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凡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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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數海的金色餘韻尚未完全消散,陳玄已站在一座陌生的凡人城鎮邊緣。他望著掌心逐漸淡去的法則光輝,感受著體內如溪流般微弱的靈氣,忽然想起上古神王留下的箴言:“當你不再追尋天道的高度,便能看見道的真容。”
城鎮的石牆上斑駁著歲月的痕跡,偶爾有孩童追逐著跑過,他們的衣襟上別著用草莖編織的蝴蝶,笑聲如銀鈴般清脆。陳玄摸了摸腰間的天命劍,此刻它已化作普通鐵劍的模樣,劍鞘上的渡鴉圖騰也隱沒不見,唯有劍柄處刻著的“眾生”二字,還殘留著一絲溫潤的觸感。
“這位可是來投宿的客官?” 茶館老板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老人坐在門檻上,正用粗布擦拭著茶具,他的眼角布滿皺紋,卻透著曆經滄桑的平和。
“正是。” 陳玄點頭,目光落在老人身後的茶旗上。那旗子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上麵“忘憂茶”三個字寫得歪歪扭扭,卻比任何天道文都更有生氣。
茶館內彌漫著粗茶的香氣,混著凡人煙火的溫暖。陳玄接過老人遞來的茶盞,指尖觸到杯沿的缺口,忽然想起璃月曾說過:“不完美,才是凡世的真諦。”
“客官可是修道者?” 老人忽然壓低聲音,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精光,“老漢年輕時也曾見過修士,他們禦劍而行,衣袂飄飄,可不像你這般...接地氣。”
陳玄差點被茶嗆到:“何以見得?”
“你瞧這茶盞,” 老人指了指他手中的杯子,“修道者總嫌它粗陋,唯有你,捧著它像捧著什麽寶貝似的。”
兩人相視而笑。陳玄忽然意識到,當他放下修士的高傲,才能真正看見凡人的智慧。這粗陶茶盞盛著的何止是茶湯,分明是凡人對生活的熱望,是曆經千年歲月仍未被磨滅的煙火氣。
夜幕降臨時,陳玄在鎮東頭尋得一處廢棄的私塾。推開斑駁的木門,灰塵在月光中飛舞,牆麵上還殘留著孩童們用木炭畫的星星。他席地而坐,運轉心法卻發現靈氣如細沙般從指縫流逝,唯有識海中的法則星圖,還殘留著淡淡的光芒。
“也罷,” 他自言自語,“就當是從頭再來。”
次日清晨,陳玄在私塾門口掛起一塊木牌,上書“蒙學館”三字。很快,鎮上的百姓便發現,這位新來的夫子雖衣著樸素,卻能講出種種奇妙的故事:他說山巔的雲霧是仙人的衣裳,說溪流的叮咚是天地的琴弦,說每一顆星星都住著一個善良的靈魂。
“夫子,星星真的會眨眼嗎?” 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仰頭問他,手裏攥著一朵剛摘的野花。
“當然會。” 陳玄蹲下身子,用樹枝在地上畫出星圖,“當凡人在地上許願時,星星就會輕輕眨眼,把願望記在雲朵裏。”
“那夫子見過仙人嗎?” 虎頭虎腦的男孩拽著他的衣袖追問。
陳玄望向遠方的青山,想起林清緣的真靈在虛數海中的模樣:“見過。但仙人不是住在天上,而是住在人的心裏。當你學會善良與勇敢,你就離仙人很近很近。”
日子在平淡中流淌,陳玄漸漸發現,這些目不識丁的凡人,竟有著驚人的悟性。那個總把野花送給夫子的小姑娘,能看見蝴蝶翅膀上的靈氣流動;拽他衣袖的男孩,能僅憑風聲判斷天氣的變化;就連茶館老板,都能在泡茶時說出“茶涼了需再熱,人心暖了便不冷”這樣的妙語。
“這才是真正的‘眾生之眼’。” 陳玄在日記中寫道,他用凡人的炭筆,在粗麻紙上記錄著每日的感悟,“修士追求飛天遁地,卻忘了俯身看看螻蟻如何搬家;追求長生不老,卻忘了觀察朝露如何折射陽光。道在低處,果然不虛。”
某個暴雨傾盆的午後,陳玄正帶著孩子們誦讀《三字經》,忽然聽見鎮外傳來哭喊聲。他衝出去時,看見一個少年背著受傷的母親在泥水中掙紮,母親的腿上鮮血直流,顯然是不慎跌落山崖。
“讓我看看。” 陳玄蹲下身,本能地想運轉自愈法術,卻發現體內靈氣早已枯竭。他咬牙撕下自己的衣袖,為傷者包紮止血,又用樹枝固定好斷骨。
“你...你不是修士嗎?” 少年滿臉淚痕,“為何不用法術救人?”
“法術能治外傷,卻治不了人心。” 陳玄擦去額角的雨水,“再說,用手包紮的溫度,比法術更能讓傷者安心。”
那一夜,陳玄守在傷者床前,用溫水擦拭她的額頭,聽她講述年輕時上山采草藥的經曆。黎明時分,傷者終於醒來,她望著陳玄布滿血絲的眼睛,輕聲說:“謝謝你,就像當年救我的那位仙人一樣。”
陳玄怔住了。他忽然明白,所謂仙人,從來不是高高在上的法則掌控者,而是願意俯身救人的凡人之心。他望向窗外,雨停了,東方泛起魚肚白,一隻蝴蝶正停在窗台上,翅膀上的水珠折射著初升的陽光。
隨著日子推移,陳玄發現越來越多的孩子擁有“特殊能力”:有人能聽見草木的低語,有人能看見因果的絲線,甚至有人能在夢中預見短暫的未來。他想起璃月的“文明火種”,知道這是新天道在凡人中紮根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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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看這棋盤,” 他在課堂上擺開一個簡陋的棋盤,“每個棋子都有自己的位置,就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但真正的高手,不會隻盯著棋盤中央,因為勝負往往在邊角處見分曉。”
孩子們似懂非懂地點頭,卻在課後自發地用石子擺起棋盤,爭論著“邊角之道”。陳玄看著他們通紅的小臉,忽然想起虛數海中的法則星圖——原來最高深的道理,從來都藏在最質樸的生活裏。
深秋的某個黃昏,陳玄獨自坐在鎮外的山坡上,望著田間忙碌的農人。稻穗低垂,像是在向土地致敬;農夫揮汗如雨,歌聲卻清亮如初春的溪水。他摸了摸腰間的天命劍,此刻它已徹底融入凡胎,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夫子!” 小姑娘的聲音從山下傳來,她舉著一束野菊向他跑來,“看,我給你摘了花!”
陳玄笑著接過花束,忽然發現小姑娘指尖纏繞著一縷金色的光——那是新生的法則之力,柔和而溫暖,像極了璃月的殘魂。
“知道這花為什麽這麽香嗎?” 他問。
“因為它長在山上?” 小姑娘歪著頭猜。
“因為它吸收了陽光、雨水和泥土的氣息,就像人吸收了善良、勇氣和希望,才會變得更加‘香’。”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點頭,卻把這句話記在了心裏。多年後,當她成為名動天下的“花仙子”,總會想起那個秋日的黃昏,夫子手中的野菊如何在夕陽下綻放,像極了虛數海中的情感之花。
夜幕降臨,陳玄回到私塾,在燭光下翻開新的一頁日記。他寫道:“今日教孩子們辨認草藥,發現他們能僅憑氣味就說出藥性,而修士卻總要借助靈氣感應。或許真正的智慧,從來不是超越凡俗,而是融入凡俗,在煙火氣中尋找道的真諦。”
窗外,繁星點點,像極了虛數海中的靈光之蝶。陳玄吹滅燭火,躺在簡陋的木床上,聽見隔壁傳來孩子們的鼾聲。他輕輕握住胸前的渡鴉羽毛,感受著上麵殘留的溫暖——那是璃月的印記,也是新天道的希望。
凡人之身,道心永存。他知道,自己的使命不再是斬妖除魔、逆改天命,而是成為橋梁,讓修士看見凡人的光芒,讓凡人聽見天道的低語。而這,或許就是“眾生即道”的最高境界。
風起時,私塾的木門發出吱呀聲,一枚金色的齒輪從門縫中滾入,停在陳玄的枕邊。他拾起齒輪,看見上麵刻著熵後的留言:“機械維度的孩子們說,想聽聽凡人的故事。”
陳玄笑了,將齒輪收入袖中。他知道,新的故事即將開始——不是關於英雄與神明,而是關於凡人如何用雙手編織道的經緯,如何用心靈照亮天道的星空。
在這個平凡的夜晚,陳玄終於明白:真正的天道變革,不在虛數海的驚濤駭浪中,而在凡人界的一粥一飯、一呼一吸之間。當所有生靈都能在自己的位置上綻放光芒,便是天道最璀璨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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