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無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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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有故事。
衛超的不屑,屠令的苦臉。
彼此構成了鮮明的對比。
“屬下參見衛校尉。”
但屠令僅僅隻是恭敬問候了一聲,至於其他的什麽都沒有說。
“衛校尉,我想知道,為何你會稱他為叛徒。”
屠令不說,不代表薛雲不會問。
“因為他和他的上級孔威校尉便是軍中最早倒戈郡守他們的叛徒!”
衛超毫不猶豫地解釋說明道。
當初他們退守幽都府遭到戎人包圍的時候。
府內涇渭分明的劃分出以衛宣賀師古為主的主戰派,以及郡守等文官為主的投降派。
早期有呂望的幫助。
主戰派自然是死死壓住住了投降派。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城內糧食消耗殆盡,軍心士氣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嚴重的影響。
同時在投降派的分化拉攏下。
神捷龍驤兩軍內部都出現了叛徒,其中孔威屠令便是最具代表性的叛徒。
正是有他們在暗地裏煽動,最終使得大半兵馬都倒戈向投降派,使得衛宣賀師古徹底回天乏力。
若非如此,衛宣賀師古又何必冒死突圍,落得戰死殉國的下場。
所以衛超怎麽可能會不恨孔威屠令他們。
“衛校尉,屬下與孔校尉也是迫不得已的……”
屠令也有話要說。
他們確實背叛了衛宣賀師古不假,問題是當時的情況下他們根本沒有選擇。
“哦?說說看。”
兼聽則明偏聽則暗。
來了興致的薛雲同樣想知道這裏麵的內情。
“回薛主管,衛校尉……”
屠令麵露無奈地開始述說起來。
在退守幽都府後,起初他和孔威從沒想過要背叛衛宣與賀師古他們,更沒想過投降戎人。
奈何城內的糧食開始短缺後,底下的士卒們都愈發躁動。
本來陷入包圍拚死與戎人作戰的他們壓力便非常大。
眼看飯都吃不飽了,人都會變得更加煩躁不安。
尤其是軍紀都難以約束這些底層士卒後,那麽大軍嘩變都是遲早的事情。
孔威曾將這個問題反應過給賀師古,可賀師古又無法憑空變出糧食,根本無力解決,隻能讓他們盡可能彈壓忍耐。
問題在於。
孔威他們尚能忍耐,底下的士卒們卻忍耐不住了。
意識到這些士卒們瀕臨失控邊緣,很可能引發更大問題的時候。
孔威他們終於決定倒戈投降派,唯有如此才能暫時安撫住這些躁動的士卒們。
這也是為什麽孔威他們能一呼百應,甚至引得大量兵馬都不再支持衛宣與賀師古。
所謂皇帝不差餓兵。
不然兵餓了是真會嘩變造反的。
他們可不管你是誰,他們隻想吃飽活命,他們有什麽錯?
“說得好聽,不過是修飾美化你們的背叛罷了。”
衛超冷哼一聲,根本不相信屠令的說辭。
“衛校尉,屬下可以向上天發誓絕無半句虛言,否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屠令聞言都直接發起了毒誓,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
“嗬嗬,白天攻城的時候你們倒是比當初守城還要賣力呢……”
衛超忍不住嗤笑一聲。
他從不看對方說了什麽,隻看對方做了什麽。
“事實上我們也不想的,可如果我們敢不拚命的話,那麽戎人都正好有理由處死我們。”
屠令一臉慘笑道,“當初投降戎人後,若非有呂長史求情,恐怕戎人早都把我們全部坑殺了。”
“活該!誰讓這是你們自己迫不得已的選擇。”
衛超非但沒有同情,反而繼續譏嘲道。
路是自己選的。
不能屠刀落到自己身上了才後悔。
“好了,少說兩句吧,這回屠都尉是代表降卒們來投誠的,想必他們已經知道錯了。”
大致了解情況後,薛雲才出麵斡旋,免得彼此受不住氣激化了矛盾。
“薛都尉,您真的相信他們是來投誠的?”
看在薛雲的麵子上,衛超沒有繼續諷刺屠令。
但他必須表明自己的態度。
屠令孔威不可信!
畢竟他們可是有背叛的前科,甚至還給戎人當了狗。
誰知道這其中是否有詐。
“如果隻是他們的話,我自然不會相信,但是有呂長史替他們作保呢?”
薛雲連呂望都將信將疑,何況是屠令孔威這幫魏軍降卒。
“呂長史替他們作保了?”衛超一聽下意識皺了皺眉頭,似乎有點不敢置信。
“是的,忘了告訴你,呂長史很早之前便派人秘密來到東山府找上了我。”
薛雲點點頭,旋即把呂豐的事情告訴給了蒙在鼓裏的衛超。
“……原來如此,若是有呂長史作保的話,那麽他們應該確實是真心投誠的。”
衛超沉吟了片刻,腦海裏不由回想起了一件事情。
早前薛雲便對他旁敲側擊了解呂望的為人。
想來是為了從中判斷呂望是否可信。
如果是其他人作保,衛超可能會保留意見。
但呂望不同,有他作保,他甚至都能忽略屠令孔威他們之前的所作所為。
“你確定?”
薛雲知道衛超非常認可呂望,沒想到會認可到如此程度。
“是的,如今幽都府唯一能讓我信服的隻有呂長史。”
衛超鄭重其事地表示道。
因為呂望已經用行動證明過自己他絕對是可信的。
哪怕事後他投降了戎人,衛超都能大度理解。
無論如何。
呂望都幫助他們到了最後一刻,足以稱得上仁至義盡。
“既然連衛校尉都相信你們是真心投誠的,那麽我也沒有疑慮了,說說你們的計劃吧。”
薛雲的目光都重新落在了沉默不語的屠令身上。
“薛主管,孔威校尉他們是這樣想的……”
屠令內心都鬆了口氣。
還好呂長史麵子大,連一直針對他們的衛超都不再使絆子。
而他也總算能繼續完成自己肩負的使命。
根據屠令所說。
他們的營地一直處在戎人嚴密的看守下,稍有異動便能立刻引來對方的警覺。
出於對他們的不信任。
戎人方麵特意將一支三千人左右,配備精良甲胄武器的戎人騎兵紮住在附近。
一旦屠令孔威他們貿然動手,這支戎人騎兵都能在短時間內消滅本就傷亡慘重,兵力隻剩下六千不到還準備一身破爛的他們。
偏偏眼下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等到攻城器械重新打造完畢,戎人便會再次催促他們攻城,直至流光他們最後一滴血才會罷休。
要想成功裏應外合擊敗這支戎人大軍。
唯一的辦法便是薛雲率軍出擊吸引戎人的注意力,從而放鬆戎人對他們的警戒,如此才能給他們爭取到反戈一擊的機會。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未等薛雲開口,衛超聽後都當場氣笑了。
他們竟然想讓薛雲冒險率軍出擊引開戎人的注意力?
這跟讓薛雲去送死有什麽區別?
凡是明眼人都知道,薛雲便是東山府的頂梁柱。
他在,東山府便在,他死,東山府便無。
所以跟隨薛雲的人比他本人都要緊張他的安危。
結果屠令孔威竟然想讓薛雲冒著性命危險給他們創造機會。
他們以為自己誰?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屬下知道這是在難為薛主管,可我們也想不出其他的好辦法了。”
屠令有些窘迫道。
“既然知道是為難你還為難?屠令,你們算個什麽東西?!就算沒有你們倒戈相助,我們同樣能守住東山府……”
衛超極盡奚落道。
“屠令,回去告訴孔校尉,請拿出你們真正的誠意來,現在不是我需要你們,而是你們需要我。”
薛雲抬手製止了衛超繼續說下去,神情冷漠地看著屠令一字一句道。
“薛主管,有話好好說,這些都可以商量的……”
一看薛雲都下達了逐客令,屠令頓時急了。
因為薛雲沒有說錯。
是他們需要薛雲,不是薛雲需要他們。
沒有他們,薛雲照樣能守住東山府,可沒有薛雲,他們到時候真會在戎人的督戰下死完為止。
“是你們先不好好說話的,如今反過來讓我好好說話,怎麽?真當以為我的刀不如戎人鋒利嗎?”
薛雲微微眯起了眼睛。
暴烈的殺意瞬間籠罩了整個屋子,連帶著溫度都仿佛下降到了冰點。
“屬下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屠令瞬間感到毛骨悚然,根本不敢抬頭看薛雲一眼,渾身更是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三天。”
薛雲忽然豎起了三根手指,“三天後的淩晨,你們必須動手,用盡一切辦法都要在戎人大營裏縱火製造混亂,當我發現有機可乘,我才會率軍出擊,這也是我給你們唯一的選擇。”
“薛主管……”
屠令一聽人都呆住了。
這是什麽選擇?
這分明是在逼他們去送死啊!
薛雲也說了,發現有機可乘才會率軍出擊。
如果無機可乘呢?是不是就任由戎人鎮壓殺光他們?
“把我的話帶回去吧,如何決定就看你們自己的選擇了,衛超,送客!”
薛雲大手一揮,根本不給對方商量的餘地。
“屠都尉,多說無益,走吧。”
衛超聞言氣勢洶洶地走到屠令跟前,麵無表情地把手搭在了對方的肩膀。
如果他敢賴著不走的話,恰好他的拳頭也癢了。
“……屬下明白了。”
屠令哆嗦著嘴巴欲言又止,最後人都好像憔悴了不少,心灰意冷地選擇了告退。
“從你們投降戎人的那一刻開始,你們便已經沒有選擇了。”
當衛超將屠令送到府外的時候,他忍不住冷笑地說了句。
“……”
屠令頓了頓沒有回頭,最後一言不發地被人帶走了。
“薛都尉,人已經送走了。”
目送屠令消失在視線,衛超朝地方唾了一口才轉身回到了薛雲所在的屋子。
“臨走前他有說什麽嗎?”
薛雲眼皮都沒抬一下。
“沒有,”衛超搖頭。
“對於他們你怎麽看?”
薛雲語氣淡然道。
“一群貪生怕死癡心妄想的喪家之犬罷了,”
衛超直言不諱,話雖然說得難聽,但卻是他的真實想法。
都這種時候了。
屠令孔威還妄想著薛雲能犧牲一下拯救他們。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薛雲有求於他們。
按照衛超的想法。
這群降卒最好全部都死幹淨,這才是叛徒最好的下場。
“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有值得利用的價值。”
薛雲不否認衛超的評價,隻是表明自己的看法。
如果屠令孔威能按照他說的去做,哪怕付出再大的傷亡。
隻要能給他創造出可乘之機都是值得的。
這也是他們現在唯一有用的價值。
“薛都尉,雖然我知道可能性有些低,但如果他們三天後的淩晨真的動手了,您不會真打算率軍出擊吧?”
衛超一臉嚴肅道。
“為什麽不呢?”
薛雲輕描淡寫道,“畢竟這可是能擊敗戎人的絕佳良機,當然,前提我也說了,我需要看到可乘之機,不然的話,我隻會坐視他們死在戎人的屠刀下。”
“現在我就擔心孔威他們走投無路下,再次背叛呂長史的信任,到時候聯合戎人演一場戲給您看,如此好誘使您能率軍出城。”
衛超緊緊皺著眉頭。
若非有呂望作保,他是打心底地瞧不上,也不相信孔威屠令他們。
背叛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當初他們能背叛衛宣賀師古,現在同樣能背叛呂望。
這才是他最在意的地方。
“我不瞎,是否演戲我還是看得出來的,何況你以為我說的可乘之機是什麽時候?”
薛雲語氣平靜道。
“薛都尉,莫非……”
衛超陡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就是你想的那樣,時間不早了,暫時在我這休息一晚吧。”
薛雲點點頭,轉而便岔開了話題。
“那我也不和薛都尉客氣了。”
衛超默契地不再繼續談論。
何況他現在的身體精神確實有些熬不住了。
這座府邸最不缺的便是客房。
很快便有人安排衛超前去休息,徒留下薛雲一個人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半晌。
他睜開眼,旋即來到一處開闊僻靜的庭院。
喚人拿來馬槊,他便在院子裏舞弄起來。
等到出了一身大汗,薛雲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三天後的淩晨。
他們會不會動手不知道,他隻知道他手裏的馬槊已經饑渴難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