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如同驚雷，在大殿內回響。
    很快，睡眼惺忪的回鶻可汗伊力特，在眾臣的簇擁下，滿臉怒容地走了出來。
    他昨晚被火槍的威力，驚得一夜未眠，天剛亮就被人堵著門叫罵，心情能好才怪。
    “錢掌櫃，你這是什麽意思？”伊力特滿臉不悅。
    “大汗！”錢萬裏指著地上跪著的一排刺客，表情悲憤。
    “昨夜，有刺客夜襲我涼州商行，意圖謀財害命！”
    “幸得我們王爺庇佑，將這些賊人盡數擒獲！”
    “我涼州商隊，是懷著友誼而來，卻在可汗您的王都，遭遇如此惡行！”
    “還請可汗，給我們涼州一個說法！”
    伊力特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他當然認識“沙蠍”，也知道這幫亡命徒的厲害。
    他們竟然，被這三百護衛，一夜之間就給端了？
    這個涼州軍的戰鬥力，到底有多恐怖？
    更重要的是，這件事發生在他的地盤上，他若處理不好，就是公然打涼州王趙軒的臉。
    “是誰指使你們的？”伊力特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落在了為首的刺客頭領身上。
    那刺客頭領，已經被涼州軍的“特殊審訊技巧”，折磨得不成人形，聞言隻是渾身一哆嗦，根本不敢說話。
    錢萬裏冷笑一聲，走上前，一腳踹在他的臉上。
    “說！是誰讓你們來的！”
    “說出來，給你個痛快！”
    “不說，就把你千刀萬剮，喂城外的野狗！”
    聞言，那刺客頭領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他涕淚橫流，用盡全身力氣嘶吼道：“是……是帖木兒！大蒙的使者帖木兒！”
    “還有……還有那台吉大人！是他給了我們金子，讓我們殺了這個胖子！”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那台吉，是回鶻的大貴族，也是昨天在宰相府，叫囂得最凶的那個。
    帖木兒更是大蒙的特使！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伊力特的臉上。
    伊力特的臉，已經黑得能滴出水來。
    他感覺自己的臉，被人左右開弓，狠狠地扇了兩個大耳光。
    他憤怒的，不是有人想殺錢萬裏。
    他憤怒的，是這幫蠢貨，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挑戰他的權威，破壞他與涼州王之間，那脆弱而微妙的平衡！
    這分明是在逼他站隊！
    “好……好得很！”
    伊力特氣得渾身發抖，他猛地一揮手，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
    “來人！將罪臣那台吉，滿門抄斬！所有家產，全部充公！”
    “是！”衛兵領命而去。
    大殿前的一眾回鶻貴族，嚇得噤若寒蟬。
    他們知道，可汗，這次是動了真怒。
    衛兵們的目光，隨即轉向了被從人群中拖出來，麵如死灰的帖木兒。
    然而，就在此時，帖木兒卻突然，發出了一陣瘋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伊力特！你以為你贏了嗎？”
    “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他猛地撕開自己的上衣，露出了綁在胸口的一卷卷羊皮密信。
    “你以為，我這幾天，真的隻是在等你這個蠢貨回心轉意嗎？”
    帖木兒的臉上，帶著一種同歸於盡的瘋狂。
    “看看這些是什麽！”
    “沙陀、高昌、焉耆、龜茲……西域三十六國，已經有超過一半的國王，與我大蒙，簽下了血盟！”
    “他們的大軍，不日就將兵臨你這牙帳王庭城下！”
    “伊力特！你現在隻有兩條路可走！”
    他指著錢萬裏，聲嘶力竭地吼道。
    “要麽，現在就殺了這個南朝人的走狗，加入我們‘抗涼同盟’，共抗趙軒那個魔鬼！”
    “要麽，就等著被我們西域聯軍，和趙軒的魔鬼大軍，一同踏平！”
    “哈哈哈！你選啊！你選啊！”
    帖木兒的狂笑聲，如同驚雷，在每個回鶻人的耳邊炸響。
    整個回鶻王庭，一片嘩然。
    所有貴族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恐和慌亂。
    他們，被包圍了？
    伊力特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他感覺自己像個小醜，被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東邊，是實力深不可測，隨時可能翻臉的涼州王趙軒。
    西邊，是虎視眈眈，已經結成聯盟，馬上就要兵臨城下的西域諸國。
    他，成了一塊夾在中間，誰都想咬一口的肥肉。
    他被逼到了懸崖邊上，無路可退。
    就在整個王庭，都陷入一片死寂的絕望中時。
    一個悠哉悠哉的聲音，響了起來。
    “嘖嘖，真是好大一出戲啊。”
    錢萬裏不知何時，又恢複了那副笑嗬嗬的模樣，他慢悠悠地走到伊力特身邊，不慌不忙地開口。
    “我家王爺，其實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了。”
    “所以，他特地讓我給可汗您，帶一句話。”
    伊力特猛地轉頭，死死地盯著他。
    錢萬裏迎著他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道：
    “是當一群豺狼的頭，還是當一條真龍的朋友。”
    “請可汗，自己選擇。”
    伊力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的腦海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劇烈的天人交戰。
    整個西域的命運，此刻，就懸於他的一念之間。
    帖木兒的瘋狂爆料，像一顆炸彈，在回鶻王庭引爆。
    緊接著發生的事情，印證了他的話。
    第二天開始，西域各國的使者，便如同走馬燈一般，接踵而至。
    高昌國的使者，帶來了國王的親筆信。
    信中言辭懇切，勸說伊力特順應“西域民意”，共同對抗“殘暴”的涼州王。
    沙陀國的使者，則更加直接。
    他惡狠狠地威脅伊力特，如果回鶻不加入聯盟，那麽聯軍的鐵蹄，第一個踏平的，就是回鶻王都。
    這些使者，名為“勸和”，實為逼宮。
    他們帶來了一個明確的信號：西域，要變天了。
    而你伊力特，要麽跟著我們一起幹，要麽，就去死。
    伊力特坐在他的王座上，看著殿下一個個趾高氣揚的使者，肺都快氣炸了。
    曾幾何時，這些小國的國王，見到他哪個不是卑躬屈膝，跟孫子一樣？
    現在，仗著人多，竟然敢爬到他頭上拉屎了！
    他意識到，自己再不反抗，回鶻，這個曾經的西域霸主，就要徹底淪為他人的棋子，甚至是被分食的羔羊。
    是可忍，孰不可忍！
    伊力特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強壓下怒火，表麵上開始和稀泥，對各國的使者笑臉相迎，言辭曖昧。
    既不答應，也不拒絕，把所有人都穩住。
    暗地裏，他卻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決斷。
    當晚，一名最心腹的親信，帶著他的親筆信和可汗金印，趁著夜色，快馬加鞭，朝著東方的涼州，星夜馳援。
    他選擇了當真龍的朋友。
    因為他很清楚，跟一群豺狼合作，最後隻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而向真龍低頭，至少，還能保住性命和榮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