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嗔怪地看我一眼，“我自己能走，還沒老到讓你背我的地步。”
    我指指自己的腦袋，“你當然不老，但我這裏麵的柳姐姐告訴我，隻有背上你，這息壤橋才不會亂動。”
    “真的？”母親將信將疑地看著我，“你不會是怕我累著吧。”
    我說：“媽，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背上母親走了幾步，果然息壤橋平靜了許多，除了偶爾會有一絲輕微的晃動，基本上沒有什麽大的動作，剛才差點嚇死我的大洞也沒有再出現，我背著母親很快就走了過了息壤橋。
    橋頭分兩排立著四根柱子，每根都有三人合抱粗細，柱子上刻著龍鱗，凹凸不平，我輕輕摸了摸，觸手冰涼，紋理細膩，好像真龍似的。透過兩根柱子，能看到遠處有一座城，正是鷹台地府。
    這麽容易就走過來了？我簡直有點不敢相信。望望身後的息壤橋，感覺這溟涬崖好像沒有那麽危險。
    母親掙紮了一下，“貝貝，你身上有傷，快把我放下。”
    我放下母親，她關心地看我一眼，“剛才沒事吧？你那個柳姐姐到底是什麽人，她怎麽會知道這息壤橋的過法？”
    柳紫衣不光知道這橋的過法，她還知道我不是你的親生兒子，想起柳紫衣剛才的話，再想想母親剛才奮不顧身地撲過來救我的情景，我簡直懷疑柳紫衣剛才的話是胡扯，我能過橋純屬是運氣好。
    “年輕人，你運氣不錯，居然能通過息壤橋。”頭頂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低沉的聲音，我和母親抬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頭頂正上方是一張巨大的青麵獠牙的臉，活像電視劇中看護南天門的四大天王。兩隻燈籠般的眼睛，如同深淵一般深邃而空洞。四顆尖利的獠牙，每一顆都有我大腿粗細，上麵還掛著一些碎骨碎肉，隨著說話聲一晃一晃，令人不寒而栗。脖子上長著一圈如同獅子般的鬃毛，龐大的身體上覆蓋著一層青色的鱗片。順著身子望下來，我差點嚇暈過去，剛才看到的四根柱子哪裏是什麽柱子，是這怪獸的四條腿。
    “是顥吞大仙吧，晚輩左無咎。”定了定神，我壯著膽子抬起頭說，“為救母親不小心掉進清水河，被衝到此地，還望大仙網開一麵，念晚輩一片孝心，放晚輩離開。”
    “嗵”的一聲，一根柱子抬了起來，又重重地落下來，地上頓時塵土飛揚。顥吞狠狠地跺了一腳，“你既然知道我是顥吞，就應該知道，幾百年了，還沒有人能從我這兒通過。”
    “那幾百年前總有人通過吧。”我說，“我知道這溟涬崖中關著的亡魂都是罪有應得，但晚輩才二十來歲，自問沒有做過什麽壞事，不應該被關在此處，顥吞大仙明察秋毫，還請放過我。”
    “哈哈哈，小小年紀，這麽會拍馬屁。我不是什麽大仙，我隻是一個看守而已。”顥吞大笑了幾聲，我覺得地麵都顫抖了起來，顥吞說，“你既然自問沒做過壞事，那麽我來問你幾個問題，如果你確實沒有做過壞事，我可以考慮放過你。但你要記住，不能撒謊。”
    問問題？難道是斯芬克斯的故事再現？中西方的神獸提出的問題是一樣的？
    斯芬克斯是古希臘神話中的一隻神秘生物，長著女人的頭、獅子的身體、鳥的翅膀。它被天後赫拉派到忒拜城外的懸崖上，負責盤問過往的行人。斯芬克斯最著名的問題是向路過的人提出的一個謎語：“什麽東西早晨用四條腿走路，中午用兩條腿走路，晚上用三條腿走路？腿最多的時候，也正是他走路最慢、體力最弱的時候。”如果行人無法答出，就會被它吃掉。
    謎語的答案非常簡單，就是“人”。早晨象征幼年時期，此時人剛剛學會爬行，四肢著地，體力也最弱。中午代表成年階段，能夠直立行走。晚上寓意老年，需要借助拐杖行走，如同三條腿走路。
    我心裏一喜，說：“我知道，答案是人。”
    顥吞一愣，“什麽答案是人？我要問的是，你是否曾經在別人需要幫助時，袖手旁觀，沒有伸出援手？”
    這算什麽問題？我毫不思索地說：“沒有。我身為道家弟子，扶困濟弱是我平生所願。除非、除非在我孩提時候，夢夢摔了一跤，我沒有扶她，反而取笑她，後來被我父親罰站了。”
    說到後麵，我猶豫了一下，這個應該不算吧？
    “你還算誠實，孩提時候的事情不算。”顥吞給了我一個讓我滿意的回答。“第二個問題，你是否曾經因為自己的利益，而犧牲了他人的幸福？”
    我心裏咯噔一下，我自問是沒有做過這種事，但幹爹給我的狐狸內丹是從別的狐狸身上取來的，如果這件事算的話，我該怎麽回答？
    “我不知道。”猶豫了一下，我還是沒有敢撒謊，“幹爹曾經給了我一顆狐狸的內丹，後來那隻狐狸因為此事死了，但我事前並不知情。”
    顥吞巨大的腦袋低了下來，獠牙都快碰到了我的頭發。我心裏砰砰亂跳，唯恐它一個不高興就把我給吞下去。
    母親緊張地盯著顥吞，悄悄地把手伸進包裏，抓住裏麵的一柄峨眉刺。
    顥吞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巨大的腦袋揚了起來，“這個也不算，那隻狐狸自己作死，你幹爹取了它的內丹，是它罪有應得。”
    “顥吞大仙，你怎麽什麽都知道？”顥吞到目前為止一直對我很友好，我膽子大了起來，“你該不會是地藏王駕前的諦聽吧？”
    “諦聽是我的兄弟，我也有它的本事。”顥吞說，“幸好你沒有撒謊，不然剛才你可能就到了我肚子裏了。”
    我嚇了一跳，合著這顥吞問問題是次要的，看我會不會撒謊才是關鍵了。
    “第三個問題，你有沒有盡到對父母的孝道？”顥吞說。
    我心裏又是一個咯噔，完蛋了，我連自己的母親到底是誰都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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