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嚴顏篇——白發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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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六年冬,巴郡的城牆在寒風中顯得格外冷硬。我站在城樓上,望著遠處隱約可見的旌旗,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佩劍的劍柄。這把劍隨我征戰三十年,劍鞘上的紋路已被手掌磨得發亮。
"報——張飛率軍已至三十裏外!"探子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城下忙碌的守軍。這些年輕的麵孔上寫滿惶恐,他們大多未曾經曆真正的戰爭。益州承平日久,誰曾想會有今日之禍?
"太守大人,張飛號稱有萬軍之眾,我們..."副將趙筰的聲音裏帶著顫抖。
我冷哼一聲:"慌什麽?巴郡城牆堅固,糧草充足,就是守上一年也不成問題。"話雖如此,我心中卻如壓了塊巨石。劉璋暗弱,竟引劉備入川,如今反被其所圖,實在可笑可歎。
回到府中,我展開地圖,手指在涪城與成都之間劃動。張飛此人,傳聞勇猛過人,但終究是個莽夫。若能設計...
"父親。"兒子嚴宏端著熱茶進來,眉宇間盡是憂色,"聽說張飛性如烈火,攻城必殺人盈野。"
我接過茶盞,熱氣氤氳中仿佛看見當年隨劉焉入川時的景象。那時益州百廢待興,我們這些武將何等意氣風發。"宏兒,為將者當知,勇猛不等於無謀。張飛再凶,也不過一介武夫。"
夜深人靜時,我獨自在庭院中踱步。天上繁星如豆,讓我想起年輕時在涼州看到的夜空。那時我還是個小小軍司馬,跟隨皇甫嵩征討黃巾。轉眼三十年過去,我已須發皆白,卻還要在這巴蜀之地麵對新的戰火。
"報——張飛軍已在城外十裏紮營!"
天剛蒙蒙亮,我便披甲登城。遠處營火連綿如星河落地,塵土飛揚中隱約可見"張"字大旗。我眯起眼睛,果然看見一個黑臉將軍騎在馬上,正在陣前巡視。
"準備火箭,加固城門,多備滾木礌石。"我沉聲下令,心中卻在盤算另一個計劃。
三日後,張飛開始攻城。箭如飛蝗,雲梯搭上城牆,喊殺聲震天動地。我親自站在城頭,一箭射倒一個正要登城的敵兵。
"嚴顏老賊!敢出城與我一戰否?"張飛的吼聲如雷,竟壓過了戰場喧囂。
我冷笑不答,隻是命令弓弩手集中射擊那個顯眼的目標。然而張飛揮舞長矛,竟將箭矢盡數擋開。
夜幕降臨,攻城暫歇。我在營帳中召集眾將:"張飛連攻三日不下,必生急躁。我欲設伏..."
計劃很快定下。我派細作假裝逃兵,向張飛透露我將夜襲其營的消息。同時,我在城西林中埋伏精兵,隻等張飛中計追擊,便可前後夾擊。
"太守此計甚妙!"趙筰興奮地說。
我撫須微笑,心中卻有隱隱不安。張飛真會如此容易上當嗎?
果然,當夜張飛營中燈火通明,看似毫無防備。我率三千精兵出城,行至半路,忽聽四周號角齊鳴,火把如林。
"嚴顏老兒,燕人張飛在此等候多時矣!"
我大驚失色,急令退兵,卻見退路已被截斷。張飛挺矛躍馬,直衝我而來。兩馬相交,不過十合,我便覺雙臂發麻。這黑臉漢子的力氣竟如此之大!
"老將軍,下馬受降吧!"張飛大笑。
我咬牙再戰,忽覺背後一痛,已被敵兵用套索拉下馬來。倒地瞬間,我看見自己花白的胡須沾上了泥土,心中一片冰涼。
被五花大綁押入張飛大帳時,我昂首挺胸,不肯顯露絲毫懼色。帳中燈火通明,張飛大馬金刀地坐在上首,豹頭環眼在火光下更顯猙獰。
"老匹夫!為何不降而敢拒戰?"張飛拍案大喝。
我冷笑一聲:"汝等無狀,侵我州郡!我州但有斷頭將軍,無降將軍也!"
帳中一片寂靜。我等待著那致命的一刀,甚至能感覺到脖子上汗毛豎起。然而出乎意料,張飛突然大笑起來。
"好個斷頭將軍!"他大步走來,親手為我鬆綁,"我大哥劉備仁德布於四海,正需老將軍這般忠義之士相助!"
我愕然抬頭,正對上張飛真誠的目光。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為何劉備能以織席販履之身,聚攏如此多英才。
次日清晨,我站在城門前,看著自己的部下放下武器。陽光照在城頭的"嚴"字旗上,那是我三十年的驕傲。如今,它將換成"劉"字大旗。
"父親..."嚴宏欲言又止。
我拍拍他的肩膀:"宏兒,為父一生所求,不過保境安民。劉璋暗弱,劉備仁德,此乃天意。"
歸順劉備後,我隨軍攻打成都。站在劉備帳下,看著這位以仁德著稱的主公,我心中漸漸生出一種久違的熱忱。他待我如兄長,常與我商議軍事,絲毫不以降將相輕。
建安十九年,劉備得益州,設宴慶功。酒過三巡,劉備舉杯向我:"若非嚴老將軍相助,我等入川豈能如此順利?"
我連忙起身:"主公謬讚了。顏不過順應天命。"
席間,我注意到諸葛亮含笑的目光。這位臥龍先生對我似乎格外關注。後來我才知道,是他向劉備建議重用我這個"熟知巴蜀地理的老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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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武元年,劉備稱帝,我以老邁之軀仍被委以重任,駐守江州。每當巡視城牆,看著長江奔流不息,我都會想起那個被張飛生擒的夜晚。若當時我選擇引頸就戮,如今又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建興三年春,諸葛亮準備北伐,特意繞道江州與我商議。看著這位丞相鬢角的白發,我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嚴老將軍,江州乃益州門戶,托付給您,亮才能安心北伐。"諸葛亮的聲音溫和卻有力。
我鄭重抱拳:"丞相放心,隻要老朽一息尚存,絕不令魏賊越雷池一步!"
送走諸葛亮後,我站在城樓上遠眺北方。兒子嚴宏已經成長為獨當一麵的將領,此刻正奉命訓練新兵。夕陽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白發在風中飄舞。
是夜,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又回到了巴郡城頭,張飛在城下叫陣。但這次,我沒有選擇堅守,而是大開城門相迎。夢中的張飛大笑著與我擁抱,說:"老將軍,咱們早該如此!"
醒來時,東方已現魚肚白。我忽然明白,人生最大的智慧,或許就是在適當的時候,放下那把已經磨得發亮的舊劍,拾起一把新的。
建興五年冬,我在江州任上安然離世,享年七十八歲。臨終前,我讓人取來那把跟隨我一生的佩劍,輕輕撫摸著劍鞘上的紋路。
"將此劍...送給張將軍..."我氣息微弱地說。
恍惚間,我仿佛看見張飛站在床前,還是當年那個黑臉虯髯的模樣。他接過劍,對我咧嘴一笑:"老哥哥,咱們漢中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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