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後的走廊比會議室更暗，頂燈每隔三步才亮一盞，將林峰和艾麗婭的影子拉得細長。
    艾麗婭發梢的紫光隨著腳步明滅，像一串浮動的星子。
    林峰摸了摸口袋裏的晶體，它比剛才更燙了些，貼著皮膚的地方泛起薄紅——這是離星科技特有的生物感應，隻有接觸到持有者的情緒波動才會升溫。
    "你在擔心。"艾麗婭忽然停步，轉身時發梢掃過林峰手背。
    她的矽基皮膚在陰影裏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脈絡裏流動的熒光從淡藍轉為淺紫，那是離星人情緒波動的顯化。"午夜的後巷可能是陷阱。"
    林峰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三小時前張博士拍桌時震落的咖啡漬，還在戰術板邊緣凝成深褐色的痂；想起李將軍說"雙重驗證"時，指節在桌沿叩出的輕響。
    但此刻艾麗婭的瞳孔裏映著他的影子，像兩汪裝著銀河的泉"但如果是轉機呢？
    我們需要光之星的技術，就像他們需要我們的基因樣本。"
    艾麗婭抬起手，指尖懸在林峰口袋上方半寸。
    矽基皮膚下的脈絡突然泛起細碎的金斑，那是離星人安慰同類的信號。"我和你一起去。"她的聲音輕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矽基生命對危險的感知比你們敏銳三倍，若有埋伏"她笑了笑，"至少能幫你擋第一波攻擊。"
    林峰握住她的手。
    艾麗婭的掌心不像人類那樣溫暖，帶著矽晶特有的涼潤，卻讓他想起實驗室裏那些被精心調試的基因鏈——精密，可靠，帶著跨越種族的溫度。"好。"他說，"但你必須站在陰影裏，等我確認安全。"
    走廊盡頭的安全門"叮"地一聲開啟，李將軍的副官抱著一摞文件匆匆走過，鞋底與地麵摩擦的聲響驚碎了兩人的對話。
    林峰這才意識到，牆上的電子鍾已經跳到了22:17——距離午夜還有四小時又四十三分鍾。
    次日清晨的情報室飄著濃得發苦的咖啡味。
    王麗的白大褂第二顆紐扣沒扣，露出裏麵洗得發白的藍色襯衫——這是她連續熬了三個通宵的標誌。
    她麵前的全息屏上跳動著光之星的技術資料，數據洪流中突然跳出一串亂碼，像滴進清水的墨汁。
    "找到了。"她指尖在操作台上快速敲擊，亂碼被放大成三維模型那是一段被加密的能源公式，表層覆蓋著地球通用的量子編碼，底層卻藏著離星古文字。
    王麗的瞳孔微微收縮——三個月前她破譯過離星考古文獻，這種文字隻在離星文明初期的祭祀碑上出現過，連艾麗婭都坦言"早已失傳"。
    "李將軍，"她抓起內線電話，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光之星的能源資料有雙重加密。
    表層是合作內容，底層像是某種驗證程序。"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李將軍的聲音帶著晨起的沙啞"繼續深挖，需要支援隨時說。"
    同一時間，基因實驗室的恒溫箱發出輕鳴。
    艾麗婭正將離星矽基基因片段注入培養皿，淡綠色的培養液裏，地球倉鼠的幹細胞像被風吹動的蒲公英，正緩緩包裹住那些菱形的矽晶顆粒。
    林峰站在她身側，顯微鏡下的畫麵被投影到牆上——融合進度條停在87，比昨日推進了3。
    "如果能突破90臨界點，"林峰轉動微調旋鈕，目鏡裏的細胞突然綻放出淡紫色熒光，"矽基特性就能穩定遺傳。
    到時候人類在真空環境裏的存活時間至少能延長十倍。"
    艾麗婭的指尖懸在操作杆上方，矽基皮膚下的脈絡泛起興奮的亮藍色"但小行星撞擊還有47天。"她的尾音輕顫，"我們需要的不是長期進化，是能在短時間內改變軌道的能量。"
    實驗室的通訊器突然響起蜂鳴。
    張博士的臉出現在屏幕裏，他的白大褂前襟沾著焦黑的痕跡，眼睛裏閃著反常的亮澤"林峰！
    艾麗婭！
    新型反物質能源測試成功了！"他身後的實驗台還冒著縷縷白煙，一台銀色的圓柱形裝置正發出穩定的嗡鳴，"它的能量密度是現有核裂變能源的17倍，足夠推動行星發動機運轉三個月！"
    林峰和艾麗婭對視一眼。
    艾麗婭的脈絡瞬間從亮藍轉為熾金——那是離星人極度喜悅的表現。"張博士，"林峰按下通話鍵，聲音裏帶著克製的顫抖，"把參數同步到我的終端，我們需要計算它對小行星軌道的影響。"
    正午的聯合政府會議室裏，李將軍的戰術板上鋪滿了全息投影左邊是小行星的運行軌跡，泛著危險的紅光；右邊是張博士的能源數據，跳動著令人安心的翠綠。
    他的手指在虛空中劃過，兩道光束交織成新的模型——那是包裹著反物質能源的行星發動機，正抵在小行星表麵。
    "這是我和阿明昨晚推演的結果，"李將軍的目光掃過眾人，停在林峰和艾麗婭身上時柔和了一瞬，"如果能把光之星的引力偏轉技術，和我們的基因編輯材料結合"他調出第三張投影，那是層疊的透明膜，"這種材料能承受一億度高溫，同時將發動機的能量轉化率提升至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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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博士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需要離星的矽基纖維作為骨架，地球的碳基聚合物作為填充這正是你們基因融合實驗的方向！"
    艾麗婭的脈絡突然劇烈閃爍起來，從熾金轉為警惕的橙紅。
    她舉起終端，屏幕上是一串不斷跳動的數據流"光之星的通訊請求。"她抬頭時，眼底的光比任何時候都亮，"卡洛斯說有新線索，關於小行星軌道可能改變我們的計劃。"
    會議室裏的空氣瞬間凝固。
    李將軍的手指懸在接聽鍵上方，投在戰術板上的影子像把即將落下的刀。
    林峰摸了摸口袋裏的晶體，它正隨著他的心跳規律震動——和昨夜後巷的邀約不同，這次的震動頻率更急，像某種催促。
    "接。"李將軍說。
    卡洛斯的臉出現在全息屏上時，他的矽基皮膚罕見地泛著暗灰色，那是離星人極度焦慮的表現。"我們在小行星內部檢測到異常磁場，"他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可能是天然形成，也可能"他停頓了一瞬，"是某種高等文明留下的裝置。
    如果能激活它"
    通訊突然中斷。
    林峰看著黑掉的屏幕，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耳膜上擂鼓。
    艾麗婭的手悄悄覆上他的手背，矽基皮膚的涼潤透過襯衫袖口傳來。
    李將軍已經抓起戰術板，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阿明，立刻修複通訊！
    王麗，查光之星的信號源！
    小林、艾麗婭，準備好基因樣本——"
    他的聲音被突然響起的警報聲截斷。
    紅色的警示燈在天花板上旋轉，將眾人的影子揉成一片血色。
    林峰望著艾麗婭發梢突然轉為血紅色的紫光，突然想起昨夜晶體上的字"午夜三點，實驗室後巷，帶樣本。"而此刻，距離那個約定，還有十七小時又十二分鍾。
    窗外的天空藍得刺眼，像塊被洗得發白的幕布。
    誰也沒注意到，一朵形狀詭異的雲正緩緩飄向實驗室後巷的方向，雲底泛著不自然的銀灰色——那是離星科技特有的隱形裝置啟動前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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