈亮了能連夜趕工,這機夜裏也轉?”
    “昨兒剛接了線,”魯直往齒輪箱裏滴了滴油,油珠順著齒紋往下淌,“試了半宿,比白天多織兩匹!就是夜裏得留人看,怕梭子卡線,沒人管就斷了。”
    他指著齒輪,語氣帶著點疼惜“就是這物件,跟能源坊的發電機齒輪一個脾氣,得勤上油,不然就卡殼,上次沒上油,磨壞了半組齒,找老銅匠修了半天。”
    越人阿月捧著剛織好的雲雷紋布,布麵平整得像熨過,連紋路的線頭都沒露。
    她手指劃過紋路,眼裏閃著光,腳步輕手輕腳的,怕扯壞了布“太後您看。”
    她把布舉到陳阿嬌麵前,布角沒敢碰到陳阿嬌的衣襟“這紋用錦鋼梭子織,線都不帶歪的!俺娘用竹梭織,總歪半分,還得拆了重織。”
    “俺娘用竹梭織,一天才半匹,”阿月笑著比劃,手還小心護著布,“這機一個時辰就半匹,俺們寨裏的姑娘都吵著要來學,說‘學會了能給家裏多織兩匹布,換糧吃’。”
    旁邊的張嬸蹲在舊織布機旁,手裏的竹梭慢悠悠穿,線軸“咕嚕”轉了半圈,還沒穿完一梭。
    她聞言歎了口氣,梭子在手裏轉了個圈,竹梭磨得發亮“這機是快,可俺們這些老胳膊老腿,眼神也花了,學不會咋辦?上次學用紡車,轉得手疼,還紡錯了線。”
    魯直笑著遞過塊擦布,布角還沾著油,他特意翻了幹淨的一麵“張嬸您別急,這機不用學穿梭,按圖走線就行,比您納鞋底還簡單。”
    他朝阿月抬了抬下巴,聲音放柔“阿月剛來三天,現在換線、調梭子,比誰都熟,您讓她教您,保準會。”
    阿月使勁點頭,把布往張嬸跟前湊了湊,沒敢太近“張嬸您看,這圖上的雲雷紋,跟您繡帕上的一個樣,按這疙瘩(按鈕)就走這線,不難!上次俺教俺娘,她半天就會了。”
    老銅匠蹲在錦鋼車床旁,煙袋鍋在車床上磕了磕,火星濺在旋轉的鋼件上,“嗤”地滅了,留下個小黑點。
    他盯著車床上漸漸成型的銅軸,眉頭擰成個疙瘩,手裏捏著個手工車的銅軸,軸麵坑坑窪窪,還帶著手工的紋路。
    “魯直。”他頭也不抬,聲音悶悶的,煙袋鍋還叼在嘴上,煙絲快燒完了。
    魯直正往車床加潤滑油,油壺“滴答”響,聞言應了聲“哎,老匠人,咋了?”
    “這蒸汽車床轉得比我徒弟搖的快五十倍,”老銅匠摩挲著手工銅軸,指腹蹭過坑窪處,“可這分寸……俺手上有準頭,機器能有?上次徒弟搖錯半圈,軸就廢了,機器要是錯了,咋整?”
    陳阿嬌從工具箱裏拿出個琉璃量規,量規邊緣泛著光,是能源坊剛送來的新物件。
    “老匠人您試試這個,”她把量規遞過去,指尖沒碰著量規的卡爪,怕碰歪了,“前兒能源坊的人說,測精細活兒,比眼瞅著準,您量量就知道了。”
    老銅匠撇撇嘴,接過量規,指尖捏著卡爪,往剛車好的銅軸上卡,動作輕得怕碰壞了。
    “哢嗒”一聲,卡爪咬得嚴實,沒一點鬆。
    他眯眼瞅了瞅量規上的刻度,突然“咦”了聲,眼裏的光比量規還亮,煙袋鍋都從嘴上滑了下來“分毫不差!比俺閉著眼摸的還準!俺以前量,總差半絲,還得磨半天。”
    他摸了摸車床的錦鋼刀具,刀刃亮得能照見皺紋,連反光都沒歪“這活兒,比我祖傳的手藝細十倍,我爹當年車弩機,差半分就得砸了重弄,這機……神了!”
    小徒弟舉著張皺巴巴的錦紙操作圖,紙角都被汗浸濕了,邊角卷成了筒,還沾著點銅屑。
    “師父,”他把圖往老銅匠眼前湊,怕師父看不清楚,“您看這圖上的刀具走的道,跟《考工記》說的‘審曲麵勢’一模一樣!俺昨兒翻書,瞅著跟圖上的線沒差!”
    老銅匠奪過圖,眯著眼瞅了半天,突然咧嘴笑了,露出沒剩幾顆牙的牙床,皺紋都擠在了一起“還真是!敢情老祖宗早把理說透了,就是咱沒悟到——這機,不是搶飯碗,是把老手藝磨得更亮堂!”
    自動化工坊裏,秀兒正用鑷子夾著個小齒輪,往傳送帶上的槽裏放,鑷子尖顫了顫,生怕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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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送帶“哢嗒哢嗒”走得勻,像打拍子,每個槽裏都正好能放一個齒輪,沒一點錯。
    “小石頭,幫我扶著這塊擋板,”她頭也不抬,聲音透著專注,手指還在夾下一個齒輪,“剛才卡了個歪零件,得墊高點,不然後麵的都得歪。”
    王小石頭趴在傳送帶邊,下巴快貼到地麵,看著零件順著槽子“咕嚕嚕”往前滾,比他搭積木還順,眼睛瞪得溜圓。
    他伸手想摸,被秀兒拍了下手背,手縮了回去,還揉了揉“秀兒姐,這機咋知道哪塊零件放哪?跟長了眼似的!俺搭積木還總放錯呢。”
    “陳太後在鏈軌上刻了槽,”秀兒指著鏈軌上的細紋路,紋路像田埂分地,一道一道的,“就像馳道的鐵軌分車道,零件順著槽走,錯不了,比你爹犁地還直。”
    她指了指旁邊的小機器,機器上的指針顫了顫,沒響“你看那故障儀,哪個零件歪了,它立馬‘嘀嘀’叫,比師父的耳朵還靈,上次俺沒注意,它一叫就找著歪零件了。”
    正說著,故障儀突然“嘀嘀”響起來,指針指著個歪了的齒輪,紅點亮了。
    秀兒麻利地把齒輪撿出來,捏著齒輪給王小石頭看,齒輪歪得不算厲害,卻逃不過故障儀“你看,這不就找著了?上次裝連發炮的零件,就是它查出個歪齒,不然炮打出去得偏三裏地,還得返工。”
    邊防軍工廠的試炮場,風卷著沙粒打在炮身上,“劈啪”響,炮身的鋼紋都沾了沙,卻沒一點鏽。
    王虎趴在錦鋼連發炮後,眯著眼瞄準遠處的鋼靶,手指扣在扳機上,指節發白,連呼吸都放輕了。
    “陛下您瞧好了!”他回頭喊,嗓門蓋過風聲,沙粒都吹進了嘴裏,“這炮用了能源坊的鋼料,後裝彈比前裝快三倍!上次裝前裝炮,手都磨紅了,還慢。”
    他咧開嘴笑,露出兩排白牙,臉上沾著沙“上次在電力站見著發電機,我就跟魯直念叨,‘能不能給炮也弄個省力的’,他還真改出來了!沒白費我跟他磨了三天。”
    劉妧剛走近,還沒站穩,王虎就扣了扳機。
    “砰砰砰”三聲連響,震得人耳朵發麻,炮身的後坐力撞得他肩膀生疼,他揉了揉,卻笑得更歡了。
    遠處的鋼靶晃了晃,靶心穿了三個窟窿,比碗口還大,沒一個偏的。
    王虎揉著肩膀站起來,往靶場跑,沙子灌進他的靴筒,也沒顧上倒“陛下您看!全中了!”
    陳阿嬌笑著問“準頭咋樣?比以前的單發炮強多少?”
    王虎跑回來時滿臉通紅,鼻尖上沾著沙,還喘著氣“比單發炮強十倍!前兒試射,三發全中——趙隊長說,‘有這炮,馳道上的糧車再不用怕襲擾,一炮能掀翻三輛馬車,讓他們不敢來’!”
    他摸著炮身的鋼紋,那是用軍工廠的廢鋼熔的,紋路裏還嵌著細沙,卻結實得很“這鋼,跟咱甲胄上的一個來路,打壞了回爐重造,不糟踐,比扔了強。”
    暮色漫過工坊時,老銅匠捧著車好的銅軸,站在“製造革新詔”前,軸麵的反光映著他滿是皺紋的臉,手微微發顫,連煙袋鍋都忘了叼。
    “太後。”他突然開口,聲音有點啞,像是激動得說不出話。
    陳阿嬌轉過頭,看著他,腳步沒動,怕驚著他“老匠人,咋了?這銅軸車得不好?”
    “俺徒弟先前跟俺鬧,”老銅匠摩挲著銅軸,指腹蹭過光滑的軸麵,“說‘這機搶了匠人飯碗’,俺先前也這麽想,怕以後沒人學手工了……”
    他把銅軸舉到眼前,對著光看,軸麵沒一點瑕疵“可剛才車這軸,俺琢磨透了,這機不是搶飯碗,是讓手藝長了翅膀,能做更細的活兒,以前手工做不了這麽勻。”
    陳阿嬌展開製造錦圖,圖上的生產線從織布機連到車床,再到軍工廠的炮身,像條銀線串著珍珠,線畫得細卻清楚“老匠人說得對,這鋼骨裏長出來的花,得靠手藝澆活——就像能源坊的電,沒了機器轉,也亮不了燈,機器和手藝,缺一個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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