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投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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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一個自稱是您叔父的人想要見你。”
    醉紅樓內一處獨立精美的繡樓。
    一個嬌小可愛的侍女來到間寬敞明亮的房間,朝著正在拉伸身體的柳鶯鶯畢恭畢敬道。
    “叔父?他有說過自己姓甚名誰麽?”
    擺弄著高難度拉伸動作的柳鶯鶯俏臉上都泛出了絲絲細汗。
    身為醉紅樓公認的大家。
    她在舞藝方麵自然具備極高的造詣。
    除了自身的天賦外,同樣離不開她持之以恒的修習。
    聽到侍女的匯報,她都依然始終沒有停下身體的動作。
    最重要的是她可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叔父。
    “有,對方自稱聶陵,年逾四十,一副文士的打扮。”侍女連忙回答。
    “什麽?快快快,快讓人把聶叔父請到堂屋裏來,我稍後馬上便過去。”
    誰知一聽到這個名字,柳鶯鶯當場破功,差點把腳都給扭了,迫不及待地便起身吩咐。
    “是小姐,奴婢這便請進來。”
    侍女抿著嘴唇,眼裏都閃過一抹驚愕,隻是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她服侍柳鶯鶯已經有三年了。
    除了薛將軍外,這還是第二個令她如此失態的人。
    聶叔父?原來對方還真是小姐的親人。
    她沒有多言,更沒有耽擱,當即便退下趕去請那位神秘的聶叔父。
    往常拉伸完身體再練上一套舞後,柳鶯鶯都會先好好沐浴一番,然後花上一個時辰梳妝打扮才會出門見人。
    可是為了能盡快見到聶陵,柳鶯鶯是澡都沒洗,妝也沒畫,緊緊是擦拭掉汗水隨意換了套衣裳便趕往了堂屋。
    “其他人都先退下吧。”
    當柳鶯鶯急匆匆來到堂屋,看到屋內一個背著自己的熟悉身影後,她立刻朝著周圍的侍女揮手示意。
    等侍女們紛紛離開,徒剩兩人的時候。
    柳鶯鶯毫不猶豫地朝著眼前的中年男子跪伏了下去。
    “奴家柳鶯鶯見過祭酒大人。”
    “不必如此多禮,都是教內的兄弟姐妹,本就該平等相待。”
    聶陵緩緩轉過身子,麵露微笑地朝著跪伏在地的柳鶯鶯道。
    “是。”
    柳鶯鶯在他開口後才慢慢起身,態度依舊異常恭敬。
    雖然教內確實有人人平等的思想教義,但鮮少有人會真的當真。
    尤其是她眼前的人可是教內分治一方的祭酒,手底下執掌著無數教徒,乃是長明教貨真價實的高層大人物。
    要知道長明教為了方便宣揚教義,在大魏不同地方都設置了治所。
    時至今日,長明教在大魏境內總共有七個治所。
    每個治所都有專門負責教內事務的祭酒。
    換而言之。
    執掌一方教內大權的祭酒論及地位都僅僅隻在教主之下。
    所以這也是柳鶯鶯對待聶陵為何會如此匆忙隆重。
    “祭酒大人,奴家沒想到您會親自前來,有失遠迎實在抱歉……”
    柳鶯鶯心中頗為惶恐。
    她按照薛雲吩咐聯係了教內裏的人稟明情況。
    本來以為來的人會是高自己一級的教令,誰曾想最後來的是最上級的祭酒。
    這實在令她受寵若驚不知所措。
    “鶯鶯,我希望你能記得我現在的身份是你的叔父,而不是什麽祭酒大人。”
    聶陵依舊態度溫和,但話語中卻隱含著不容置喙的意味。
    “是,奴家記住了,聶叔父。”
    柳鶯鶯聞言渾身一顫,哪裏聽不出對方的意思,當場便直接改了口。
    “很好,不愧是老夫的乖侄女。”聶陵終於露出滿意地笑容點了點頭,“往後在叔父麵前大可輕鬆自然一點,免得讓人以為你我叔侄感情生疏呢。”
    “鶯鶯曉得了。”
    柳鶯鶯頓時朝聶陵露出了一個甜甜的親昵笑容,連帶著奴家都不再喊了。
    她能在醉紅樓成為鼎鼎大名的柳大家可不單單是憑借自身出眾的舞姿,更重要的是她非常善於察言觀色,機變逢迎。
    可惜唯獨在薛雲身上栽了個大跟頭。
    其實正常情況下她是不可能開罪薛雲,奈何當時的她鬼迷心竅誤以為能依仗長明教拿捏住對方。
    未曾想薛雲根本不吃這一套,更沒有尋常男子的憐香惜玉之情,以至於她都差點香消玉損,從而給她留下了極大的心理陰影。
    “不知叔父這回緣何親自前來一趟,莫非叔父非常看重那個人嗎?”
    女人天生便擅長演戲,何況是常年混跡於青樓的柳鶯鶯。
    何況這是聶陵的主動要求,她自然選擇了貫徹到底。
    “嗬嗬,若非北境遭到了戎人封鎖,恐怕他的大名早就威震了整個大魏。”
    聶陵笑了笑忍不住感歎道,“如此年紀輕輕便能依仗個人勇武拉起了一支隊伍,接二連三將戎人大軍打的大敗虧輸,引得如今戎人都忌憚無比。
    更別說他還通過強硬的手段奪取了東山郡大權,鐵血鎮壓清洗了內部,又以寬仁籠絡了軍隊以及底層百姓,從而牢牢掌控了手中大權。
    你說,這等英雄豪傑般的人物如何不讓人側目重視?”
    “叔父說得沒錯,這位的所作所為確實令人感到敬佩,隻是其人太過凶蠻霸道,極難相處,還望叔父慎重。”
    柳鶯鶯現在連薛雲的名字都不敢提,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人都下意識感到了後怕。
    “無妨,老夫與他並無利益衝突,相反,老夫的到來還能極大緩解他目前的窘境。”
    聶陵一副成竹在胸自信滿滿的模樣。
    在前往東山府前,他曾在幽都府滯留了一段時間。
    而這段時間裏,他通過呂望早早了解了薛雲的為人以及處境。
    在他看來,薛雲無非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隻需示弱退讓一步,其實對方並不難相處。
    更何況他是帶著誠意與利益來的。
    至於處境呂望方麵倒是替他進行了梳理分析。
    東山郡山多地貧人口不多,戰爭潛力有限。
    加之戎人接連入侵燒殺搶掠,使得大半個東山郡都淪為廢墟。
    為了能抵禦擊敗戎人,薛雲可謂嚴重透支了東山郡的潛力。
    若非有三大家與地方豪族的輸血,恐怕東山郡內部早都支撐不住了。
    所以薛雲會找上長明教並不難理解,一切目的都是為了開源節流,從而緩解東山郡麵臨的重重壓力。
    恰好聶陵在這方麵能給他提供極大的助力。
    至於原因不言而喻。
    沒人會拒絕交好一個正在崛起的英雄豪傑。
    尤其是大魏亂象都已經顯現的情況下。
    “……叔父,那麽您打算什麽時候與他相見?”
    柳鶯鶯心情複雜地開口問道。
    得知聶陵的來意後,她才知曉自己低估了聶陵,或者說長明教對薛雲的重視程度。
    “擇日不如撞日,不妨現在便派人去通知他吧,來之前估計呂望已經提前和他打了招呼,不必擔心冒昧打擾。”
    眼下距離晌午都還有段時間,聶陵直接雷厲風行地表示。
    “好的叔父,鶯鶯這便派人去聯係。”
    柳鶯鶯不好多說什麽,當即便告退離開了堂屋,喚來樓裏的人前去薛雲府上。
    ……
    “柳鶯鶯的叔父想要來拜會我?”
    聽到崔建德的來報,薛雲不由挑了下眉毛。
    據他所知,柳鶯鶯在東山府可沒有什麽親人,怎會無緣無故多出了一個叔父?
    結合她的身份稍微一想便知道。
    長明教派來的人到了。
    “讓他過來吧。”
    薛雲暫時沒有緊要的事情需要處理,當即吩咐崔建德帶人前來。
    會客的正堂。
    他端坐在主位上,目光漠然地打量著眼前一副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
    而中年男子同樣毫無緊張拘束地看著他,臉上都掛著和善的笑容。
    “在下長明教祭酒聶陵見過薛雲薛將軍。”
    片刻,聶陵主動打破了沉默朝他抱拳行禮。
    “長明教祭酒?”
    薛雲表麵不動聲色道,“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獨自前來見我。”
    自從知曉柳鶯鶯來自長明教後,他對長明教也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所以他是知道長明教的祭酒代表著什麽。
    和柳鶯鶯一樣,他也沒想到堂堂長明教的祭酒會親自前來見自己。
    “老夫為何不敢來拜會薛將軍,畢竟我們長明教與薛將軍並無不可化解的矛盾。”
    聶陵沒有絲毫慌亂,反而依然麵帶笑容平心靜氣道,“而且為了表示之前的歉意,老夫還特意準備了賠禮。”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了一份折子。
    薛雲當即用眼神示意侍立在旁的崔建德,而崔建德立刻走到對方麵前,接過對方手裏的折子轉遞到了他的手裏。
    “這是……”
    打開折子看了眼,薛雲的目光頓時移不開了。
    折子裏是一份清單。
    上麵明晃晃寫著各類糧食金銀鐵器綢布等數量,而每個數量都醒目。
    尤其是糧食方麵,數量誇張到能讓東山府所有百姓吃上一年。
    “哼,這份賠禮我很滿意,但我怎知你不是在誆我?”
    薛雲突然合上折子,神情冷漠地盯視著聶陵道,“你我都知道如今戎人封鎖了北境,這些東西壓根都運不進北境,更別說是到我手裏了。”
    “薛將軍莫急,老夫確實是帶著誠意來的。”
    聶陵從容不迫地道,“誠然,如薛將軍所言,北境目前確實在戎人的封鎖之下,可陸地行不通,不代表海路行不通,畢竟我們長明教的總壇便在南方,而南方向來善於海運貿易。”
    “海運?你是說鹿津渡口?”
    薛雲不得不承認自己疏忽了這點。
    當初魏帝便是從鹿津渡口渡海逃亡到海外島嶼,如今更是南下前往了扶蘇郡。
    而他自己也曾在鹿津剿滅了當地駐紮的戎人,借此還解救了大量的民夫。
    “問題在於,鹿津渡口離東山郡太遠,離幽都府又太近,你如何能保證這些物資能運到我手裏。”
    是的。
    薛雲承認通過海運確實能從南方攜帶大量物資通過鹿津渡口送到北境。
    可是然後呢?
    一旦讓戎人方麵發現,這些物資勢必難保。
    他可不覺得數量如此之多的物資運送往東山郡的途中,戎人遊騎會一點都發現不了。
    “關於這點無需薛將軍擔心,我等自然會有辦法將東西運到薛將軍手裏。”
    誰知聶陵卻信誓旦旦地表示道。
    “……你們在戎人高層方麵有關係?”
    薛雲聽後不由皺了皺眉頭,不知道對方哪來的自信。
    忽然腦海裏靈光一閃,他立刻想到了什麽。
    “薛將軍果然聰慧,我教確實有人與戎人某大部族首領關係匪淺。”
    聶陵眼裏閃過一抹異色滿是讚賞道。
    “嗬嗬,你們長明教的手伸得可真是夠長的。”
    薛雲聽到聶陵承認後,心裏都不由泛起了警鈴。
    長明教可是發源於千裏之外的南方,可對方的關係網居然都已經遍及到了北戎。
    可想而知長明教的能量究竟有多可怕。
    “薛將軍誤會了,事實上我教也是機緣巧合才與那位大部族首領搭上了關係。”
    聶陵似乎看穿了薛雲的想法不由解釋了一句。“但彼此的關係更多屬於利益來往。”
    “……利益來往,我想事情的背後恐怕遠沒有你說的如此簡單。”
    薛雲沉默了片刻,嘴角都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地笑容。
    因為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當初魏帝率軍秘密撤離,究竟是誰在通風報信?
    而大敗潰逃的戎人又是如何能在短時間內收攏集結潰軍展開了反殺?
    “薛將軍,您知道長明教為何能從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教派發展壯大到如今的程度麽?”
    聶陵見狀不由輕歎口氣。
    未等薛雲開口,他便已經先一步自顧自回答道,“不是百姓有多麽愚昧,不是教眾有多虔誠,不是我等能力過於出眾,而是這其中牽扯了太多的利益關係,主動或被動地將長明教推到了今天的模樣。”
    “……如果光是賠禮道歉的話,我相信你的誠意,但我不相信你們會如此下血本。”
    聽完聶陵的述說,薛雲大致理解了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
    長明教是他們的長明教,但也不是他們的長明教。
    而是一個披著教皮的利益複合體。
    所以他非常幹脆地不再提及,轉而便說起了對方的真正來意。
    “不愧是薛將軍,老夫會選擇如此厚重的賠禮,僅僅隻是因為老夫非常看好薛將軍的未來,希望彼此能借個善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