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之丘詩羽輕輕拂過秀發，身形在空中懸停數息，才像一片安靜的鴉羽般緩緩降落到琦玉麵前。
    她抬眸，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貫的輕慢與審問意味。
    “喂，你叫什麽名字？”
    頓了頓，她又補上一句，“知道剛才的怪物是什麽等級的嗎？”
    目的很簡單——對方好歹是這個世界的人，應該能些可用情報。
    她的主線任務要求“至少清除三隻鬼級以上怪人”，可“鬼級”到底長什麽樣，她心裏還沒譜。
    剛才那頭巨人應該算鬼級，畢竟任務進度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一。
    另一邊，琦玉卻完全不在狀態。
    他一邊悄悄後退半步，一邊在心裏瘋狂打鼓
    ——不是吧，這女人真要訛上我了？
    ——怪人不就是怪人，哪來什麽等級？
    殺了三年怪，他連“英雄協會”這四個字都沒聽說過。
    對他而言，所謂等級就是“一拳”和“認真一拳”的區別。
    更讓他焦慮的是——
    “超市的袋子還放在休息區，萬一被人拿走就糟了。”
    這個念頭在他腦內循環播放，即使從巨人出現開始，地表除了他和李默一行就再也找不到普通民眾，他的擔心依舊無根無據卻頑強無比。
    於是，光頭撓了撓後腦勺，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那個，您看怪人已經被打倒了，我就先走了哈。”
    說完，轉身就走，腳底抹油，完全沒有回答霞之丘詩羽問題的打算。
    霞之丘詩羽下意識伸手，指尖幾乎碰到他的披風，卻又在半途停住。
    “算了。”
    比起這個來曆不明、深淺莫測的光頭，回去問自己的男人更靠譜。
    她腳尖一點，衝天而起，漆黑長發在氣流中拉出一道淩厲的弧線，朝著小隊方向疾飛而去。
    她沒有注意到，幾架隸屬於英雄協會的偵察無人機正好在此時抵達戰場空域。
    更巧的是，無人機是在琦玉打出那一拳之後才啟動錄像，於是之後所有的影像資料裏，都隻有霞之丘詩羽一人一龍收屍的高光鏡頭。
    英雄協會的檔案室裏，估計很快就會出現一份標注“暫定鬼→龍級討伐，主要功臣——來曆不明女性魔法師”的絕密報告。
    沒過多久，霞之丘詩羽落回大廈頂樓。
    腳還沒站穩，藤原千花和由比濱結衣便像兩隻興奮的小麻雀撲了上來。
    “太厲害了！那條魔龍是什麽？那麽大！比巨人還大，一口就把巨人吃了！”
    兩人手舞足蹈，眼睛裏閃著星星。
    四宮輝夜與雪之下雪乃則對魔龍毫無興趣，她們關心的是那個畫風突兀的光頭。
    “小默，那個光頭……你認識？”
    李默毫不猶豫地點頭。
    “認識哦，他叫琦玉，是這個世界的英雄。別看畫風潦草，卻是此世的最強者。”
    他聳聳肩，語氣輕鬆得像在討論今晚吃什麽，“真對上他，我也不確定能不能贏，勝負得打個問號。”
    話音落下，小隊頻道瞬間安靜。
    連隊長都無法保證必勝的對手？
    ——這個世界這麽瘋狂嗎？
    李默抬手，做了個安撫的手勢。
    “放心，那家夥佛係得很，不會成為我們的敵人。而且，這個世界真正開掛的隻有他一個，其他人都還在可控範圍。”
    藤原千花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
    “還好還好，和隊長同級別的怪物隻有一個，不然我們這種新人豈不是有去無回？”
    一直站在四宮輝夜側後方的早阪愛麵無表情地補充
    “其實也不用太擔心。哪怕真的死亡，隻要隊長還在，他就有不止一種辦法把你複活。”
    藤原千花“誒？！真的假的！”
    她猛地轉頭，求證似地看向李默。
    李默沒有出聲，隻是笑著點了點頭。
    這一下，不僅新加入的兩人，連原本對李默實力沒完全認知的隊員也被震得不輕。
    唯有小百合麵色平靜。
    她雖然也是新人，但在異世界天空之城李默的行宮裏，早已見識過李默那些複活菜單，從靈魂綁定到時間回溯，花樣繁多。
    見眾人竊竊私語有愈演愈烈之勢，李默拍拍手，把話題拉回正軌。
    “好了，別站天台吹冷風。先去找個住處，總不能一直露營。”
    提案全票通過。
    一行人烏泱烏泱地離開天台，朝著剛剛從毀滅邊緣被拉回來的b市進發。
    選擇b市有三個理由
    第一、離戰場最近，腳程最短。
    第二、原著裏b市早早被毀，因此沒有s級英雄長期駐紮，方便行事。
    第三、站在殘破的公路上，便已經能隱約望見a市天際線上那座標誌性的高塔——英雄協會總部。
    除了“消滅怪人”的主線，他們還有一條支線成為英雄。
    李默不清楚成為英雄標準是什麽，但既然英雄協會就在旁邊，他當然要去碰碰運氣。
    有趣的是，主神把任務拆成了兩份。
    “消滅三隻鬼級以上怪人”並非霞之丘詩羽一個人的專屬，而是除李默外所有人的共享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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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李默本人，任務列表裏孤零零地躺著一行小字
    【個人專屬消滅三隻龍級以上怪人。】
    “看來是我多次用特權穿越，連主神都給我開小灶了。”
    李默笑了笑，並不把龍級怪人的威脅放在心上。
    他真正擔心的是——
    “別我還沒到場，龍級怪人就被某個光頭一拳打碎了。”
    和琦玉比速殺，這才是他接下來要頭疼的問題。
    —————
    夜幕像一塊被火星燙出破洞的幕布，沉沉地罩在殘破的z市上空。
    街燈大多碎成玻璃渣，隻有零星幾盞還在掙紮閃爍，把廢墟拉出長長的影子。
    琦玉從一間半塌的小賣鋪裏走出來，手裏拎著一隻輕得可憐的塑料袋。
    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下午買的特價雞蛋、特價蘿卜、特價豆芽，全被巨人衝擊波吹得無影無蹤。
    兜裏隻剩幾枚硬幣，他不得不用最後的零花錢換了店裏最晚打烊的半價便當白飯上蓋著兩片薄得能透光的火腿，再加一粒孤零零的梅子。
    他踩著碎磚與鋼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夜風吹在臉上，像鈍刀刮過。
    琦玉抬頭，看見一輪慘白的月亮掛在碎裂的天際線後麵，忽然想起巨人倒下時那張扭曲的臉，以及那句哀嚎——
    “哥哥——！！”
    同樣的哀嚎，他聽過太多次。
    每一次都換一張麵孔，換一副更大的身軀，換一場更誇張的破壞，但本質從未改變。
    “邪惡……好像永遠不會消失。”
    他在心裏低聲念道。
    成為興趣使然的英雄三年，他每隔幾天就會讓某隻怪人化作血霧。
    可第二天的新聞裏，災害等級依舊飆紅，新的怪人依舊蹦躂。
    他像把沙子撒進海嘯，連朵浪花都濺不起來。
    更麻煩的是，情緒。
    最初看到無辜者受傷，他會憤怒；後來隻剩皺眉；再後來，連皺眉都省了。
    今天巨人把親哥哥拍成肉醬，他也隻是捂了下耳朵。
    那張本來就像簡筆畫的臉，如今連最後一根多餘的線條都被橡皮擦掉了。
    路人越來越少注意到他。
    他走在廢墟裏，幾乎和灰色的背景融為一體，像一塊被雨水打磨光滑的鵝卵石。
    “……也許，我已經變成背景板了吧。”
    他自嘲地想著，腳步卻不停。
    忽然，前方轉角傳來引擎怠速般的低吼。
    一個“人”走了出來——
    如果那還能叫人的話。
    它全身包裹著扭曲的金屬外殼，像是有人把一輛報廢跑車硬生生套在肌肉上，車燈當眼睛，排氣管當鼻孔，每走一步都噴出嗆人的汽油味。
    汽車人怪人轉動車燈，鎖定了琦玉。
    它似乎很享受亮相的儀式感，張嘴便是一串冗長的自我介紹，夾雜大量“本大爺”“碾碎你”“汽油榮耀”之類的詞匯。
    琦玉一句也沒聽進去。
    他的思緒飄到下午那個能在天上飛的少女，黑發黑衣，抬手就是一個巨大無比的魔法陣。
    “超能力？魔法？”
    他輕輕歎氣，“好帥啊……不像我，除了揮拳還是揮拳。”
    “要是我也能飛就好了。”
    汽車人終於說累了，掄起臉盆大的鐵拳，帶著破風聲砸下。
    拳頭離琦玉的腦袋隻剩十厘米。
    啪——
    像戳破一隻氣球。
    琦玉甚至沒有抬頭，隻是隨手向上一揮。
    鐵拳、前臂、肩膀、胸腔、整輛“車”由內而外炸成漫天碎屑，金屬與血肉混成一場轉瞬即逝的紅雨。
    血點落在塑料袋上，像幾滴廉價的番茄醬。
    琦玉連看都懶得再看，拎著便當繼續往家的方向走。
    轉過兩條街，他忽然又想起少女臨走前的問題——
    “怪人……還分等級嗎？”
    他聳聳肩。
    “也許真有吧，像rpg裏那種50級、100級的設定。可惜我看誰都像1級。”
    回到公寓，樓道裏的燈泡“滋啦”一聲壽終正寢。
    琦玉摸黑進門，把便當放在桌上，先刷牙洗臉。
    鏡子裏的人影輪廓模糊，像鉛筆稿被水暈開。
    洗漱完畢，他盤腿坐在榻榻米上，打開便當。
    米飯有點硬，火腿有點鹹，梅子酸得倒牙。
    他一邊嚼，一邊回想著今天發生的所有事。
    吃完，他把空盒壓扁，精準丟進兩米外的垃圾桶。
    隨後仰麵躺下，雙手枕在腦後。
    天花板上有道裂縫，像一條歪歪斜斜的笑。
    他盯著那道裂縫，忽然生出一點久違的期待
    “明天去城裏走走吧，說不定還能遇到像她一樣的英雄。”
    “要是……遇到比我更強的家夥，一定要好好聊聊。”
    念頭到這裏，他打了個哈欠。
    聲音剛出口，就被夜色吞沒。
    幾秒後，房間裏隻剩均勻的呼吸。
    半開的窗外，廢墟深處偶爾傳來鋼筋墜落的脆響，像遙遠的掌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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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默獨自坐在客廳那麵巨大的落地窗前，整個人像被午後的陽光釘在了陰影裏。
    窗外的街景依舊完整——霓虹招牌尚未被怪人的巨足踏成碎片，行道樹在風裏搖晃著新綠的葉子，像一幅被精心裱好的油畫。
    他望著這一切，心裏卻泛起微妙的荒誕如果沒有那些怪人，這裏大概會和自己原來的世界一樣，按部就班地走向擁擠、內卷、逐漸麻木的未來吧？
    可正是怪人的高壓，把人類逼出了另一種活法。
    短短幾年，他們學會了用不可思議的建造速度把廢墟變成堡壘，用超前半步的科技把絕望切成可以下咽的碎片。
    更諷刺的是，連心態也被一並改造——沒人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於是所有人都學會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髒話可以說，愛可以大聲喊，連告白都像末日前的最後一顆子彈，射出去就再也不回頭。
    李默現在住的地方原本是一座度假酒店。
    老板今天上午差點被那尊遮天蔽日的巨人踩成肉餅，恐懼像釘子一樣釘進脊椎。
    他連行李都沒收拾，托了幾層關係，當天傍晚就逃往有s級英雄駐守的市中心。
    酒店掛牌出售的消息剛一放出，聽說有人願意接盤，老板二話不說就簽了合同，連價都沒砍，生怕晚一秒那巨人又回頭補上一腳。
    就在李默神遊天外的時候，門被輕輕推開。
    雪之下陽乃踩著輕巧的步伐走進來。
    她環顧一圈，目光落在李默孤零零的背影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家裏就你一個？”
    她的聲音像摻了薄荷的溫水，清涼裏帶著點甜。
    李默沒回頭，隻是懶洋洋地靠在沙發背上，聲音拖得老長
    “和你們一樣啊，殺怪的殺怪，收集情報的收集情報，漲經驗的漲經驗，全都跑光了，連個給我做飯的人都沒留下。”
    他故意把尾音壓得百轉千回，像戲台上的小生甩出的水袖，滿滿都是“我好可憐”的戲劇效果。
    雪乃跟在後麵，聞言翻了個白眼，冷颼颼地拆台
    “少來。你的食物多到吃都吃不完，餓肚子？騙鬼呢。”
    陽乃卻笑得更甜，眼睛彎成兩枚月牙。
    她側過身，用胳膊肘輕輕撞了撞妹妹，語氣像在哄小孩
    “要不——我們姐妹倆給小默做一頓愛心晚餐？”
    “做、做飯就做飯，什麽愛心晚餐……”
    雪乃的耳根瞬間染成緋色，聲音也低了八度，像被戳破的氣球。
    陽乃不放過她，湊到妹妹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慢悠悠地補刀
    “所以，你不反對給小默君做晚飯嘍？”
    雪乃深吸一口氣，把差點炸開的情緒壓回胸腔。
    她在緩緩的說道“他是隊長，對我們有恩，做個飯而已，又不是什麽斷頭台。”
    李默這才慢悠悠地回頭，目光在姐妹倆的背影間來回溜達，語氣裏帶著一貫的欠揍
    “話說，你們倆突然回來，不會是想確認我孤家寡人，然後半夜搞什麽夜襲吧？”
    雪乃腳下一滑，差點把門框掰下來。
    她回頭，眼神像冰錐夜襲？我姐姐還在這兒呢！你難道想姐妹通吃？做夢！姐姐的安全由我來守護！
    可這句話終究沒出口，她板著臉擠出一句“哼，想的美。”
    然後轉身，長發在空中劃出一道倔強的弧線，大步走向廚房。
    陽乃卻像隻偷到魚的貓，輕手輕腳地溜到李默麵前。
    她伸出指尖，輕輕劃過他鎖骨的位置，像羽毛掠過水麵，帶起一串細小的戰栗。
    然後她俯身，唇幾乎貼著他的耳廓，聲音低得隻剩氣音
    “別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會幫你的。”
    最後一個“嗬嗬”像火星落在幹草上，輕，卻燙得嚇人。
    話音落下，她也轉身，裙擺掃過李默的膝蓋，帶著一陣若有若無的香氣，飄向廚房。
    客廳裏隻剩下李默一個人。
    引線已經被點燃，他卻不知道該往哪兒炸，隻能愣愣地坐在沙發上，像被按了暫停鍵的滑稽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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