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軒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豪情萬丈。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要打破武人與文官之間的壁壘，要在涼州建立一個全新的，以知識和技術為核心的強大集團。
    他朗聲笑道：“好！既然大家有這個心，本王自然成全！《物理》、《數學》、《化學》等科學教材，人手一套！誰也別想落下！”
    “往後，不僅文官要學，你們這些領兵的將領，更要學！”
    趙軒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本王醜話說在前麵，將來的涼州軍，不僅要看戰功，更要看學識！”
    “若是腦袋空空，跟不上我涼州發展的腳步，哪怕你是軍功累累的元勳，也一樣要被淘汰！”
    “我等謹遵王爺將令！”眾將轟然應諾，聲震雲霄。
    這一日，涼州書院的思想風暴與冶鐵工坊的科技驚雷，共同宣告了一個嶄新時代的來臨。
    熱潮褪去，演武場上的硝煙味漸漸淡了，可那股烙印在眾人心頭的震撼，卻愈發濃烈。
    趙軒揮手讓興奮的將領們散去，各自回營消化今日所得，卻唯獨留下了諸葛明、孟虎、傅青山等幾位核心將領。
    “諸位，隨本王走走。”趙軒的聲音恢複了平時的淡然。
    眾人隨著他，緩緩踱步在工坊與演武場之間的石板路上。
    孟虎還在撓著頭，嘴裏念念有詞，似乎在回味那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氣氛正輕鬆時，趙軒忽然停下腳步，拋出了一個讓空氣瞬間凝固的話題。
    “本王打算在軍中，設立一個‘監軍部’。”
    他看著諸葛明，眼神平靜無波：“軍師，本王想讓你來負責，將監軍的觸角，一直深入到軍中伍長一級。”
    監軍部？
    三個字，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方才還一臉憨笑的孟虎，笑容僵在了臉上，下意識地握住了腰間的刀柄。
    傅青山等人也是臉色微變，彼此交換著驚疑不定的眼神。
    演武場上，瞬間鴉雀無聲。
    “監軍”是什麽東西，在場的武將無人不知。
    那是套在軍隊脖子上的枷鎖，是皇帝派來掣肘大將的眼線，是外行指揮內行的禍根！
    曆史上多少名將，不是敗於敵手，而是被身後的監軍活活坑死。
    讓一個文人出身的軍師，去統領一個遍布全軍的監軍部？
    這……王爺到底要做什麽？
    是信不過我們這些從龍之臣了嗎？
    一時間，猜忌和不安的種子，在眾人心中瘋狂滋長。
    “王爺！”諸葛明麵色凝重，對著趙軒，深深一揖，“恕屬下直言。”
    “自古監軍之設，名為監察，實為掣肘。”
    “軍國大事，瞬息萬變，豈容不通兵事之人指手畫腳？”
    “若如此行事，必使軍中將士離心，三軍之氣沮喪，非但無益，反有大害。”
    “還請王爺，三思。”
    他的話說的很委婉，但意思卻很明白：您這麽搞，弟兄們會心寒的。
    “是啊王爺！”孟虎終於忍不住，甕聲甕氣地嚷道。
    “俺們弟兄的命都是您救的，刀子都為您舔過血！”
    “您要俺們的命，吭一聲就成！”
    “可您要派些不打仗的玩意兒在背後盯著俺們，俺們……俺們這仗打不痛快！”
    趙軒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絲毫意外，反而露出一抹笑意。
    他要的就是這個反應。
    “看來，‘監軍’這兩個字，確實不太太冷歡喜。”
    趙軒輕笑一聲，目光掃過眾人緊張的臉龐。
    “那便換個名字，叫‘司馬’，如何？”
    司馬？
    眾人一愣，這個詞雖也古老，卻少了“監軍”那股陰森的宦官氣。
    趙軒不給他們細想的機會，繼續說道：“諸位不必緊張，我所說的‘司馬’，與你們想的完全不同。”
    他豎起一根手指：“第一，司馬不得以任何理由，幹涉各級將領的軍事指揮。”
    “誰敢違令，軍法從事，絕不姑息！”
    此言一出，孟虎等人緊繃的神經頓時鬆了一大半。
    隻要不幹涉指揮，那還好說。
    “那……那他們幹啥？”孟虎不解地問。
    “他們有兩件事要做。”趙軒豎起第二根手指。
    “第一，統一將士思想。第二，掃除軍中文盲，提升將士學識。”
    這下，眾人更糊塗了。
    派人下到軍營裏，不為監視，不為奪權，就為了教大頭兵認字？
    這是什麽道理？
    趙軒看著諸葛明，眼神變得深邃起來：“軍師，我問你，自古以來，為何兵會跟著將反？”
    諸葛明一怔，沉吟道：“因兵不知忠於國，忠於君，隻知忠於將。”
    “將領一聲令下，他們便盲從。”
    “說對了，但隻說對了一半。”趙軒點了點頭。
    “根本原因，在於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戰。”
    “在中原大地上，做任何事，都講究一個‘師出有名’。”
    “哪怕是謀反，也要扯一麵‘清君側，誅奸臣’的大旗。”
    “為何？因為要爭取人心，要讓天下人覺得你是正義的。”
    “可對於那些目不識丁的普通士兵而言，什麽是天下大義？什麽是家國情懷？他們可不懂。”
    “他們隻知道，跟著將軍有飯吃，有餉拿。”
    “將軍讓他們殺誰，他們就殺誰。”
    “他們的忠誠，是狹隘的，是盲目的。”
    趙軒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一般，敲在每一個將領的心上。
    “我趙軒的兵，不能是這種隻知服從的工具！”他的語氣驟然變得激昂。
    “我要讓他們每一個人，都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們為何拿起武器！”
    “我們不是為了我趙軒一人的權勢，而是為了守護身後的父母妻兒，是為了涼州，為了天下百姓，能活得像個人！”
    “是為了打出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讓子孫後代，再不受蠻夷欺淩！”
    “我要讓這支軍隊，有自己的魂！”
    “而司馬的職責，就是去鑄魂！”
    “他們要去軍中，去夥房，去每一個營帳，告訴我們的士兵，我們是誰，我們為何而戰！”
    “要教他們識字，讓他們能親眼看看本王頒下的軍令，而不是隻聽上官轉述。”
    “要給他們講《物理》，講《數學》，讓他們明白，我們手中的火槍為何能殺敵，我們腳下的世界究竟是什麽模樣！”
    “我要培養的，是一支不僅忠於我，更忠於涼州這份事業的軍隊！”
    “一支有思想，有文化，有信仰的軍隊！”
    演武場上，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