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的警察：“你是華清畢業的？”
    拷問椅子上的蘇茶：“嗯。”
    這個警官很年輕，身材優秀，眼神銳利，可惜英俊的容貌被口罩掩蓋了一半的顏色，不知道是不是連續上了幾天夜班，他渾身上下充滿了濃濃的頹廢氣息。
    蘇茶被人拷上警車帶回派出所已經整整過了一夜。
    昨晚整個場麵混亂不堪，可混亂中，她還是一眼就看清了對麵人的警官證，他叫葉桐。
    昨晚她正在認真的整理單子和賬本呢，十點多鍾的時候，她剛把工作做完，打算回家睡覺，突然，外麵像進來暴徒一樣吵鬧起來。
    蘇茶探頭一看，外麵一排燈光閃爍的車把大門都堵死了，呼啦啦的進來一大群人。
    這群人有穿製服的，有穿便衣的，大呼小叫的，領頭的是個高個年輕人，戴著口罩，看不清麵容。他舉著證件給領班和經理看，“我們懷疑你們這裏經營方式不正規，現在帶你們回去所裏接受調查，請大家排隊站好，依次登記。”
    葉警官官威很大，看起來是個小頭頭之類的，讓人把洗浴中心的人統統帶回了附近的公安局，男女分開關小黑屋。
    蘇茶急得不行，可偏偏太緊張了，什麽話都說不出。她和幾個長發飄飄的美女被帶回了附近的羈押所，幾個人被關在一起，她混在裏麵毫無違和感，甚至隱隱還有頭牌的氣質流露。
    她感覺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
    大家隨便找個板凳或坐或躺硬挨了一夜。
    羈押室無死角監控有四個，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關燈，還有三個四十歲的大叔輪流不錯眼的監視著裏麵的人。所有人的手銬，手機，錢包，頭繩，飾品，隨身物品全部由女警員搜一遍放在外麵。
    每人都用體溫槍測了體溫，全身都要用機器掃一遍，有些打著唇釘，耳釘，耳骨釘的妹子，也都被強行勒令摘下。
    最後還每人發了一個口罩戴上。
    過了一開始的緊張，妹子們漸漸放鬆下來，有說有笑的還和外麵看守的大叔聊了幾句。
    那幾個大叔看起來都挺嚴肅的，倒是很好說話，態度很客氣。平時所裏拘留的大多是醉鬼，打架鬧事，做假包的糙漢，今天一下子來了七八個年輕美貌的女子，也都興致盎然，和幾個活潑漂亮的女人說了幾句話。
    除了她們幾個洗浴中心的人，裏麵也關著幾個不認識的女人。
    其中一個麵容憔悴，手上戴著手銬，蘇茶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個毒蟲呢，一打聽，隻是個搞外國什麽教的，說是耶穌那個流派的傳教人士，因為傳播不當和印刷教會書籍不合法，被關進來十幾天了，現在還在審訊階段。
    還有一個中年女人是搞基金的，基金不幸暴雷，被下線舉報關了進來，似乎關了很長時間，正在崩潰的邊緣，時不時就要罵幾句跑出國的基金公司老板，再大罵幾個人名，是把她舉報了關進來的那些下線，聽說她是個退休的老師，那嘴也不知道累，巴巴的一頓輸出，跟機關槍一樣。
    最後一個沉默寡言，身材微胖的中年婦女是自己的同行，是個進來接受調查的會計。
    看來會計還真是個高危職業，幹的多，掙的少瞎忙活，掙的多了就有這種不確定的職業風險。
    大家都是普通人，雖然犯了事，可也不是十惡不赦的大奸大惡之人，屋裏的氣氛還算和諧，因為沒有得電視和手機，大家還在一起聊天到半夜。
    搞基金的大姐說的最多，可她話都沒說在點子上，大部分時間都在罵人。
    倒是那個搞耶穌的憔悴女人說起話來有條不紊的，她小聲的和幾個人說：“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
    “隻要沒有證據的事情，千萬不要自己說出來。”
    “他們的問話都是有誘導成分在裏麵的，不管要說什麽，都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大家聽後如醍醐灌頂，紛紛附和。
    蘇茶忍不住暗暗盤算，自己的職業生涯是要好好規劃一下了，等攢幾個月工資，有了積蓄，她就要趕緊換個靠譜點的掙錢多的安全工作。
    再不敢隨便兼職了，雖然自己沒有違法犯罪，這完全就是無妄之災，可這行業也太危險了！
    這一夜基本沒睡，人太多，又沒有被子，大家隻能坐在地上打個盹，這一夜過的度日如年。
    不過幸好第二天是星期天，蘇茶在塑料公司本來就休息，不用額外請假。
    她還不忘安慰自己，說不定警官一早問問自己，了解一下情況就把她放了，不耽誤周一回去上班。
    。。。
    這次的“暴風行動”突擊檢查了區裏兩家最大的洗浴中心，抓捕了三十多個按摩，足療的小姐，還有門童，服務員，會計，收銀員，大堂經理，副經理十幾個，一共六十多人被分散到四個分局分開審理關押。
    他們所裏關押空間有限，隻來了八個女的三個男的，七個足療小姐，三個服務員，一個兼職會計。
    副局長指示，先關她們一夜去去銳氣，第二天再集中審理，務必拿到她們涉黃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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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可惜的是那洗浴中心的老板周青陽周大腦袋聽到風聲，和司機跑路了，昨晚沒捉到。
    周青陽在車上就不停打電話托關係，和幾個平時交好的領導哭訴自己的場子從不涉黃，冤枉呀，讓他們替自己說說話。
    可最近上麵風聲緊，任務重，好不容易聯合行動搞了這麽大的動作，哪能他隨便一個電話就能洗脫嫌疑呢，對麵的人紛紛打著官腔，沒人敢接招。
    正當他焦頭爛額的準備關機消失一段時間的時候，一個很有身份的朋友打進電話來，說他和上麵的誰誰關係很好，能替他說幾句話，讓他不要跑的太遠，還要回來收拾殘局呢。
    周青陽有點病急亂投醫，他考慮了一下打電話的人和他提到的人在整個區裏的重量，決定先不忙跑出去，先在附近躲一下，觀察觀察情況。
    。。。
    葉桐仔細看了蘇茶的資料，略微驚訝的抬眼看她，想不到這種小地方還會有名牌大學畢業生。小姑娘戴著口罩，坐的規規矩矩，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他語氣略微溫和了一些，問道：“叫什麽名字？身份證號多少？”
    蘇茶如實說了。
    這個審訊室很小，隻有一個桌子，坐著兩個男性警察，旁邊一個凳子坐著一個年輕的女警。
    看來審訊女嫌疑人都要有女警在身邊陪著，怕女嫌疑人發瘋如廁什麽的。
    主審人是帶著口罩也能看出十分英俊的葉警官，坐在電腦旁負責記錄的應該是他的副手，是個機靈的年輕人。
    “你是輝煌的代賬會計？”
    蘇茶咽了一口唾沫，點頭道：“是。”
    “他們有不正當的交易你知道嗎？”
    蘇茶慌忙搖頭，“我隻負責記賬，報稅，開發票，每天隻去兩個多小時，其餘交易什麽的都不知道。”
    葉桐拿起幾張單子問：“那這幾張大額的收款單怎麽解釋。”
    “平時的洗浴和按摩收費都是298，398。”
    “怎麽這些是998，1298？”
    葉桐的聲音很威嚴，眼神也很有攻擊性，他明明知道眼前這個姑娘是剛畢業的應屆畢業生，不過是個代理記賬的小會計罷了，才在這裏上了十三天的班，有些賬本可能看都沒看過。
    可她學曆高懂的多，說不定十幾天就能看出裏麵的門道呢，也未必是什麽都不知道，有棗沒棗打三竿子，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人。
    這個點才早上八點半，他昨天忙了一天一夜，上了個大班，本來一看來的人是個嬌滴滴的小女孩，看身條，還以為是個年輕貌美的按摩女呢。
    一看填的資料竟然是個兼職的小會計，才23歲，名牌大學應屆畢業生。
    葉桐上下打量著她，看著她水霧般不安的雙眸，以他的經驗也有些吃不準，這個姑娘要不就是個小白花，要不就是個隱藏很深的黑蓮花，看起來像個不諳世事的清澈愚蠢的大學生，可他又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年輕貌美的名牌大學畢業生，竟然在洗浴中心幹個千八塊錢的兼職會計，怎麽看怎麽不合理。
    接下來他又問了幾個關鍵和不那麽關鍵的問題，小姑娘有問必答，倒是老實。
    “他們每天對賬的單子你見過嗎？”葉桐問，“平時都是誰管那些當天的單子？”
    蘇茶回憶了一下說：“當天的單子都是經理和老板親自收著，我隻是每天整理以前的單子，做賬報稅，他們給我什麽，我就用什麽。當天的單子我從來不接觸。”
    想來第一手的資料和單據也不會交給一個做賬交稅的會計，給她做賬的，顯然都是經過篩選以後的單據。
    看來光是審訊也問不出什麽來，要結合監控和賬務再問。
    葉桐一看時間，也問了半個多小時了，正想讓身邊的小李把她帶回去繼續蹲小黑屋。
    蘇茶竟然禮貌的問了一句：“請問我要在這裏待多長時間？”
    “我在電視上看過，要是我沒有違法犯罪行為，派出所最多能關押我24個小時，今天晚上會放我回家嗎？”
    “禮拜一我還要去上班呢。”
    葉桐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這麽說除了這個兼職的工作，她還有一個本職工作。
    看來是個缺錢的畢業生。估計是剛畢業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又缺錢，四處做兼職吧。
    “我們為什麽帶你們回來，你現在心裏門清吧。”葉桐說：“調查和審訊都是需要時間的，現在我們手裏有不少單據，視頻，電腦主機裏的賬目，還有按摩師手裏的手機證據，這都是違法犯罪的證據。”
    對麵的警官似是露出微笑，嘴裏說著抱歉，可絲毫沒有歉意，反而覺得有趣，“抱歉，我們有關押你7天的權利。”
    “要是查出確鑿證據，我們最多能羈押你37天。”
    “你老實的回去待著，想清楚了，積極配合，協助我們的調查取證工作，爭取早點回家。”
    蘇茶有如五雷轟頂。
    7天？
    37天？
    她要在這裏被關上37天？
    在這裏待了一夜她就要瘋了。
    不能洗漱，不能換衣，她還有兩天就要到生理期了，晚上沒有被子枕頭，隻有一排皮板凳，一個屋子關著十幾個人，一天三頓飯吃饅頭喝清水。
    上廁所都要打報告，有專門的女警看管你上，要在一個人的監視下上大小號，天呐，她整個人都傻了。
    她如沒睡醒般被那個女警帶出去，還到一個辦公室錄了指紋，采了手指血和頭發。
    那個大叔很和氣，還問她：“怎麽年紀輕輕的幹這個？”
    原來他以為自己是按摩女。
    蘇茶無言以對，隻是心裏更加害怕。
    我不會留下案底了吧？
    我不會成了罪犯吧？
    不會耽誤我的孩子考公吧？
    蘇茶渾渾噩噩的，被帶回了那個坐滿人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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