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養艙的提示音在淩晨兩點十七分刺破實驗室的寂靜時，林峰後頸的冷汗正順著脊椎往下淌。
    他盯著懸浮在淡金色液體中的基因樣本，那團泛著珍珠光澤的物質像顆被揉碎的星星，正緩緩舒展成人類dna雙螺旋的形狀——這是矽基與碳基生命的第一次完美融合，也是人類在小行星撞擊前最後的生存籌碼。
    "溫度穩定在37.2c。"艾麗婭的指尖在操作台上快速劃過，銀藍色發帶掃過他手背。
    離星人的體溫本就比人類低五度，此刻她的掌心涼得像塊淬過液氮的金屬，"融合度99.8，比模擬數據還要好。"
    林峰的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三小時前張工舉著微型炸彈衝進來時扭曲的臉，想起"純淨地球"刻在彈殼上的歪扭字跡，更想起薩拉在門外喊出的"軌道偏移"——審判者小行星的尾焰已經燒穿了天文望遠鏡的觀測屏，按最新測算，撞擊時間從三個月縮短到了四十七天。
    "需要調整參數嗎？"艾麗婭抬頭看他，虹膜裏流動著離星人特有的銀灰色紋路，像極了窗外被風卷起的梧桐葉背麵的脈絡。
    她發頂還粘著半片碎玻璃，是剛才躲避爆炸時被氣浪掀翻的天花板砸的，"根據離星的矽基融合經驗，現在......"
    通訊器突然炸響。
    李將軍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混著背景裏此起彼伏的腳步聲："林峰，艾麗婭，來指揮室。
    王麗剛截獲段加密通訊。"
    指揮室的門推開時，空調的冷風裹著咖啡味撲麵而來。
    王麗正蜷在轉椅上，指尖在全息屏上劃出殘影，發梢沾著沒幹透的水痕——顯然是從宿舍狂奔過來的。
    她麵前的屏幕上跳動著亂碼，最中央的紅色標記像滴凝固的血："淩晨一點零七分，我們的備用服務器被黑了。
    入侵者沒刪數據，反而留了段音頻。"
    她按下播放鍵。
    電流雜音裏先是傳來粗重的喘息，接著是沙啞的男聲："三天後，所有"雜種實驗室"都會變成煙花。
    讓那些和矽基怪物上床的科學家，和他們的惡心實驗一起下地獄。"
    李將軍的指節抵在桌沿，骨節泛白。
    他軍裝第二顆風紀扣還沒係，露出的鎖骨處有道舊槍傷，是十年前反恐行動留下的："定位源了嗎？"
    "在舊城區廢棄的紡織廠。"王麗調出衛星地圖，紅色標記在市中心西北方閃爍，"信號經過七重跳轉，但最後一跳用了我們的軍用頻段——內部有內鬼。"
    劉強的戰術靴碾過地板，帶起一陣風。
    他腰間的配槍擦得鋥亮，槍套邊緣還留著今早和極端分子扭打時的刮痕："我帶一隊人今晚摸過去。"
    "不行。"李將軍按住他肩膀，"他們要的就是我們打草驚蛇。
    現在實驗室是核心，防禦必須滴水不漏。"他轉向林峰，帽徽在頂燈下發冷光，"融合樣本什麽時候能完成臨床前測試？"
    林峰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想起培養艙裏的樣本，想起離星人帶來的基因編輯技術手冊上被自己畫滿批注的頁麵，想起艾麗婭昨晚在他筆記本上寫的"矽基端粒酶可延長人類壽命30"——這些都需要時間。
    可四十七天後，審判者的撞擊波會先撕碎大氣層，再碾碎所有未完成的希望。
    "七十二小時。"他聽見自己說，"如果有離星的納米修複機器人輔助。"
    艾麗婭突然抬手。
    她腕間的矽基紋路亮了起來，那是離星人通訊的標誌："賽倫的消息。"她指尖輕觸紋路，淡藍色的全息投影在桌麵展開——離星母艦的輪廓在星圖上緩緩旋轉，"母艦提前兩周返回，攜帶了矽基融合所需的全部設備。
    三小時後抵達近地軌道。"
    指揮室陷入短暫的寂靜。
    劉強的喉結動了動，把到嘴邊的"外星人造的東西靠得住嗎"咽了回去。
    李將軍的拇指摩挲著軍裝上的勳章，那是他三十歲時因成功化解核泄漏危機獲得的："讓賽倫派先遣隊攜帶設備下來。
    劉強，你帶特警隊去機場接應。"
    "是。"劉強立正，戰術背心的搭扣發出清脆的哢嗒聲。
    他轉身時，槍套擦過桌角的金屬聲像根細針，紮得林峰後頸發緊。
    "我回實驗室。"艾麗婭扯了扯林峰的衣袖，發間的碎玻璃在燈光下閃了閃，"樣本需要持續監測。"
    實驗室的門剛關上，警報聲就炸響了。
    紅色的警示燈在天花板上旋轉，刺得人眼睛生疼。
    林峰的第一個反應是去護培養艙，卻被艾麗婭拽住手腕——她的矽基紋路亮得刺眼，這是離星人感知危險的本能："不是火災，是入侵警報。"
    通訊器裏傳來劉強的喘息："所有監控黑屏了！    艾麗婭的指尖在操作台上翻飛。
    培養艙的防護盾正在緩緩升起，淡金色液體開始加速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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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峰看見她耳尖泛著不自然的青灰色，那是離星人過度使用矽基能量的標誌："他們切斷了主回路！
    快，用手動開關——"
    "叮。"
    警報聲戛然而止。
    監控屏幕重新亮起，顯示著實驗室各個角落的畫麵：劉強的隊員正端著槍衝進走廊，李將軍站在指揮室門口，軍裝被冷汗浸透。
    "假警報。"王麗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帶著壓抑的顫抖，"有人黑了警報係統，還改了監控畫麵。
    他們讓我們看到...看到張工的屍體吊在通風管道裏。"
    林峰的胃裏突然泛起酸水。
    三小時前被押走的張工，此刻正出現在監控畫麵裏：他瞪著充血的眼睛，舌頭伸得老長，脖子上的勒痕和之前被按在地上時特警的手銬印重疊在一起。
    "這不可能。"艾麗婭的聲音在發抖，這是林峰第一次見她失控。
    她的矽基紋路暗了下去，整個人像被抽走了支撐，"我們離開審訊室時，他還在哭。"
    "他們在示威。"李將軍的聲音像塊淬過冰的鐵，"告訴所有人，從現在起，每兩小時換一次密碼，所有出入口實行雙驗證。
    劉強，把你的人分成三組，重點盯防通風管道和電箱——"
    他的話被通訊器裏的蜂鳴聲打斷。
    王麗的臉出現在屏幕上，她的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手指死死攥著一疊文件："將軍，我破解了紡織廠的備用數據庫。
    他們...他們在囤積反物質炸彈。"
    實驗室的空調突然停了。
    林峰聽見自己心跳如鼓。
    艾麗婭的手又勾住他的小拇指，這次她的體溫低得驚人，像塊剛從液氮裏撈出來的金屬。
    培養艙裏的基因樣本還在緩緩旋轉，珍珠色的光映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像極了離星夜空裏永不墜落的雙星。
    窗外的風更大了。
    一片梧桐葉撞在玻璃幕牆上，背麵的脈絡在燈光下清晰得可怕——那紋路和張工脖子上的勒痕，和離星人腕間的矽基鏈，和"純淨地球"刻在彈殼上的字跡，竟重疊成了同一張網。
    而更遙遠的宇宙裏，審判者小行星的尾焰更亮了。
    它正拖著足以焚盡一切的光，朝著這張網的中心，加速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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