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電子鍾跳至上午十點時，林峰的白大褂袖口已沾了兩滴淡藍試劑——這是他第三次核對基因序列時手滑的結果。
    培養艙內的女孩正把額頭貼在玻璃上，睫毛忽閃著數他桌上的試管，發梢還帶著基因改造後新生的銀光澤，像撒了把細碎的星子。
    "林博士，第三批誌願者的血液樣本送來了。"實習助理小吳抱著冷藏箱站在門口，聲音壓得很輕，仿佛怕驚碎了實驗室裏某種脆弱的希望。
    林峰揉了揉發酸的後頸，目光掃過培養艙旁的進度表。
    艾麗婭離開時在白板上寫的"12小時"已過去八小時，離星第三小隊的飛船早沒了蹤影，但她留下的光帶紋路還在他記憶裏發燙——淡綠的希望色，像春芽破雪時的第一抹嫩。
    "放4號台。"他轉身時撞翻了記號筆，彎腰去撿，卻在桌角看到半塊沒吃完的能量棒。
    那是艾麗婭昨天塞給他的，離星特產，外殼印著歪歪扭扭的地球文"給總忘記吃飯的笨蛋"。
    指尖觸到包裝紙的褶皺，他喉結動了動，把能量棒塞進白大褂口袋。
    "林哥。"阿明的聲音從操作台前飄過來，全息屏上跳動著複雜的能源曲線，"防護罩的材料運輸隊半小時前通過海關了，李將軍派了特戰隊護送。"
    林峰抬頭，正看見李將軍從走廊大步進來。
    這位總把軍帽壓得低低的男人今天沒戴帽子，發梢還滴著汗，戰術靴在地麵敲出利落的響。
    他手裏攥著份加密文件，封皮上"暗影議會"四個字被揉出了褶皺。
    "最後一個據點端了。"李將軍把文件拍在桌上，金屬搭扣崩開的聲音讓培養艙的女孩縮了縮脖子，"他們藏在百慕大的地下實驗室，裏麵堆著反物質炸彈組件——夠把半個大西洋掀翻。"
    林峰的手指在基因序列圖上頓住。
    三個月前，就是這幫極端分子在離星人飛船降落點安放炸彈，艾麗婭為了救他擋了塊彈片，矽基皮膚下的血管整整藍了三天。
    "幹得漂亮。"阿明推了推眼鏡，ai助手在他手腕的終端上彈出朵小紅花，"需要把數據同步給離星人的防禦係統嗎？
    他們的量子雷達對這類暗網信號更敏感。"
    李將軍扯鬆領口的戰術繩，露出鎖骨處一道舊傷疤："已經同步了。"他突然看向培養艙，女孩正對著他比心，"那孩子的基因融合度多少？"
    "87.2。"林峰調出全息投影，雙螺旋結構在三人頭頂旋轉，"比首例高了12，矽基的抗氧化片段完美嵌入線粒體，理論上能延長30年壽命——如果後續的星際輻射防護能跟上。"
    走廊傳來急促的高跟鞋聲。
    楊梅抱著一摞文件衝進來，耳墜上的藍水晶晃得人眼花。
    這位總把"人類命運共同體"掛在嘴邊的女外交官今天沒穿套裝，淺灰襯衫下擺塞得歪歪扭扭，卻難掩眼裏的亮："周律師剛談下了歐盟的技術共享協議！
    他們同意開放納米機器人生產線，用來加速防護罩的分子重組層建設。"
    "歐盟？"阿明挑了挑眉，"上周他們還說要等參議院投票。"
    "我帶他們看了培養艙。"楊梅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文件邊緣，那裏印著模糊的掌紋，"那個叫小棠的女孩拉著法國代表的手說，"叔叔，我的白血病好了"——然後他當場給外長打了電話。"
    實驗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周勇抱著個牛皮紙箱擠進來，鏡片上蒙著層薄汗："國際基因倫理委員會的臨時許可批了！"他抽出最上麵的文件，公章還沒幹透，"但附加條件是......"
    "要現場參觀實驗流程。"林峰替他說完，指節輕輕叩了叩培養艙，"下午三點，對嗎？"
    周勇愣了愣，隨即笑出聲："你怎麽知道？"
    "艾麗婭走前改了實驗室日程表。"林峰摸出能量棒拆開，甜膩的漿果味在空氣中散開，"她說，當人類願意為一個治愈的孩子放下戒備，比任何外交辭令都有用。"
    窗外傳來喧鬧的人聲。
    張偉扒著實驗室的落地窗揮手，他身後跟著老王和十幾個鎮民，有人扛著自家種的蔬菜，有人抱著裝工具的木箱。
    三個月前，正是張偉堵在離星飛船降落點喊"滾回你們的破星球"，現在他的t恤上印著歪歪扭扭的"地球離星是一家"。
    "林博士！"張偉的大嗓門震得玻璃嗡嗡響，"我們把倉庫收拾出來了當臨時物資點，老王說他兒子的物流公司能免費運移民用的睡袋——隻要你們說什麽時候要！"
    小棠突然拍響培養艙的玻璃，指尖在霧氣上畫了顆歪心："張爺爺！我也要幫忙！"
    張偉的臉瞬間紅到脖子根，他手忙腳亂地從懷裏掏出個布包："這、這是我孫女的發卡，小丫頭非讓我帶給你......說戴了它，去外星球也不怕黑。"
    林峰看著布包裏那枚粉色蝴蝶發卡，突然想起艾麗婭昨天翻他抽屜找鑷子時，盯著小棠的病例說："離星的夜晚有紫色極光，比地球的星星還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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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他們進來吧。"他對小吳點點頭，"把後廳的折疊桌搬出來，教他們怎麽給基因樣本貼標簽——輕點兒，別碰倒培養艙的穩定器。"
    當鎮民們的笑聲填滿實驗室時，李將軍的戰術終端突然震動。
    他接起通訊，眉峰漸漸舒展，最後對著空氣敬了個禮："明白，我馬上轉達。"
    "賽倫發來的消息。"他轉身時，陽光正好穿過百葉窗，在他肩章上鍍了層金，"離星母艦的動力核心修好了。
    海盜的反物質炸彈隻炸穿了外層防護，第三小隊及時趕到，用量子引擎牽引著受損艙段脫離了戰場。"
    實驗室瞬間靜了。
    阿明的ai助手發出"叮"的提示音，楊梅的文件"啪"地掉在地上，張偉手裏的標簽紙飄得滿屋子都是。
    "艾麗婭呢？"林峰的聲音發緊，白大褂口袋裏的能量棒包裝紙被攥得沙沙響。
    李將軍調出通訊記錄，一段全息影像在眾人頭頂展開：艾麗婭站在母艦的指揮艙裏，銀環還在指間轉，但光帶是濃鬱的金，邊緣浮著若有若無的淡綠。
    她身後的舷窗外，離星的殘陽把天空染成血紅色，卻掩不住她眼裏的亮。
    "告訴林峰，首例實驗的綠紋是他給的。"她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卻清晰得像落在心尖上，"等我回去，要親自給小棠戴那枚蝴蝶發卡。"
    小棠突然撲到培養艙玻璃上，指尖按在艾麗婭的影像位置，鼻尖都壓扁了："艾麗婭姐姐，我等你！"
    林峰抬手遮住眼睛。
    陽光從指縫漏進來，在他手背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像極了艾麗婭光帶的顏色。
    他摸到口袋裏的能量棒，突然笑了——甜得發膩的離星食物，現在嚐起來竟有了點家鄉草莓的味道。
    "阿明，把防護罩的啟動時間提前到明早。"李將軍的聲音裏帶著少見的輕快，"賽倫說，他們的引力牽引器能幫我們分擔小行星的衝擊。"
    "周律師，聯係天文局。"楊梅彎腰撿起文件，發梢沾著張張偉的標簽紙，"我要最新的撞擊軌跡預測——精確到分鍾。"
    "小吳，帶鎮民們去後廳。"林峰扯下手套，指腹蹭過培養艙的冷凝水，"教他們怎麽用低溫保存箱，移民時要帶的基因樣本......得萬無一失。"
    窗外的陽光越來越亮。
    離星第三小隊的飛船留下的金色痕跡早已消散，但實驗室的全息屏上，小行星的紅色光點正緩緩逼近。
    林峰望著小棠發梢的銀光，又看向通訊器裏艾麗婭的影像。
    他突然想起她昨天說的話："離星人相信，光最亮的時候，往往是在最暗的夜。"
    現在，夜還沒到最暗。
    但他知道，當艾麗婭的飛船重新劃破天際時，那束光會比任何時候都亮。
    李將軍的戰術終端再次震動。
    他看了眼消息，抬頭時眼裏多了抹凝重："天文局更新了預測......撞擊時間提前了七十二小時。"
    實驗室的警報燈突然開始閃爍，這次是阿明的ai係統發出的提示："防護罩能源充能完成度91。"
    林峰摸出通訊器，給艾麗婭發了條消息："我在種光。等你回來收。"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他聽見窗外傳來隱隱的轟鳴——那是運送防護罩材料的車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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