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維孟夏，予行於大河之津，見老艄公操舟溯流，白發映浪，舟雖舊而櫓聲沉穩。灘石嶙峋處，公左撥右轉，若與水勢相語。予登舟問曰：“觀公操舟，順流而不隨波，擊水而不逆勢，敢問‘尊重社會，順應社會，推動社會進步’，其道何從？今世或謂‘社會桎梏’，或謂‘隨俗喪己’，願聞高見。”艄公收櫓而笑，指河心渦旋曰：“客視此渦，水繞石轉，石礙水行，然水終過石，石終鎮海——社會與人，亦猶水石，非相抗也，乃相生。”
    第一折 辨尊順推動之象，明社會人我之機
    予曰：“《荀子》言‘人能群’，社會即‘群’也。然‘尊重’若何？‘順應’若何？‘推動’又若何？恐尊則失己，順則從俗，推則生亂。”
    艄公擊楫中流曰：“子誤矣！尊重非‘卑屈’，乃‘知分量’；順應非‘盲從’，乃‘察勢理’；推動非‘強為’，乃‘乘天機’。《周易·係辭》‘窮理盡性，以至於命’，窮理如知河性，盡性如善舟技，至命如合水天。譬如行舟：尊重水勢，知深淺緩急，不謂‘水當從我’；順應水性，隨灘轉舵，不謂‘我必勝水’；推動舟行，因風張帆，不謂‘舟自可行’——此三義如舟之三槳，缺一不可。”
    艄公指岸邊柳林曰：“此柳生河濱，根入泥三丈，以固堤岸；枝拂水麵，以蔭漁舟。其尊重土地，故根不妄伸；順應河風，故枝不妄長；推動水土，故蔭不妄施。今人視社會如陌路，或欲以己意重塑，如強令柳生山中，根必浮；或欲離群索居，如拔柳植旱地，枝必枯。西方亞裏士多德言‘人是政治的動物’，政治即社會之網，猶柳之在河，非網縛人，乃人成網。”
    複指舟中老槳曰：“此槳用三十年，木理已通水性，雖有修補，愈見堅韌。尊重社會，如槳之‘知水’：不與礁石爭剛，不與漩渦爭巧；順應社會，如槳之‘隨水’：水急則緩應，水緩則急擊；推動社會，如槳之‘破水’：看似逆勢，實乃‘以曲為直’。《道德經》‘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然決堤之時，莫之能禦——蓋爭在一時，順在萬世，此推動之秘也。”
    第二折 征聖賢典籍之訓，通東西哲思之微
    予拱手曰：“願聞六經何以明此三義，西哲亦有類論否？”
    艄公撫槳曰：“《尚書》‘天工，人其代之’，代者，非代天行事，乃代天‘理社會’如代天‘耕稼’。孔子言‘禮之用，和為貴’，禮即社會之經緯，尊重禮俗，非泥古，乃‘和’其大本；順應時宜，非亂常，乃‘和’其達道；推動損益，非破法，乃‘和’其變通。昔大禹治水，非堵乃疏，疏即‘尊重水性，順應水勢，推動水流’，此千古治世之模。”
    “西方馬克思言‘人是社會關係的總和’，總和者，如河之總和：泥沙、魚鱉、風波、舟楫，缺一非河。尊重社會，即知‘我是總和之一’，非超然物外；順應社會，即知‘總和之流’，非螳臂當車；推動社會，即知‘在總和中發力’，如魚遊而水動。陶靖節‘結廬在人境’，而能‘心遠地自偏’，非離人境，乃‘尊重人境之常，順應人境之變，推動人境之樸’——此真隱士非避世，實入世之深者。”
    艄公忽指岸上阡陌曰：“阡陌交通，乃千年耕者所開，非一人之力。尊重社會，如行阡陌，知‘路為人開，人亦開路’；順應社會，如隨阡陌走向，知‘曲徑通幽，終至桑麻’；推動社會，如在阡陌間植柳，令後來者得蔭。《中庸》‘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育者，非獨萬物，乃社會與人‘相育’如阡陌與耕者，此東西方共契之理。”
    第三折 喻三階行持之法，明萬化通變之要
    予蹙眉曰：“知三義當行，然世態紛繁，如河汊縱橫，如何‘尊順’而‘不迷’，‘推動’而‘不妄’？”
    艄公舉槳分波，曰：“此三法可喻三階：
    其一曰‘辨土耕稼’：農者春耕，先辨土壤燥濕，次察氣候寒溫，此‘尊重土地’；然後耕耨以時，播種以類，此‘順應天時’；終至深耕易耨，糞壤培壅，此‘推動地力’。社會如土，人如農：先明社會之‘剛柔’，如辨土燥濕；次察社會之‘時宜’，如察候寒溫；終以‘德才’為種，‘善政’為耨，此推動之始。《呂氏春秋》‘審時’篇，言農時即社會之時，順之則穰，逆之則荒。
    其二曰‘治水通渠’：禹治水時，非全憑人力，乃‘行其所無事’——高者鑿之，卑者疏之，曲者直之，此‘尊重水之性’；遇山繞道，遇窪成湖，此‘順應水之勢’；終令百川歸海，利澤萬民，此‘推動水之利’。社會如水，人如治水者：不與‘民俗’爭直，如不與山爭高；不與‘時勢’爭強，如不與洪爭力；然導‘愚俗’向智，如導支流歸渠；引‘亂勢’向治，如築堤防洪，此推動之術。
    其三曰‘造車致遠’：古之造車，輪取曲木，衡取直材，此‘尊重木性’；輪圓則行，衡平則穩，此‘順應物理’；然造車非為車，為‘致遠’，故加轂鑿輻，精益求精，此‘推動車技’。社會如車，人如匠：尊重‘社會之材’，知賢愚各有其用；順應‘社會之製’，知輪衡各有其位；然推動‘社會之進’，如車軸加膏，令運轉更順，非毀舊車為新，乃‘就舊車而精之’。西方哈貝馬斯‘交往理性’，即如造車之‘輪衡相協’，非獨輪轉，乃眾材共力。”
    第四折 祛世人誤解之惑，明人我不二之宗
    予瞿然曰：“今知三義非矛盾，實相生也。然世人謂‘尊重則無革新，順應則無個性，推動則生衝突’，此說何辨？”
    艄公縱舟過灘，浪拍船舷如鼓，曰：“世人誤以‘己’為‘孤舟’，以‘社會’為‘惡水’，故生此疑。昔公輸班製傘，非憑空造作，乃‘尊重竹帛之性，順應雨晴之時，推動蔽障之術’——竹帛非桎梏，乃資材；雨晴非對立，乃時需。尊重社會，如傘骨依竹節而彎，非屈節，乃‘就材成用’；順應社會，如傘麵隨雨晴而張，非從俗，乃‘因需變應’；推動社會，如傘柄加漆，非炫奇，乃‘精益求精’。《莊子》‘庖丁解牛’，依乎天理，因其固然，解牛猶治世，刀入肯綮而刃不傷——此‘尊重’之至，‘順應’之極，‘推動’之妙。”
    “西方托克維爾言‘民主並非抹殺個性，乃個性在社會網絡中綻放’，綻放者，如岸邊花，根在水土，花向陽光，非根礙花，乃根養花。今之‘革新’，多如拔花移盆，盆毀花枯；真革新者，如老樹接枝，根脈不斷而新花吐豔。推動社會，如老樹接枝：不毀其根，不伐其幹，乃‘就社會之體，開時代之花’。”
    艄公以槳畫水為圓，中畫舟與人：“此圓為社會，舟為人。舟在圓中，非圓限舟，乃舟成圓——如河之成，因舟行而見水勢；社會之成，因人在而見生機。尊重如舟知水有深淺，順應如舟隨水有曲直，推動如舟乘水有去來，三者皆‘舟水相得’，非舟外有水，水外有舟。”
    第五折 結歸根複命之旨，示反求諸己之要
    予聞言，若舟出重洋，再拜曰：“今而後知三義乃治世金針。願聞下手處，如何從日用中踐行？”
    艄公泊舟柳下，徐曰：“下手無他，‘視己如舟’耳。《道德經》‘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百姓心即社會之水，舟無定行，因水而往。
    譬如言語：聞鄉諺則知民俗，此‘尊重’；隨眾議而明時弊，此‘順應’；進良言而正訛誤，此‘推動’。非謂言語從俗，乃‘言為社會之響，響隨聲而變，聲因響而明’。
    又以‘行路’為喻：過鬧市則緩行，此‘尊重人流’；隨隊列則有序，此‘順應人潮’；遇老弱則扶持，此‘推動人道’。路非礙足，乃因足成路；社會非礙人，乃因人成社會。西方羅爾斯‘正義論’，即如‘行路之禮’：尊重‘路有寬窄’，順應‘行有先後’，推動‘弱者先過’，此皆自日用出。
    更以‘燈火’為喻：燈在室中，光被四壁，壁映燈光，乃成室明。尊重社會，如燈知‘室有梁柱’；順應社會，如光隨‘室之曲直’；推動社會，如剪燈添油，令室愈明。《禮記·禮運》‘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公者，非去私，乃‘燈與室共明’，私在公中，公在私中，此真尊順推動之道。”
    言至此，夕陽落於河心，金波萬疊，艄公振衣而起，指水中碎日曰：“客記之：社會如水，人如舟，尊重如識水性，順應如習舟技，推動如航萬裏。今夕操舟，看似隨波，實乃‘以舟之曲，應水之曲；以舟之直，應水之直’——曲直在水，而操舟在我，我與水合，乃見進步。”
    予視舟中老槳，映著夕照，木紋中似有江河奔流，乃知尊重社會，非畏縮也，是知江河之深；順應社會，非盲從也，是習航舟之術；推動社會，非強為也，是合天地之流。往日謂“社會與我對立”，恰似舟與水爭勝，今知“人社會相”如舟水相倚，尊順推動，無非令舟行更遠，水入更闊——如老艄公溯流而上，看似逆勢，實則正順大河歸海之天機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