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明教給了柳鶯鶯直麵薛雲的底氣。
    但她忘了這裏是北境，這裏是東山府。
    薛雲連攻陷北境的戎人都絲毫無懼，更何況是鞭長莫及的長明教。
    換而言之。
    殺死柳鶯鶯對於薛雲沒有任何壓力可言。
    公然窩藏包庇意圖對自己不利的三大家餘孽還敢在他麵前自以為是。
    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如同鋼鉗的大手眼看便要扭斷柳鶯鶯修長白皙的脖子。
    忽然。
    薛雲的大手一鬆，柳鶯鶯都瞬間抽幹了力氣一樣癱軟在了地上。
    一邊劇烈咳嗽，一邊大口呼吸。
    那張清麗脫俗的臉上早已涕泗橫流，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優雅端莊。
    而她的脖頸處明顯能看到一道暗紅的大手印子。
    “知道我什麽沒有殺你嗎？”
    薛雲蹲下身子，伸手掰過她的臉蛋，神情冷酷地看著一副楚楚可憐的柳鶯鶯。
    “奴家不知……”
    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柳鶯鶯下意識縮了縮身子，眼裏滿是恐懼地看著薛雲。
    “回頭轉告給長明教，因為你們的關係差點讓我陷入水火之中，如果你們不能給我一個交代的話……”
    說到這裏，薛雲沒再說下去，而是起身離開了醉紅樓。
    所謂冤有頭債有主。
    一個柳鶯鶯還不值得他大動肝火，她背後的長明教才是始作俑者。
    “都尉，不需要抓了她嗎？”
    看到薛雲獨自走出來後，徐虎連忙迎上前低聲問了句。
    “不必，留著她更有用，走吧。”
    薛雲揮了揮手，很快騎上馬帶著包圍醉紅樓的騎兵們離開了這裏。
    不為其他。
    留著柳鶯鶯等於留著醉紅樓，留著醉紅樓自然是為了賦稅。
    要知道養兵的花銷是非常大的。
    為何薛雲宣布征召士兵的時候會有無數百姓前來報名。
    還不是因為他給予了士卒超規格的待遇。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士卒們憑什麽對你忠心？憑什麽給你賣命？
    說到底無非是薛雲給予了他們足夠豐厚的利益！
    畢竟大家都是要吃飯的。
    對於大多數出身底層愚昧無知的士卒而言、
    講道理是沒用的，唯有撒錢是最實用的。
    如果不是抄了三大家，又接連攫取了地方豪強大戶積累的財富。
    薛雲都未必能養得起這麽多士卒。
    但錢財總有花完的時候，他不能總靠抄家打土豪來獲取錢財。
    那麽他勢必要懂得如何開源節流。
    正如薛雲會允許醉紅樓在戒嚴期間都營業一樣。
    凡是能來醉紅樓消費的無一不是城內的有錢人。
    而普通百姓能有多少油水？
    離開醉紅樓。
    薛雲沒有回府上，而是按照之前的計劃前去尋找了柳何。
    如今柳何雖然調去了後勤處，可依然還負責著情報工作。
    畢竟情報隊伍是柳何親手搭建起來的，大戰來臨之際貿然換人無疑是大忌。
    他找上柳何便是想要了解更多戎人方麵的動向。
    可惜。
    據柳何交代，斥候已經很久沒有傳回消息。
    要麽是讓戎人斥候發現不幸戰死，要麽是有消息也傳遞不進來。
    這不免讓薛雲有些失望而歸。
    “都尉，從醉紅樓抓來的家夥死了。”
    更壞的消息是薛雲回到府上不久，徐虎便告知他盧公子死了。
    “他怎麽死了？”
    “他後牙槽藏了毒丸，醒來不久便直接服毒自盡了。”
    徐虎也沒想到對方嘴裏會藏著毒藥，更沒想到對方會如此果決，說自殺便自殺。
    “這是死士啊……”
    薛雲輕輕蹙了下眉，下意識想到了一種人。
    為了避免暴露身上的秘密，唯有死士會特意藏毒用來自殺。
    “死士？”
    徐虎不明所以，出身農夫的他確實不知道什麽是死士。
    “沒什麽，最近由你暫時接手童威的職責，然後給我把城裏盯緊了，一旦發現有可疑人物立刻抓捕審問。”
    薛雲想了想，非常時期必須動用非常手段。
    如今東山府內肯定還有隱藏極深的戎人細作，為了避免這些戎人細作到時候添亂。
    寧可抓錯也不可放過。
    “是，不過屬下走了，到時候誰來負責都尉的護衛工作。”
    如果可以的話，徐虎並不想離開薛雲。
    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留在薛雲身邊當個親衛統領才是最適合自己的。
    “你推薦個人吧，別想太多，打完這場仗我便會重新調你回來。”
    薛雲自然知道徐虎心裏的想法，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
    “屬下遵命。”
    得知自己還能回來，徐虎也沒了其他顧慮。
    思索片刻，他便推薦了一個手下給薛雲。
    對方名叫崔建德，一個黝黑壯實的漢子。
    早在薛雲帶著東山府難民們前往蛇頸關的時候，對方便跟著一起，後來直接投奔他們成為了軍隊裏的一員。
    崔建德孔武有力，腦子活泛。
    當薛雲挑選親衛的時候，崔建德自然加入了其中，並且分配到了徐虎麾下，很快便脫穎而出贏得了徐虎的信任與看重。
    按照他的話來說。
    崔建德是個比他有能力的人，不管做人還是做事方麵都比他強上很多。
    “你就是崔建德？”
    隨著徐虎將崔建德帶到自己麵前，薛雲總覺得對方有些麵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
    “回大人，俺便是崔建德。”
    崔建德一臉憨厚老實道。
    “從今天開始你便暫時留在我身邊負責護衛事宜，好了，下去吧。”
    薛雲仔細打量完對方，也沒有太過糾結便讓他和徐虎下去了。
    ……
    “徐統領，您說薛大人是不是不喜歡俺啊？”
    離開之後，或許是薛雲的態度過於冷淡，以至於崔建德心裏都有些忐忑，忍不住低聲詢問起徐虎。
    “放心吧老崔，都尉平常都這樣，如果他真的不喜歡你，又何必把你留下來呢。”
    徐虎和崔建德的關係相當不錯，對待自己的手下基本沒什麽架子。
    “或許這是看在徐統領的麵子上呢？”
    崔建德可是非常了解徐虎和薛雲的關係。
    當初兩人從墜星峽穀一路逃亡，期間徐虎還有過拚死背著薛雲逃避戎人追殺的經曆。
    所以哪怕徐虎沒什麽能力，照樣能成為薛雲最信任的手下。
    不過這些都不是崔建德打聽來的，而是徐虎和他們私底下喝酒經常吹噓的。
    “別胡思亂想了，隻要以後好好跟在都尉身邊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就行了，其他都是次要的。”
    徐虎大大咧咧道。
    “好吧，徐統領晚上有時間嗎？為了感謝您我想請你喝個酒。”
    崔建德幹脆不再多言，轉而便打算好好感謝對方的推薦。
    要知道徐虎親近的手下不止一個，不推薦別人，反而推薦自己。
    如此大恩說什麽都要報答。
    任誰都清楚。
    跟在薛雲身邊表現出彩的話都能受到提拔重用。
    畢竟沒有人願意一輩子都當個衝鋒陷陣的小兵。
    “算了，下次吧，都尉交代的事情可不能有半點馬虎，等我熟悉了那邊，打完這場仗我們在好好聚一下吧。”
    徐虎毫不猶豫便婉拒了崔建德的心意。
    在他心裏，天大地大，薛雲最大。
    所以他是不可能耽誤薛雲安排的正事。
    “好吧，如果徐統領有需要的話，到時候隨時喊俺一聲即可。”
    崔建德有些失落，但也表示理解。
    “那我們有機會再見了。”
    徐虎拍了拍崔建德，然後便離開了府邸前往衙門報道。
    ……
    接下來的日子裏。
    沒有了盧公子暗中作祟，東山府都有些風平浪靜。
    但明眼人心裏都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到來前的平靜罷了。
    城外駐紮的戎人同樣沒有什麽動靜，隻是從外出劫掠回來的戎人騎兵可以知道。
    他們收獲不小，自身損失都能忽略不計。
    也不知道是哪個地方的豪強大戶遭了難。
    “都尉，快看，戎人主力大軍來了。”
    這天上午。
    薛雲和往常一樣來到了西門城牆巡視。
    不同以往的是他知道戎人的主力大軍可能今天便會抵達。
    果不其然。
    來到西門城牆不久，遠方的地平線上都出現了一道道黑影。
    跟隨在薛雲身邊的周林看到後立刻忍不住說了句。
    “我看到了。”
    跟在薛雲身邊的不止周林，還有崔建德與衛超兩人。
    衛超是提前收到消息知道戎人主力大軍可能會抵達，所以才趕來跟著薛雲查看情況。
    戎人主力的到來同樣驚動了城外駐紮的戎人。
    他們紛紛衣甲齊整地騎上戰馬，一麵警惕著東山府，一麵準備迎接大軍的到來。
    隨著浮現的黑影愈多，遠方已經能看到密密麻麻無邊無沿的戎人大軍。
    光是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戎人大軍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洶湧之勢。
    “好多的戎人……”
    第一次見到數量如此龐大的戎人大軍，崔建德都不由心神震顫。
    “衛校尉，你看那邊，是不是幽都府的降卒組成的軍隊？”
    一直在認真觀察著戎人大軍的薛雲忽然指向了遠處一支與眾不同的軍隊。
    相較於趾高氣揚的戎人，這支軍隊反倒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連帶著身上的裝備都相對簡陋，不少士卒連盔甲都沒有，手裏的武器都是普通的刀劍長矛。
    “是他們沒錯。”
    衛超看到這支軍隊後臉色都陰沉了下來。
    他何止是認識，甚至曾經還跟著他們一道並肩作戰過。
    雖然他能理解他們最後會選擇投降戎人，但不代表他能接受！
    “據我所知，一旦戎人開始攻城，我們首先便要麵對這些降卒。”
    薛雲可沒有忘記城內還有呂望派來秘密聯係自己的呂豐。
    這段時間呂豐非常低調。
    平日裏的吃喝拉撒都在客棧裏解決，基本沒有出過客棧的大門。
    隻是耐心等待著薛雲的召喚與決定。
    “戎人這是想要我們自相殘殺！甚至想借著我們之手來解決這些降卒！”
    衛超聞言頓時又驚又怒道。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戎人是不可能相信魏人的，正如我們不會相信戎人一樣。”
    薛雲倒是神情平靜道，“何況這麽多降卒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糧食，戎人是不可能一直養著這些累贅。”
    “可惡！”
    衛超用力捶打了一下牆垛憤憤道，“這幫家夥，當初不如跟隨我父親戰死也好過現在！”
    “為了活命，他們能投降戎人，為了活命，他們同樣會奮力攻打我們。”
    薛雲搖了搖頭。
    這些魏軍降卒確實是炮灰不假，可他們的戰鬥力也不能小覷。
    不管怎麽說。
    他們到底是在幽都府堅守了如此之久，這也證明了他們的戰鬥力其實並不遜於戎人。
    奈何因為斷糧的關係，即便他們想支撐也支撐不下去了。
    “是啊，在我看來，其實他們比戎人還要危險！”
    衛超臉色異常難看道。
    這些降卒可都來自神捷龍驤兩軍，即便他們的待遇遠不如神武軍，可好歹也是京城禁軍。
    論及戰鬥力，指揮得當的情況下完全能不下於神武軍。
    吃飽喝足兵甲精良的情況下。
    一萬人的神捷龍驤軍甚至能在戰場上正麵擊敗數量更多的戎人。
    所以他才會說他們比戎人還要危險。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們的裝備不太行，看樣子應該是戎人故意防著他們，才會給他們這些破銅爛鐵。”
    不止如此，這些降卒的軍心士氣也不太行。
    但到時候為了活命，薛雲知道他們還是會拚死攻打東山府。
    戰爭從來都是殘酷的，要麽你死，要麽我活。
    攻不下東山府，他們隻會越死越多，直至死完為止。
    “就算是破銅爛鐵也是能殺人的，薛主管，我希望能容許我到時候能領兵參與到守城之中，因為我想給他們最後一個痛快。”
    衛超忽然神情鄭重地向薛雲請求道。
    “我會從後備隊劃撥給你一千人，如同趙二牛錢大勇一樣隨時支援最危險的牆頭。”
    薛雲點頭同意了下來。
    有衛超親自領兵抵抗降卒們的進攻，這無疑能沉重打擊降卒的軍心士氣。
    何況呂望說過，隻要他能讓降卒損失慘重，他便有辦法讓這支降卒倒戈。
    且不提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但如果降卒們看到衛超後還真有倒戈的可能。
    身為衛宣之子，成功突圍生還下來的衛超現在就是一麵旗幟。
    一麵讓所有降卒看到希望的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