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麗婭的指尖還停在門把手上，雨水順著門框的縫隙滲進來，在她手背凝成冰涼的水珠。
    林峰懷裏的金屬文件箱沾著泥，邊角磕出幾道劃痕，像剛從某個被暴雨衝刷的廢墟裏扒出來的。
    他跑得太急，呼吸還帶著粗重的喘息，發梢的水順著下巴滴在文件箱上，嗒嗒作響。
    "你後頸的矽晶又亮了。"林峰隔著兩步站定，抬手想碰她的臉頰，中途又想起自己滿手雨水，便縮回去抹了把臉，"剛才在鎮東老倉庫，我聽見通風管裏有動靜，追過去時發現了這個——他們藏了加密資料。"
    艾麗婭這才注意到他左小臂的白大褂撕開道口子，露出的皮膚泛著青腫。
    她的矽基心髒突然加速震顫，頻率亂得像被石子攪渾的湖麵。"你受傷了。"她伸手去碰他的胳膊，指尖剛觸到布料，就被林峰輕輕握住。
    "不礙事，是舊傷。"他晃了晃懷裏的文件箱，金屬搭扣在雨幕裏閃著冷光，"重要的是這個。瑪麗亞的攝像機還開著嗎？"
    實驗室裏，瑪麗亞的手指在攝像機按鍵上頓了頓。
    她剛才全程沉默，此刻喉結動了動，把攝像機轉向林峰："從你衝進雨裏就沒停過。"
    林峰將文件箱放在實驗台上，金屬與台麵碰撞的脆響驚得牆角的培養箱發出蜂鳴。
    艾麗婭俯身時，後頸的矽晶因緊張泛起淡藍色光暈——那是離星人情緒波動的特征，地球人看不見，卻能被賽倫捕捉到。
    離星領袖不知何時站在了實驗室門口，銀色長袍沾著雨水，發梢垂落的矽晶鏈在燈光下流轉著微光。
    "需要離星的解密程序。"賽倫的聲音像冰川裂隙裏滲出的水，帶著特有的低鳴，"地球的加密算法在他們的係統裏會被識別為...外來雜質。"
    林峰抬頭，額前濕發黏在額角："我試過地球的破譯軟件，提示"非碳基生物可讀取"。"他指節叩了叩文件箱，"所以我繞到鎮東，那邊的老倉庫是三十年前的地下防空洞改造的，離星人的探測器顯示那裏有矽基能量殘留——果然被我找到了這個。"
    艾麗婭的指尖按在文件箱的感應區，淡藍光芒順著箱體紋路蔓延。
    她的矽基神經與設備產生共振，記憶裏閃過離星母星的數據走廊——那些刻在矽晶板上的代碼，此刻正以相同的頻率在文件箱內部跳動。"是暗影議會的標記。"她的聲音突然發緊，"他們用了雙生密鑰，一份在地球極端分子手裏，另一份...在離星的叛逃者那裏。"
    文件箱"哢嗒"彈開的瞬間，李將軍帶著兩名士兵衝進實驗室。
    他的作戰靴在地麵碾出水聲，腰間的配槍在皮套裏晃出輕響："外圍巡邏隊報告，鎮南樹林有熱成像異常，三個移動熱源，攜帶的不是常規武器。"他目光掃過文件箱裏的全息投影，瞳孔微微收縮——那是基因編輯實驗室的結構圖，關鍵位置被紅筆圈出，旁邊標注著"清除碳基汙染"。
    "他們要破壞項目。"賽倫的矽晶鏈突然泛起暗紅，這是離星人憤怒的信號，"更準確地說，他們要清除同時掌握碳基與矽基基因技術的人。"他的目光掃過林峰和艾麗婭，"比如你們。"
    實驗室陷入短暫的寂靜。
    通風口的異響不知何時停了，雨幕拍打玻璃的聲音反而顯得刺耳。
    艾麗婭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實驗台邊緣，指節泛白。
    她想起今早林峰說的"蘿卜糕"，想起他改實驗方案時眼下的青黑，此刻那些溫暖的碎片突然變得尖銳——原來他們的每一次擁抱、每一句玩笑，都可能成為敵人的靶心。
    "啟動應急響應機製。"李將軍的拇指摩挲著配槍的保險栓，"地下三層的秘密實驗室三天前就備好了，足夠容納核心團隊，防護等級能抵禦小型能量武器。"他轉向賽倫，"離星的防禦係統需要多久能接入？"
    "兩小時。"賽倫摘下一枚耳後的矽晶墜子，放在實驗台上，"這是母星的量子中繼器，能屏蔽半徑五公裏內的所有電子監聽。"他的目光轉向林峰和艾麗婭，"但你們必須搬進去——暗影議會的目標太明確，留在地表等於活靶子。"
    林峰伸手握住艾麗婭的手。
    她的掌心還是涼的，但矽基皮膚下有細微的震顫，像極了他們第一次基因融合實驗成功時，培養皿裏的細胞跳動。"我們搬。"他說，聲音輕得像歎息，又重得像承諾，"隻要實驗能繼續，隔離十年我都認。"
    艾麗婭抬頭看他，雨水還在他睫毛上掛著，卻掩不住眼底的灼熱。
    她想起三天前他說"想多活五十年"，此刻突然明白，所謂"多活五十年"的真正含義——不是看她編出會發光的皮膚，而是看他們共同的研究讓兩族的未來生根發芽。
    "我去整理實驗數據。"她抽回手，轉身時白大褂掃過文件箱，全息投影裏的實驗室結構圖晃了晃，"需要帶的樣本都在冷凍櫃第三層，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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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你早上烤焦的蘿卜糕。"林峰突然笑了，眼角的雨水被笑容帶得歪向一邊，"我裝在保溫盒裏了，在越野車後座。"
    艾麗婭的矽晶後頸泛起柔和的藍，那是離星人獨有的溫柔頻率。
    她剛要說話，實驗室的頂燈突然閃了兩閃，滅了。
    備用應急燈亮起的瞬間，所有人的通訊器同時震動——不是消息提示，是警報特有的蜂鳴。
    李將軍的配槍已經拔在手裏。
    他轉身衝向門口，作戰靴在地麵擦出刺耳的聲響："外圍監控全黑了！"
    賽倫的矽晶鏈瞬間轉為血紅色。
    他抓起實驗台上的量子中繼器，指尖的矽基能量迸發，在空氣中劃出淡紫的光痕："他們切斷了所有通訊！"
    林峰猛地拽過艾麗婭的手腕，將她護在身後。
    文件箱裏的全息投影還在亮著，那些被紅筆圈出的"關鍵位置"，此刻正隨著警報聲明滅，像極了敵人逼近的倒計時。
    艾麗婭的矽基心髒跳得厲害，她能聽見自己體內基因鏈的震顫——那是恐懼，是警惕，更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堅定。
    通風口突然又響起金屬摩擦聲，這次比之前更近，像是有什麽東西正用利爪撕開天花板的檢修口。
    警報聲穿透雨幕，在夜空中炸成刺耳鳴響。
    整個基地的燈光開始有序熄滅，地下防禦係統啟動的轟鳴從腳底傳來。
    有人在走廊裏喊"一級戒備"，有人在跑動中撞翻了實驗架，玻璃碎裂的聲音混著警報，像一把鈍刀割開了最後的平靜。
    林峰的手在她腕間收緊，溫度透過矽基皮膚滲進來，燙得她眼眶發酸。
    她望著他被應急燈照亮的側臉，突然想起他們第一次成功融合基因時，他說的那句話："以後無論發生什麽，我們都要站在一起。"
    此刻，通風口的異響越來越近，警報聲震得人耳膜發疼。
    但艾麗婭知道，有些東西比危險更堅韌——比如他們交握的手，比如文件箱裏那些關乎兩族未來的代碼，比如藏在地下深處的秘密實驗室，正等待著承載他們的希望。
    而在實驗室外的黑暗裏，暗影議會的爪牙已經撕開了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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