繭母一直衝著墨青竹發出嘶吼，直至這具身軀已經開始漸漸虛弱，祂才停了下來。
    而這時，墨青竹也是頗為好心的詢問道：“要不要我給你治療一下？待會兒你接著罵。”
    “你！”
    紫紅色的雙眼注視著眼前臉上毫無波動的男人，繭母終究還是停下無意義的口舌之爭。
    “不需要，我想要的已經得到，那這具造物之軀就無所謂了，隻是……”
    說著，祂突然頓了一下。
    在沉默了一段時間之後，祂的聲音再次響起，隻不過這一次祂的話語中沒有了剛才的瘋狂與惡意。
    祂用那溫柔中充滿了期盼與祈求的聲音說道：“待到最後的最後，至少讓我為你送別，好麽？”
    “……我會的……寂芽。”
    他亦開口回應故人的祈求，但那毫無波瀾的話語，實在是讓人無法意料他的真實想法。
    但對於寂芽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到時候就算他真的失約了，但至少他還願意騙自己不是嗎？
    這般想著，她的意識如潮水般褪去，原本被壓製的意識漸漸占領高地。
    但這具殘破的身軀已經不堪重負，死亡即將到來。
    “啊……我要死了？還真是短暫啊……”
    感受著身體因承載神降而崩潰的身體，通識發出了一聲感歎。
    可就算如此，通識也並不慌張，對於歸屬於崩壞的它來說物質的死亡並非真正的消亡。
    它的靈魂將在最後一刻回歸它原來的地方「崩壞意識集群」之中。
    那是一方「裁決者」所帶領的軍隊之源，亦是崩壞獸們真正存在的地方。
    現世的身軀不過意識的延伸，除了像它一樣意識完全降臨的特殊存在，現世對於它們來說與夢境無異。
    蛇軀緩緩立起，龐大如同山脈般的身體漸漸盤坐一團。
    它低頭看向地麵上渺小的身影，那是之前與自家神明聊天的那個男人，他還沒有離去。
    兩人的聊天並沒有屏蔽它，但它也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麽。
    隻是隱隱約約察覺到眼前之人應該快死了。
    畢竟比起自家神明，他真的太弱小了。
    但就算他再怎麽弱小，對方至少也曾經是與自家神明同一維度的存在。
    那他是否能解決自己的疑問？
    想到這裏，自覺時間無多的它開口說道：
    “冕下既然與我神認識，那想必也是超然物外的存在。
    不知可否容許在下詢問一個問題？”
    原本正在思考著什麽的墨青竹驟然聽到聲音響起，抬頭朝聲音來源看了一眼後點頭說道：“你且問吧。”
    聽到回答，通識隻感覺自己原本已經沉寂的核心再次煥發光彩。
    一股名為激動與渴求的情緒自它的意識之中誕生。
    於靜謐的集群意識海洋中沉浮無數時間，作為少有的清醒者，它認為這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
    世界變幻莫測，可它卻始終隻能看到一縷。
    災難、廢墟、哀嚎、死亡……
    神的代行者向它發號施令，它別無選擇。
    僅僅是那段時間所了解的事物根本無法支撐它無盡的思索。
    作為最接近裁決者的存在，它清楚的知道自己距離那浩瀚的真理有多麽遙遠。
    那是它作為再造之物所無法觸碰的領域，也是它生來便有的局限性。
    而在這一刻，它看到了超脫局限的可能！
    “無所不知的至偉之神，卑微的再造之物向你發問，何為存在？”
    當最後一聲落下，它便再也無法動彈一分，意識逐漸模糊，來自“家”的呼喚越來越強烈。
    就在它即將回歸之時，它聽到了那最後的回答。
    “有形是存在，無形亦是存在，這世間從來都沒有什麽有無之分。
    因為這兩者之間根本不會存在交界。
    不過是生靈心性，想要以自我的意誌定義一切罷了。”
    “原來……如此……”
    ……
    看著已經徹底沒有了生命氣息的通識，墨青竹揮袍轉身離去。
    山石隨著他的腳步隆起，漸漸覆蓋了它巨大的身軀，一個個封印與迷惑的陣法自虛空中生成，將這一片地區徹底籠罩在了迷霧之中。
    “殺戮的底色是瘋狂，現在殺戮沒了，瘋狂自然就暴露了，這根紮的可太深了，深到成為了我根源的一部分！
    限製域，限製域，到頭來原來是在限製我，嗬嗬，哈哈哈哈哈！！！”
    帶著癲狂、混亂的狂笑在天空中回蕩，遠在各地的行者們紛紛向這裏投來了擔憂的目光。
    ……
    公元前539年，若水道人集百家學說編書十冊，為天下人傳頌拜謁。
    同年，於南山之中誕生一大妖「通識」，若水道人受仙神所托前去討伐。
    一連三日，雷聲不斷雨聲不停。
    山被削去了，樹林變成了澤地。
    隨後雲開見日，根據多方人士的探查，除了一高聳入雲的孤山罔地，便再無其他。
    若水道人與妖獸盡皆不知所蹤。
    但在數日之後，若水道人又返回了百學城中。
    更於不久後宣布不再過問世間，隨後徹底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之中。
    有人說她成仙了，有人說她封神了，更有人說她已經死了。
    但不管天下如何分說，王公貴胄江湖武人們都明確了一件事。
    十書必須掌握在自己手中！
    原本因為蕭雲而停止的紛爭再次到來，並且相比以往更為慘烈！
    ……
    “生死輪轉為世間常理，但我們不需要這常理，跟我來吧，去熟悉熟悉你以後的生活。”
    “是！”
    巍峨聳立的高山之上，蕭雲再次回頭看了一眼底下不停廝殺的兵卒。
    她看著自己七年所建立的一切在此刻化作灰燼。
    這裏將被時間埋葬，這裏將被世人遺忘。
    但她還在，那麽這座供眾生思考、爭辯、求索的城市便就依然屹立。
    邁開腳步，她跟上了已經走遠的符華，走向了天空之中，向著新的生活走去。
    地球外太空月球軌道上。
    孤獨卻又孤傲的衛星在此運行。
    亦如曾經的每一刻，它都未曾遮掩過自己的光芒。
    但與它不同，有些人生來就懂得如何行走於陰影之中。
    “……”
    站在荒蕪的月壤之上，少年沉默異常。
    突然一隻手攀上了他的肩膀，輕輕拍了他一下。
    少年回頭看去，隻見一位閉著眼睛的俊美男子正站在他的身後。
    “在想什麽呢科斯魔？”
    蘇輕聲的向少年詢問道。
    科斯魔沉默看了看遠處的地球，最後搖了搖頭說：“沒什麽，我要再去檢查一下數據了。”
    說著，他便消失在了蘇的麵前。
    蘇對此隻是無奈的笑了笑，而後看向湛藍的地球與漆黑的宇宙。
    他亦有著與科斯魔一般的疑惑啊，隻不過他知道的更多，想到的也更多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