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經理：“你是華清畢業的？”
    蘇茶：“嗯。”
    沙發前坐了個美人，還是高智商高學曆的那種。
    楊經理伸手招呼身邊的複印小妹：“空調，燒水，泡茶……泡好茶！”
    楊經理臉上的笑容更加真誠一些，說的話倒是不怎麽真誠：“名校畢業的應屆生如過江之鯽，既然來單位裏做了會計，也要從頭開始學，學校裏學的和實際工作是不一樣的，在我們這裏能學到很多東西，你成長的空間是巨大的，上升的趨勢是火箭噴發式的。。。”
    “工資？我們在方圓十裏同行業比較，都要比他們高幾百的月薪呢！是多少？”
    “試用期工資4000，全勤獎500，入職就能拿4500，一年以後工資漲200。加上年終獎一月能有5000。”
    蘇茶看著眼前這位楊經理的嘴巴開開合合，唾沫星子都要噴到她臉上了，她悄悄的，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了挪。
    他最多三十歲，眼睛小卻有神，鼻子和耳珠上肉很厚，渾身散發著單位二把手的氣質。
    你問單位二把手什麽氣質？
    就是那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什麽都要管，但是大事總是做不了主的氣質。
    蘇茶沒選擇留在大城市打拚，既然回到這個小城，自然就要接受小城的工資和生活，她應該早做好心理準備了，可聽到如此低的工資還是打起了退堂鼓。
    “其他人試用期三個月，小蘇你要是來上班，一個月以後我就給你轉正，轉正就給你交社保，一年以後月薪能拿到5000多呢，還不算獎金。。。”
    等到楊經理把那大餅畫的差不多了，又話鋒一轉，問道：“你是本地人嗎？父母是做什麽的？是住在家裏還是租房呢？”
    “你結婚了嗎？有對象嗎？不瞞你說，我們公司光二十多歲的單身小夥子就有七八個。”
    楊經理看著眼前坐的規規矩矩的女孩，素色衣服裹著纖瘦玲瓏的身體，眼睛很漂亮，說話軟軟糯糯的，聲音很好聽。
    “哦，有對象了，那可惜了。。”
    “你們這兩年有結婚的打算嗎？沒有？那太好了。”
    蘇茶雙手交疊在腿上，眸子有些不安。
    “還沒住的地方？要租房？我這有中介的電話，是我大姨子，她保證能給你找一個離單位近又便宜的好房子。”
    “上班時間？你明天就來上班吧，李姐回家生孩子了，積壓的工作有些多，你早一天上崗，早一天熟悉工作。”
    。。。。。。
    小床邊有兩個大大的皮箱，正放在一間三居室的主臥室裏，蘇茶哪裏知道一個月1500塊竟然還隻能和人合租呢？
    幸好那叫劉梅的大姐有良心，聽說是妹夫單位新來的小姑娘，名牌大學畢業生，給她找了一個帶單獨衛生間的主臥，還說合租的是一個公司裏的白領，也是個漂亮女孩。
    劉梅笑的親切：“這房子幹淨，離你單位近，坐公交隻要半個小時就能到，可遇不可求，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蘇茶在她的強勢推薦下，不由自主的就點頭同意。就算明天不去那個塑料公司上班，她也要租個房子住的。
    她真的需要這個落腳的地方。
    押一付三，直接和中介簽合同，一下子就從蘇茶卡裏劃走了6000。
    現在蘇茶手裏的錢還有608塊，除了上下班的公交車費，話費等要固定消費100元，離下次開工資還有38天，她隻有508塊錢，每天要自己解決兩餐飯……
    看著手機上某教育機構的電子郵件，她最近一次大公司的麵試又失敗了。本來以為還可以挑挑揀揀的多找兩個月工作，可現實是殘酷的。
    在經曆過幾次不好的麵試和工作體驗之後，蘇茶終於接受了同學的“好意”，勉強找到了一個工作，雖然工資低，休假少，福利差，可，也勉強算在海城站住了一隻腳後跟。
    晚餐隻能用小奶鍋煮一點掛麵和雞蛋湊合一下。
    一邊吃她一邊想，自己現在就像蝸居裏的郭海萍一樣，怕是這個月的晚餐都要用掛麵和雞蛋應付了。
    蘇茶把剛剛租下的房間打掃幹淨，又收拾好行李鋪好床，已經晚上八點，對麵的合租室友還沒回來。
    她躺著休息了一會兒，想起沒有手紙衛生巾了，隻能下樓到小區門口超市去買點。
    城市裏車水馬龍，霓虹閃爍，卻沒有她的一處風景，全身隻有600塊錢，這讓她的心裏空虛不安的緊。
    隨著一聲滴滴聲音響起，卡裏的錢又少了28。
    不瞞你說，她頭都有點暈了。
    走在熱鬧的大街上，缺錢的可怕記憶又莫名湧上心頭，並且迅速占領了她的大腦，上次這樣窘迫是什麽時候？
    那時候是高一，她和媽媽要生活費，媽媽一邊罵她喪門星，一邊給了她一百塊錢。
    一百塊讓她在學校吃半個月的飯。
    女孩瞬間有種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往腦袋衝來的感覺，她站在路邊，白皙的臉莫名的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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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絕不是那種害羞的紅暈，這是一種被最親密的人狠狠傷害過後憤怒的紅。
    每次想起這件事，想起從小到大的窒息生活，要不就是海嘯般掠過心頭，讓她像現在一樣在大馬路上就被潮水淹沒，無法呼吸。
    要不就在一個安靜的夜晚，毫無征兆的心酸襲上心頭，像是持續滲水的天花板一樣，雖沒有致命的威脅，卻讓人在潮濕和心痛中逐漸黴變。
    蘇茶甩了甩頭，想把這股子回憶和心酸從腦袋裏甩走。
    對麵正好走過幾個路人，好奇的看她神經質的樣子，蘇茶更加窘迫，趕緊低頭走路。
    正提著一包紙和黑色塑料袋往回走呢，卻見對麵一家裝潢精致華美的足浴店，大門上赫然貼著一張紅紙，上麵清清楚楚的寫著，誠聘收銀員，工資8000到，非誠勿擾。
    靠，那5000塊的會計瞬間就不香了，蘇茶差一點就推門進去應聘。
    可一輛純黑的路虎攬勝比她搶先一步開過去，霸氣的停下，車門打開還能聽到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傳來。
    上麵下來幾個彪形大漢，渾身名牌，腋下夾著鼓鼓的錢包，龍行虎步的走進了店裏。
    她抬起的腳又落了回來。
    蘇茶看到幾個長發飄飄露著大腿的美女，迎上去熱情的接待他們，場麵陌生油膩，裏麵的房間仿佛都散發著靡靡的墮落氣味，這一切都讓她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
    嘿！自己怎麽說也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天之驕子，不能第一份工，就到這種地方吧？
    她不能為了錢再做這種讓自己不愉快的事兒。
    蘇茶深深歎了一口氣，慢慢低著頭走回出租屋裏。
    明天七點半就要到公司，半個小時車程，六點半就要起，她手腳麻利的洗漱完就睡了。
    蘇茶喜歡睡覺，隻有夢裏才能擁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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