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這個逆子,朕喜歡

字數:4690   加入書籤

A+A-


    話音剛落,大皇子趙瑞一黨和二皇子趙朗一派的官員,立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紛紛出列附和。
    “陛下,張禦史所言甚是!三殿下此舉,置皇權於何地?置朝廷於何地?”
    “長此以往,國將不國!請陛下降旨,嚴懲涼州王,以正國法!”
    一時間,整個金鑾殿都成了聲討趙軒的戰場。
    趙瑞與趙朗交換了一個隱晦的眼神,嘴角都噙著一絲得意冷笑。
    在他們看來,趙軒這次是徹底玩脫了。
    龍椅之上,慶帝的麵色依舊平靜如水,隻是那敲擊扶手的手指,停了下來。
    他靜靜地聽著臣子們的口誅筆伐,心中卻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這個小混蛋……幹得是真他娘的漂亮!
    搶豪紳?殺士人?
    那些盤踞涼州百年的地頭蛇,哪個屁股底下是幹淨的?
    趙軒這是在替朝廷拔除膿瘡!
    擴軍?
    草原環伺,不擴軍難道等著被蠻子當羊宰?
    擅開邊釁?
    哼,大蒙人都快把刀架在脖子上了,還講什麽規矩?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慶帝心裏跟明鏡似的,這個自己最不省心的兒子,正用最粗暴,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做著自己想做卻又不能輕易去做的事。
    隻是……這麒麟兒辦事,就是手腳太糙,屁股都不知道擦一下,還得自己這個父皇來替他收拾爛攤子。
    慶帝的目光在殿中掃了一圈,最終落在了三朝元老蘇文淵的身上,給了他一個微不可察的眼神。
    蘇文淵心領神會,顫巍巍地出列,撫著長須,慢悠悠地開了口:“陛下,老臣以為,此事尚有蹊蹺。”
    他轉向吹胡子瞪眼的程知圖,問道:“程禦史,你所言三大罪,老夫想問一句,人證何在?物證何在?”
    程知圖一愣:“涼州與京城相隔千裏,人證物證,一時如何能到?”
    “但此事已在涼州傳得沸沸揚揚,絕非空穴來風!”
    “嗬嗬!”蘇文淵輕笑一聲,“張禦史在都察院半生,難道不知‘彈劾’二字,講究的是鐵證如山?”
    “僅憑一些‘道聽途說’、‘捕風捉影’之言,便要治一位皇子親王的重罪,是否太過兒戲?”
    “……”程知圖眉頭緊鎖,無言以對。
    慶帝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重重一拍龍椅扶手,發出“啪”的一聲巨響,殿內瞬間鴉雀無聲。
    “豈有此理!”慶帝龍顏大怒,放聲怒罵。
    “趙軒這個逆子!朕讓他去鎮守涼州,不是讓他去給朕惹是生非的!”
    滿朝文武皆跪伏於地,大氣不敢出。
    大皇子和二皇子心中竊喜,以為父皇終於要動怒處置趙軒了。
    隻聽慶帝的聲音如同滾雷般在殿中回響:“縱然證據不足,但無風不起浪!”
    “涼州王行事乖張,目無君父,確需敲打!”
    他沉吟片刻,朗聲宣布。
    “傳朕旨意!”
    “其一,涼州王趙軒,行事不端,言行有失,罰其手抄《孝經》百遍,以養心性!”
    眾人一聽,都覺得這懲罰不痛不癢,不禁滿臉失望。
    不料,慶帝的下一道旨意卻讓他們驚掉了下巴。
    “其二,朕聞涼州軍紀渙散,恐生禍亂。”
    “著大將軍慕容正,於京營之中,再點一萬精兵,由鷹揚將軍馬鈞統領,即刻開赴涼州!給朕看好這個逆子!”
    “轟!”
    此言一出,趙瑞和趙朗臉上的喜色瞬間凝固。
    派兵?還派一萬?派的還是馬鈞這個大將軍慕容正的心腹悍將?
    這他娘的是去監督?
    這分明是老丈人給未來女婿送兵啊!
    他們想反對,卻找不到任何理由。
    皇帝以“監督皇子,穩定邊疆”為名,名正言順,誰敢說半個不字?
    慶帝根本不給他們反應的機會,繼續說道:“其三,為查明真相,還朝廷一個公道。”
    “命戶部、兵部、刑部,挑選三部會審欽差,即刻啟程,前往涼州,給朕查個水落石出!”
    被點到名的三部,正是大皇子、二皇子和慶帝自己的心腹。
    這一手安排,更是絕妙。
    看似公允,三方製衡,可到了涼州那地界,天高皇帝遠,欽差是龍是蟲,還不是看涼州王趙軒的臉色?
    到時候,這調查結果要怎麽“清楚”,還不是由著趙軒和慶帝的心腹來拿捏?
    一場洶湧的政治風波,眼看就要將趙軒吞沒,卻被慶帝輕描淡寫地幾道旨意,化解於無形。
    非但沒有傷到趙軒分毫,反而將一場天大的危機,變成了一份厚重無比的皇家大禮包。
    “退朝!”
    慶帝拂袖而起,轉身離去,留下滿朝文武,神色各異。
    趙瑞和趙朗站在原地,臉色鐵青,感覺自己用盡全力打出的一拳,卻砸在了一團棉花上,憋屈得幾欲吐血。
    金鑾殿的喧囂散盡,慶帝回到了禦書房,明黃的龍袍換成了一身尋常的玄色常服。
    整個人鬆弛下來,眉宇間那股帝王的威嚴也淡去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夾雜著好氣與好笑的無奈。
    大內總管李全,正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為他研墨。
    “這個混賬東西!”慶帝拿起一本奏疏,看了兩眼又重重丟在桌上,罵了一句。
    李全眼觀鼻,鼻觀心,連呼吸都放輕了三分,不敢接話。
    他伺候慶帝二十餘年,深知這位陛下此刻的“罵”,跟早朝時那聲色俱厲的“怒”,完全不是一回事。
    “築京觀,屠部族,擅開邊釁……這樁樁件件,傳出去都是能讓禦史台那幫老家夥,用唾沫淹死他的滔天罪過。”
    慶帝端起茶碗,吹了吹熱氣。
    “他倒好,幹得痛快,屁股都不知道擦一下,爛攤子全丟給朕來收拾!”
    李全聞言,終於敢抬起頭,諂媚笑道:“陛下息怒。”
    “三殿下畢竟年輕,行事難免有些……雷厲風行。”
    “雷厲風行?”慶帝瞥了他一眼,冷聲道。
    “明明是無法無天!”
    “朕讓他去涼州,是讓他當釘子,不是讓他當錘子,四處亂砸!”
    “你看看,朝堂上那幫人,他的兩位皇兄,一個個都等著看他笑話,恨不得他死在關外!”
    話雖如此,慶帝的嘴角卻不受控製地微微上揚,
    眼中閃爍著一絲藏不住的得意和激賞。
    朕當年想幹又不敢幹的事,全讓這個小混蛋給幹了!
    而且幹的無比漂亮!
    真他娘痛快啊!
    這微妙的神情變化,一絲不落地落入了李全的眼中。
    他心中劇震,瞬間明了。
    陛下這不是在生氣,這分明是在驕傲,在炫耀!
    就好像一頭日漸老邁的虎王,看著幼崽初次亮出獠牙,咬死了豺狼惡豹,嘴上罵著“胡鬧”,心裏卻樂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