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裏的血腥氣還未散盡，劉強的通訊器在寂靜中發出刺響。
    林峰盯著培養艙屏幕上跳動的100，喉結動了動——那串數字像團火，燒得他眼眶發酸，可耳邊劉強壓抑的"好，我馬上帶人過去"又讓那團火猛地一暗。
    "林博士。"劉強摘下染血的戰術手套，指腹蹭過通訊器邊緣，"王麗和薩拉截到段加密通訊。
    "純淨地球"的餘黨在城外廢棄化工廠設了指揮部，他們......"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地上兩個還在抽搐的襲擊者，"他們要在今晚零點，用電磁脈衝炸彈摧毀所有基因實驗室的核心服務器。"
    林峰的左手傷口突然一陣灼痛。
    他想起三小時前，艾麗婭給他處理傷口時說的話："矽基生命的愈合因子能加速細胞重組，但疼感會被放大——就像你們地球人說的，痛覺是活著的證明。"此刻這痛覺像根細針，紮得他太陽穴突突跳。"服務器裏存著融合基因的全序列數據。"他聲音發緊，"如果被毀......"
    "所以李將軍要召開緊急會議。"劉強彎腰拽起那個嚇癱的襲擊者，金屬手銬哢嗒扣上的聲響驚得對方打了個寒顫，"您也得去。
    艾麗婭博士已經在會議室了。"
    實驗室的門在身後合攏時，林峰瞥見窗外的梧桐葉正被風卷著打轉。
    淩晨四點的天光像被揉皺的灰布，勉強裹住漸亮的天際——和三年前離星人剛降臨小鎮時的天色，一模一樣。
    聯合政府臨時指揮部的會議室裏，冷光燈把所有人的影子壓得扁長。
    李將軍站在全息投影前，軍裝領口的風紀扣繃得筆直，指尖重重敲在投影出的化工廠結構圖上："衛星掃描顯示，這裏有至少二十個武裝分子，地下倉庫藏著三台電磁脈衝發生器。"他抬眼掃過眾人，目光在林峰和艾麗婭交握的手上頓了半秒，"林博士，艾麗婭博士，基因數據備份需要多久？"
    "核心序列已經同步到離星人母艦的量子雲。"艾麗婭開口，她的嗓音比地球人略低，帶著矽基生命特有的金屬質感，"但為防萬一，我們需要在零點前完成本地三重加密。"她轉頭看向林峰，耳尖的淡藍色鱗片在燈光下泛著微光——那是離星人情緒波動時才會顯現的生理特征，"對嗎？"
    林峰摸出隨身的優盤，金屬外殼還帶著體溫："這是最後一份物理備份。"他把優盤放在會議桌上，玻璃台麵倒映出他泛紅的眼尾，"但"純淨地球"的目標可能不隻是數據。"他想起襲擊者眼裏的瘋狂，"他們要摧毀的，是人類對"異種合作"的希望。"
    "所以我們要先摧毀他們的希望。"薩拉突然開口。
    這位情報員的白大褂上還沾著咖啡漬——顯然是從數據分析室直接趕來的。
    她滑動平板，投影切換成一串亂碼，"半小時前截獲的通訊裏，他們提到"最後一把火"。
    結合之前的監控，我推測......"她的指尖停在化工廠地下三層的標記上，"他們可能在核心區安裝了微型核彈。"
    會議室陷入死寂。
    劉強的指節捏得發白，戰術靴跟無意識地叩著地麵："微型核彈的衝擊波能覆蓋半徑兩公裏，實驗室、指揮中心......"他猛地閉了嘴，目光掃過李將軍緊繃的下頜線。
    "離星人母艦到了。"通訊器裏突然響起賽倫的聲音。
    這位離星領袖的影像出現在投影右側，他的皮膚呈現矽基生命特有的半透明質感，能隱約看到內部流動的銀色能量流，"我們檢測到小行星引力場的異常波動，提前三天返航。"他的視線轉向艾麗婭，眼瞳的菱形光斑微微收縮——那是離星人表達關切的方式，"需要我們提供能量屏障技術，覆蓋關鍵設施。"
    李將軍的手指在桌麵敲出短促的節奏。
    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林峰記得三年前第一次見他時，也是這樣的節奏——當時離星人的飛船懸停在小鎮上空，李將軍用半小時說服恐慌的居民撤離危險區。"能量屏障需要多長時間部署？"
    "兩小時。"賽倫的影像泛起細微的波紋，"但需要地球方提供電力支持。"
    "劉強。"李將軍轉向特警隊長，"帶你的人控製化工廠外圍，重點排查地下三層。"他又看向薩拉，"你和王麗繼續監控通訊，有任何異常立刻通報。"最後他的目光落回林峰和艾麗婭，"兩位博士，數據加密必須在九點前完成。"他抓起桌上的軍帽，帽徽在燈光下閃著冷光，"記住，我們不是在保護數據，是在保護人類的未來。"
    散會時，走廊裏的掛鍾指向五點十七分。
    艾麗婭挽住林峰的胳膊，她的體溫比地球人低三度，隔著襯衫貼著他的皮膚，像塊會呼吸的冰。"剛才在會議室，你說"希望"的時候，"她仰頭看他，發梢的銀藍色發帶被穿堂風吹得輕晃，"我想起離星的古歌。"她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歌裏說，當兩個星球的星塵相撞，會濺出比恒星更亮的火種。"
    林峰低頭吻了吻她發頂。
    實驗室方向傳來設備啟動的嗡鳴，那是阿明在調試新到的加密裝置。"等完成加密，"他輕聲說，"我們去看梧桐葉。"他想起三小時前窗外的葉子，"今天應該會起風。"
    "會的。"艾麗婭笑了，她的笑容和地球人不同，嘴角揚起的弧度更小，卻帶著種奇異的溫柔，"風會把星塵帶到該去的地方。"
    夜幕降臨時，實驗室的玻璃幕牆泛起幽藍的光。
    離星人的能量屏障已經啟動，半透明的光膜像層流動的水，覆蓋了整棟建築。
    劉強帶著特警隊在周圍巡邏，戰術手電的光斑掃過牆角時，驚飛了幾隻夜棲的麻雀。
    薩拉和王麗的身影還在數據分析室的窗戶後晃動，電腦屏幕的熒光映得她們的臉忽明忽暗。
    林峰站在實驗室門口，看著艾麗婭在培養艙前調試最後一組參數。
    她的指尖拂過操作麵板，銀色的數據流在她掌心流轉——那是離星人特有的神經接口技術。
    風穿過走廊，帶來遠處的蟲鳴，混著實驗室裏基因液的淡香，像極了某種預言的味道。
    牆角的監控攝像頭閃了閃紅光。
    今夜，會有星塵墜落。
    但也會有火種，在風暴裏燃燒得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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