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動像根細針，順著鞋底紮進林峰後槽牙。
    他能聽見自己喉結滾動的聲音，艾麗婭的手指在掌心微微發顫——不是害怕，是矽基生命特有的高頻震顫，正通過皮膚向他傳遞震動頻率的信息。"17赫茲，比推進器正常運行時高了3赫茲。"她的聲音帶著機械共振般的蜂鳴，這是離星人用聲帶模擬地球語言時，情緒波動的特征。
    李將軍的戰術手電劃破黑暗，光束掃過全息投影儀的黑屏，在牆上投下扭曲的人影："動力艙的小王說噴嘴溫度半小時內升了二十度，現在還在漲。"他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戰術刀鞘，那是參加過三次星際維和任務留下的習慣。
    林峰的後頸沁出薄汗。
    三天前他們剛完成矽碳複合材料的第一次全艦檢測，當時所有部件的老化指數都在安全閾值內。"去動力艙。"他拽著艾麗婭往門外走，鞋跟磕在金屬地板上發出脆響，"張老，帶檢測箱；王麗，調最近三小時的動力係統日誌。"
    走廊的應急燈還在閃爍，紅光把眾人影子拉得老長。
    艾麗婭突然停步，指尖按在艙壁上——那裏有道幾乎看不見的劃痕，"這裏。"她的指甲泛起淡紫色微光，那是離星人激活生物傳感器的表現，"震動源在下方三層，靠近引擎冷卻管的位置。"
    動力艙的熱浪裹著機油味撲麵而來。
    張博士的白大褂下擺沾著黑漬，正蹲在推進器噴嘴前，檢測筆的紅光在金屬表麵遊移。"不是主部件。"他摘下老花鏡，鏡片上蒙著層薄灰，"是次級導流閥。"檢測筆發出"滴"的警示音，"材質疲勞導致密封性下降，高溫氣體泄漏引起震動。"
    "能直接換嗎？"李將軍俯身查看，戰術手電的光打在導流閥的刻痕上，像道猙獰的傷疤。
    "備用零件在四號貨艙。"張博士推了推眼鏡，"但換這個需要拆解外層防護板，至少要四小時——"他抬頭看牆上的倒計時，"而我們還有三十小時就要進入小行星帶的引力緩衝區。"
    艾麗婭的發梢突然泛起淡藍色熒光，這是離星人興奮時的生理反應："用基因編輯技術修複。"她指向導流閥的裂痕，"我們之前成功用矽基生物酶融合了碳基合金的修複程序，或許能讓金屬自己"生長"填補缺口。"
    林峰的心跳漏了一拍。
    三個月前他們曾用類似技術修複過實驗艙的裂縫，但那是在靜態環境下。"高溫高壓環境裏，生物酶活性會衰減。"他摸著導流閥的邊緣，金屬還殘留著灼人的溫度，"而且如果控製不好，可能會過度增生堵住導流口。"
    "我計算過參數。"艾麗婭從隨身的銀色匣子裏取出培養皿，淡綠色的液體在其中緩緩流動，"離星的矽基酶在300c環境下仍能保持80活性，加上地球的碳基修複因子......"她抬頭看林峰，眼瞳裏流轉著星圖般的光紋，"值得試試。"
    李將軍的手指在戰術終端上快速敲擊，調出三個月前的實驗數據。"成功率多少？"
    "六成。"艾麗婭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像釘子般砸進空氣裏，"如果失敗，我們還有兩小時換備用零件。"
    "賭了。"李將軍合上終端，"張老帶工程隊準備拆卸工具，王麗盯著動力係統數據，有異常立刻喊停。"他拍了拍林峰肩膀，"小峰，你和艾麗婭主刀。"
    實驗室的冷白光下，林峰的額頭貼著防護麵罩。
    培養皿裏的酶液在離心機中高速旋轉，發出蜜蜂振翅般的嗡鳴。
    艾麗婭的手指在操作台上跳躍，離星文的指令在全息屏上流淌："注入濃度調到0.8，溫度維持280c——"她突然頓住，"等等，把碳基因子的比例再降0.1，矽基酶需要更多空間附著。"
    "這樣增生速度會變慢。"林峰的拇指懸在確認鍵上方，"可能趕不上時間。"
    "但過度增生的風險更低。"艾麗婭的指尖輕輕覆上他手背，涼意透過防護手套滲進來，"相信我，就像你相信我在基因融合實驗裏的判斷。"
    林峰按下確認鍵。
    酶液順著細管注入導流閥的裂痕，淡綠色的熒光像藤蔓般沿著金屬紋路蔓延。
    監控屏上的修複進度條開始跳動：15......30......58......
    "溫度穩定在295c。"王麗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導流閥壓力下降0.3個標準大氣壓。"
    "進度87。"艾麗婭的呼吸幾乎要貼在監控屏上，"看，裂痕邊緣的金屬在重組，原子排列越來越緊密。"
    當進度條跳到100時，實驗室的警報突然轉為平穩的蜂鳴。
    林峰摘下防護麵罩，汗水順著下巴滴在操作台上。
    艾麗婭的發梢褪去熒光，露出原本的銀紫色，她轉身時，發尾掃過他的手腕，帶著點潮濕的溫度——這是離星人緊張時的排汗反應。
    "成功了。"張博士的聲音從動力艙傳來，帶著抑製不住的驚喜，"導流閥密封性恢複98，溫度開始下降！"
    李將軍的笑聲從通訊器裏炸響："小峰，艾麗婭，你們倆該去喝杯張老的茶——"他的話突然被電流聲打斷。
    黎明的微光透過舷窗滲進來，林峰這才發現自己後背的襯衫全濕了。
    艾麗婭正收拾培養皿，指尖突然頓住："王麗？
    你的臉色......"
    所有人的目光轉向情報分析師。
    王麗的手指懸在通訊終端上方，屏幕上的信息還在滾動，她的嘴唇抿成一條線，耳尖泛起不自然的紅暈——那是她收到重要情報時的生理反應。
    "地麵站的緊急通訊。"她的聲音比平時輕了三度，指尖輕輕劃過屏幕上的加密標識，"來源......不明。"
    林峰的後頸再次泛起涼意。
    他看向艾麗婭，她的瞳孔正緩緩收縮成細線——那是矽基生命感知到危險的本能反應。
    實驗室的通風係統突然發出異常的嗡鳴，混著王麗終端的電流聲，像極了三小時前飛船震動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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