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撮雪鹽在舌尖融化，那純粹而奇妙的甘甜，像一道閃電，劈開了在場所有回鶻人的味蕾。
    他們這輩子吃的都是什麽？
    是又苦又澀，混雜著沙土的青鹽，是隻有貴族才能勉強享用的岩鹽。
    可即便是最昂貴的岩鹽，在這種潔白如雪的神奇粉末麵前，也顯得粗鄙不堪，如同泥土。
    “天神在上！這是鹽？這怎麽可能是鹽？”
    “太好吃了！我從沒嚐過這麽幹淨的味道！”
    “這簡直是天神賜予的瓊漿玉液！”
    人群徹底瘋了。
    那些剛才還抱著懷疑態度的西域商人們，此刻雙眼通紅，像餓狼一樣死死盯著錢萬裏鋪子裏的那幾大堆雪鹽。
    他們嗅到了金錢的味道。
    是那種能讓他們一夜暴富的，濃烈到刺鼻的味道！
    錢萬裏看著眼前這狂熱的一幕，臉上的肥肉笑得直顫。
    這一切，全在王爺的預料之中。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蓋過了所有嘈雜。
    “各位鄉親，各位老板，安靜一下！”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麽。”
    “這麽好的雪鹽，一定很貴吧？”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看著他。
    在西域，鹽的價值，等同於黃金。
    如此神品，價格恐怕要上天。
    錢萬裏嘿嘿一笑，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斤雪鹽，隻換十斤糧食！”
    什麽？
    人群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比剛才還要猛烈十倍的聲浪！
    “我沒聽錯吧？一斤換十斤？”
    “掌櫃的，你是在做善事嗎？”
    一個精明的胡商立刻大喊：“掌櫃的！我用牛羊換！一頭壯碩的肥羊，換你二十斤雪鹽，換不換？”
    錢萬裏大手一揮，笑容可掬。
    “換！怎麽不換！”
    “我們涼州王殿下說了，我們是來交朋友的！”
    “牛羊、礦石、皮毛、木材，甚至你們家裏收藏的那些沒人看的舊書古籍，隻要我們用得上，統統都可以換！”
    “我們涼州商隊，童叟無欺，價格公道！”
    瘋了！
    整個市場徹底瘋了！
    無數百姓和商人，爭先恐後地向著商鋪湧來，生怕自己晚了一步，這天大的便宜就沒了。
    他們扛著糧食，牽著牛羊，抱著皮毛，甚至有幾個落魄的讀書人，真的從懷裏掏出了幾本泛黃的古籍，滿臉期盼地擠上前。
    涼州商隊的夥計們忙得不可開交，但秩序井然。
    三百名涼州軍精銳，隻是靜靜地站在商鋪四周，那股子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殺氣，就讓任何想渾水摸魚的人，都感到脊背發涼。
    然而，這番景象，卻讓另一些人，氣得七竅生煙。
    回鶻王都，宰相府。
    “混賬！簡直是混賬！”
    回鶻宰相博格，憤怒地將一個名貴的琉璃杯摔在地上。
    他的麵前，跪著十幾個垂頭喪氣的回鶻貴族。
    他們，正是掌控著回鶻鹽路命脈的人。
    涼州商隊這番操作，等於是直接斷了他們的財路！
    “宰相大人，不能再讓那個南朝胖子這麽搞下去了！再讓他賣幾天，我們以後就隻能喝西北風了！”
    “對！他這是在擾亂我們的市場！其心可誅！”
    “必須查封他們！把他們抓起來！”
    博格臉色鐵青，他當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鹽，是回鶻的命根子。
    趙軒此舉，看似是商業行為，實則是在挖回鶻的根基！
    “來人！”
    博格猛地站起身。
    “召集王庭衛隊！跟我去集市！”
    “本相倒要看看，這個涼州王，是不是想直接跟我們回鶻開戰！”
    很快，上千名披堅執銳的回鶻衛兵，氣勢洶洶地衝向了集市。
    他們粗暴地推開人群，將涼州商鋪團團圍住。
    “都給本相住手！”
    博格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錢萬裏，眼神冰冷。
    “你，就是涼州商隊的管事？”
    錢萬裏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正是。”
    “你好大的膽子！”博格怒喝道，“竟敢在我回鶻王都，惡意傾銷，擾亂市價！你這是在向我們回鶻挑釁！”
    “來人！將這家鋪子給本相封了！把所有人都抓起來，打入大牢！”
    回鶻衛兵們發出一聲呐喊，舉著刀槍就要上前。
    周圍的百姓和商人們嚇得連連後退。
    然而，錢萬裏臉上，卻依舊掛著那副招牌式的笑容。
    他隻是輕輕拍了拍手。
    “鏗鏘！”
    一陣整齊劃一的兵甲聲響起。
    三百名涼州鐵衛，瞬間拔刀出鞘，組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刀陣，將整個商鋪護在身後。
    一股冰冷刺骨的殺氣，瞬間籠罩了全場。
    那不是普通士兵能有的氣勢。
    那是從無數次生死搏殺中，磨礪出的，視人命如草芥的漠然。
    上千名回鶻衛兵，竟然被這三百人的氣勢，硬生生逼停了腳步，不敢再上前一步。
    博格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知道，自己小看了這支商隊。
    “怎麽？你們想造反嗎？”他色厲內荏地喝道。
    錢萬裏笑嗬嗬地說道：“宰相大人言重了。”
    “我們隻是商人，隻想安安生生地做生意，交朋友。”
    “但是……”他的聲音陡然轉冷，“我們，代表的是涼州王殿下！”
    “動我們，就是打涼州王的臉！”
    “就是向整個涼州，宣戰！”
    “宰相大人，您確定要這麽做？”
    阿史那博格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他被頂在了牆角，進退兩難。
    打？
    他不敢保證能吃下這三百名殺神。
    就算能，那也意味著和那個傳說中的“活閻王”趙軒，徹底撕破臉。
    不打？
    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們挖空回鶻的根基，自己淪為整個西域的笑柄？
    就在他騎虎難下之際，一個憤怒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
    “宰相大人！別被這個騙子給騙了！”
    大蒙使者帖木兒，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他指著錢萬裏，狀若瘋狂。
    “他就是趙軒那個魔鬼的走狗！”
    “這什麽雪鹽，根本就是毒藥！是趙軒吞並西域的陰謀！”
    “他先用廉價的貨物搞垮你們，然後就會派出他的魔鬼大軍，將你們所有人，都變成奴隸！”
    帖木兒聲嘶力竭地嘶吼著，希望能喚醒這些“愚蠢”的回鶻人。
    然而，他得到的，卻是一雙雙憤怒的眼睛。
    “滾開！你這個大蒙的喪家之犬！”
    “就是你們大蒙無能，才惹來了那個魔鬼！現在還想破壞我們的好事？”
    “我們就是要買涼州的鹽！就是要買涼州的酒！便宜！還好！你管得著嗎？”
    “打死這個挑撥離間的家夥！”
    渴望雪鹽的百姓和商人們，徹底被帖木兒的言論激怒了。
    他們覺得，是這個大蒙的騙子，在阻礙他們過上好日子。
    幾顆爛菜葉和臭雞蛋，已經朝著帖木兒的臉上飛了過去。
    帖木兒徹底懵了。
    他想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而這一切，都被遠處一座酒樓二樓上，一道銳利目光，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