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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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安子猛地後退,後背撞上瓷磚牆。
    鏡中的影像沒有跟隨他的動作,而是保持著抬頭凝視的姿態,嘴角緩緩勾起一個他絕不會做的詭異微笑。
    \"放輕鬆,陳安子。\"鏡中的\"他\"開口了,聲音像是從水下傳來,帶著金屬共振的嗡鳴,\"我們終於能好好談談了。\"
    陳安子右手瞬間化為銀色利刃,直指鏡麵:\"什麽東西?\"
    \"我就是你體內的"客人"。\"鏡中影像的麵部開始融化,變成流動的銀色液體,又逐漸重組為一張中性的人臉,\"或者說,我是你小學那年被強行塞進血管裏的外星金屬意識體。\"
    水龍頭突然自動打開,水流在空中扭曲成一段dna螺旋的形狀。
    \"看,這就是我們結合的證明。\"金屬聲音帶著幾分戲謔,\"十五年 了,你難道不好奇為什麽你能在一階就液態化金屬?為什麽你的進化速度是別人的很多倍?\"
    陳安子的刀刃微微顫抖,他當然想過這些問題,尤其在看到其他金屬係進化者最多隻能硬化皮膚時。
    \"坐下談吧。\"鏡子裏的銀色人臉努了努嘴,\"放心,這房間的監控已經被我幹擾了。女王那個老妖婆現在隻能看到你在發呆的靜態畫麵。\"
    陳安子緩慢退回床邊,金屬手臂卻沒有恢複原狀。
    \"你說你是我小時候的...那個實驗?\"
    \"沒錯,很多年前,我搭乘的勘探器被隕石擊中,意識核心附著在隕石上墜入地球大氣層。\"
    鏡麵泛起波紋,顯現出一片星空,\"你父親陳教授的團隊在新疆戈壁發現了那塊隕石。他們以為隻是發現了新型合金,直到我在實驗室裏讓一支鋼筆懸浮了起來。\"
    陳安子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父親從未提起過這段往事。
    \"歐陽當時就瘋了,像個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樣又跳又叫,嚷嚷著要立即解剖我研究。\"
    銀色人臉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金屬五官扭曲成誇張的形態。
    \"你父親堅持倫理底線,主張先建立溝通再決定研究方向。
    團隊因此分裂了,你父親帶著部分研究資料和核心數據回了老家。\"
    鏡中畫麵切換到一個陽光明媚的小學操場,小小的陳安子穿著藍色校服,正在和同學們玩老鷹捉小雞,紅撲撲的臉上滿是汗水與歡笑。
    陳安子胃部一陣絞痛——那是爆炸發生的前一天,他記憶中最後一個無憂無慮的日子。
    \"歐陽在全球篩查基因適配的兒童。\"
    金屬聲音變得低沉,鏡麵泛起血紅色的波紋,\"你的體檢數據完美匹配,就像一把鑰匙恰好找到了對應的鎖。
    那場"實驗爆炸"死了七個孩子,隻是為了掩蓋他們真正想要的那個目標——你。\"
    陳安子的金屬手臂突然暴漲,銀白色的液態金屬如憤怒的毒蛇般竄出,將洗手台的陶瓷麵砸得粉碎。
    \"你是說,我爸媽的鄰居,那些孩子...都隻是幌子?\"
    他的聲音顫抖著,金屬手臂上的液態物質如沸騰般翻滾。
    \"很遺憾,是的。\"
    鏡麵恢複平靜,顯示出七個孩童的黑白照片,他們笑得天真無邪。
    \"在醫院裏,歐陽博士偷摸給你注射的"破傷風疫苗"其實是攜帶我意識核心的納米金屬群。
    原計劃是等我完全控製你的身體後,你將變成歐陽的"完美武器"。\"
    窗外的探照燈掃過,在陳安子臉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像一隻無形的手撫過他緊繃的麵部線條。
    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為什麽你沒那麽做?為什麽沒有控製我?\"
    銀色人臉突然露出一個近乎人類的表情,金屬表麵竟浮現出類似溫暖的柔光。
    \"因為你七歲的時候,早上會把煎蛋分給小區裏的流浪貓,因為你在母親節用攢了兩個月的零花錢買的那支康乃馨。
    因為你在爺爺葬禮上強忍眼淚安慰媽媽的樣子。\"
    鏡麵泛起溫柔的波紋,如同陽光下的湖麵。
    \"我的文明已經消亡了六萬年,陳安子。
    在你們的愚蠢和殘忍之外,我看到了更多值得守護的東西——那種明知會輸卻依然堅持的倔強,那種為了所愛之人犧牲自己的愚蠢勇氣。\"
    陳安子突然想起十五歲那年,他在體育課上突然高燒42度,全身出現詭異的金屬色斑紋,醫生都說沒救了,父母哭得幾乎昏厥。
    然而第二天清晨,他卻奇跡般地退燒痊愈。
    現在他明白了,那是體內金屬在重組他的免疫係統,在救他的命。
    \"現在怎麽辦?\"他揉著太陽穴,那裏有一根血管在突突跳動。
    \"女王明顯知道你的存在,她想要的是你,不是我。我隻是個容器。\"
    \"錯了。\"
    鏡中的影像突然貼近,幾乎要突破鏡麵,銀色的麵孔放大到占據整個鏡子。
    \"十五年的共生,我們早已不分彼此。她想要的是我們——這個星球上唯一成功的外星金屬與人類共生體,進化之路上的奇跡。\"
    走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鏡麵立刻恢複正常。
    陳安子迅速將金屬手臂恢複原狀,裝作在洗臉。
    守衛在門外停下,通過觀察窗看了一眼,又繼續巡邏。
    等腳步聲遠去,陳安子盯著自己恢複普通的倒影,胸口仍在劇烈起伏。
    \"明早之前必須做決定。\"他喃喃自語,用毛巾擦幹臉上的水珠,卻發現自己的手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不,孩子。\"鏡中的金屬意識最後一次浮現,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
    \"決定早在六歲那年就做好了。當你忍著劇痛還給那個摔倒的小女孩她的布娃娃時,當你本能地用身體護住更弱小的生命時...我們就已經是同一邊的了。\"
    洗手間的燈突然閃爍幾下,陳安子感到一股奇異的暖流從脊椎擴散到四肢百骸。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銀色的液態金屬正自發形成一把微型手槍的形態,又變回手掌,然後化作一把微型匕首,最後恢複原狀。
    整個過程流暢得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睡吧。\"金屬聲音漸漸淡去,如同退潮的海水。
    \"明天還有硬仗要打。順便說,夏可可那姑娘不錯,她不顧所有人反對偷偷跟來了,現在正蜷縮在基地西側排水管裏,渾身濕透得像隻落湯雞。\"
    陳安子差點從床上彈起來,撞翻了床頭的水杯:\"什麽?!她怎麽——那個傻姑娘!\"
    \"愛情使人愚蠢,古今通用。\"
    隨著這句調侃,鏡麵徹底恢複正常,隻留下陳安子一個人對著空氣瞪眼,水杯在地上滾動的聲響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刺耳。
    他躺回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一道裂縫。
    體內有個存活了六萬年的外星金屬意識體,女友不顧危險來救他,而明天要麵對一個想要收編他的瘋狂女王和她的新秩序軍團。
    陳安子突然無聲地笑了——這他媽比老爸收藏的那些發黃的老科幻雜誌還離譜。
    窗外,新秩序基地的探照燈像巨獸的眼睛掃過夜空,偶爾傳來巡邏士兵的交談聲和機械運轉的嗡鳴。
    陳安子閉上眼睛,感受著血液中流淌的、不屬於這個星球的金屬之歌,那旋律既陌生又熟悉,如同他靈魂的另一半。
    在意識沉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他想起夏可可紫羅蘭色的眼睛,想起她每次拉弓時微微皺起的鼻尖,想起她在月光下說\"我會一直跟著你,去哪都行\"時顫抖的嘴唇。
    這個認知讓他心如刀絞——她此刻正躲在某個冰冷潮濕的管道裏,隻為了救他。
    \"別做傻事啊,笨蛋...\"
    他對著黑暗呢喃,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床單,金屬液體在血管裏加速奔流,仿佛在回應他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