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是公主？”
    薛雲肆無忌憚地審視著眼前風姿綽約的美豔女人。
    單從氣質體態以及容貌而言。
    這確實是貴胄之家才能培養出來的。
    或許旁人會因為她所謂公主的身份而唬住。
    但薛雲不會。
    且不提她的身份是否屬實。
    一個大魏公主能落到戎人部族手裏。
    關鍵這個部族還不是什麽大部族。
    一看便知道對方不受重視沒什麽價值。
    身為掌握上萬兵馬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實權統帥。
    他甚至連魏帝都不放在眼裏，更遑論區區的大魏公主。
    “是的，妾身乃是陛下在長興六年冊封的興平公主。”
    美豔女人，或者說興平公主的聲音輕柔婉轉，宛如春風拂麵。
    “你又為什麽會落在戎人的手裏？”
    薛雲依舊直截了當。
    “因為妾身被冊封興平公主不久便奉旨遠嫁到了草原。”
    興平公主抿著嘴唇，言語中都透著一絲淒涼與悲戚。
    “和親？”
    薛雲下意識道。
    “若真是和親便好了。”
    興平公主美豔白皙的臉龐上都浮現出肉眼可見的苦澀之情。
    “我對這方麵不太了解，與我仔細說說怎麽回事吧。”
    薛雲自然聽出了對方的話外之音。
    “既然薛大人感興趣的話，那麽還請聽妾身娓娓道來……”
    興平公主倒沒有什麽扭捏與難言之隱，輕聲細語地開始緩緩講述。
    她真名叫李嫣然，母親是後宮嬪妃裏地位最低的才人，偶然一次得到魏帝的寵幸懷上了自己。
    所謂最是無情帝王家。
    雖然她母親懷上了自己，但並沒有因此得到魏帝的關愛。
    一來是她母親家世背景平平，隻是有幸通過選秀才入了宮。
    二來是魏帝嫡子嫡女不少，根本不在意一個庶出的孩子。
    三來是她母親雖美，但後宮佳麗裏最不缺的便是美貌。
    偏偏她母親又是個木然的性子，絲毫不懂得如何討男人歡心。
    一來二去，魏帝很快便對她母親失去了興致。
    等到李嫣然出生後，她和母親在後宮裏都活得小心翼翼，絲毫不敢得罪任何人。
    尤其是其他受寵的皇子皇女。
    好景不長。
    在李嫣然十二歲的時候相依為命的母親不幸病逝。
    等她十六歲的時候，完全不受寵的她突然被冊封為興平公主。直接遠嫁給了草原上一個部族的首領。
    長久以來。
    為了打擊分化拉攏草原上的部族。
    大魏往往會把宗室公主遠嫁給親近大魏的草原部族。
    隻是這一套在大魏國力強盛的時候還管用。
    一旦大魏國力衰退，曾經迎娶過公主的草原部族都會立刻化身為白眼狼。
    當初魏帝親征北戎的時候。
    之前拉攏過的草原部族都紛紛站在了大魏的對立麵，僅有少數幾個保持著中立。
    李嫣然便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嫁給了草原上一個部族的首領。
    由於不受寵的關係，她在宮內都已經深諳生存之道。
    當她把這套用在了自己嫁給的部族首領身上後自然大受寵愛。
    以至於部族首領上哪裏都會帶著她。
    隻是如此寵愛她的丈夫卻親手死在了薛雲的手裏。
    要說心中有沒有恨意的話。
    李嫣然沒有，更不敢有。
    她在草原上已經生活十多年，早已經習慣了戎人的生活與文化習俗。
    如果丈夫死在了敵人手裏，那麽妻女都會成為對方的戰利品。
    類似這樣的事情她在草原上見識過太多了，也麻木了。
    隻要能活下來，其他方麵她都已經不太在乎。
    何況殺死自己丈夫，擊敗自己部族的還是她們大魏的將士。
    如今擁有能重新回到大魏生活的機會，她又如何還想著回到荒涼貧瘠的草原。
    “原來如此，關於你的身份我還會進一步證實，隻要你說的都是真的，我自然不會為難你們。”
    聽完李嫣然的述說後，薛雲也大致明白了怎麽回事。
    而想要證實對方的身份更簡單。
    他不知道帶兵前去追殺戎人殘部的衛超是否知曉，但一直留在東山府的禦馬監少常侍鄭倫肯定知曉。
    這老小子自從來到東山府後便異常低調，平時都看不見人影，似乎在故意躲在薛雲。
    而薛雲也不在乎，反正隻要他別搞出什麽事來，他都懶得理會對方。
    “妾身絕不敢對大人有半句虛言。”
    李嫣然聞言連忙信誓旦旦地表示。
    “車裏的其他人是誰？”
    薛雲突然話鋒一轉。
    “回大人，車裏是妾身陪嫁的兩個侍女以及妾身的孩子。”
    李嫣然一聽立刻無比緊張道。
    “是嗎？讓我看看。”
    說著，薛雲拿過火把直接來到車門前，毫無憐香惜玉地一把推開李嫣然，伸手便掀開了門前的簾子。
    借助火把的火光。
    她頓時看到兩個年紀稍大姿色尚在的侍女畏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而她們懷中還死死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小姑娘年紀不大，才十一二歲的模樣。
    或許是從小受寵保護得很好的緣故。
    她在看到龍驤虎視殺氣騰騰的薛雲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裏卻沒有半點恐懼。
    反而充滿著濃濃的好奇與不解。
    但薛雲僅僅隻是目光漠然地掃視了她們一眼，在確定馬車內沒有其他躲藏起來的人，他才放下簾子退出了馬車。
    “大人放心，在此之前我已經仔細檢查確認過了，馬車裏除了她們沒有其他人。”
    一旁的高嶽見狀頓時開口表示。
    “派一隊人馬保護好她們。”
    薛雲看也沒看推到在一旁楚楚可憐的李嫣然，重新回到馬上便返回了臨時營地。
    “是！”
    高嶽一口應了下來，旋即便隨意點了隊人馬負責看護李嫣然她們。
    等到薛雲等人紛紛離去，隻剩下周圍名為保護實則監視的一隊人馬。
    李嫣然頓時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隨手抹了把眼角的淚花便連忙起身回到了馬車裏。
    仿佛隻要躲在馬車裏便能徹底安心一樣。
    “殿下，您沒事吧？”
    隨著李嫣然回到馬車，躲在角落裏的侍女第一時間便迎上來關心道。
    “放心，本宮沒事，這位姓薛的年輕將軍隻是問了我一些話而已。”
    李嫣然搖了搖頭，輕聲安慰起侍女，轉頭便快步來到角落，從另一個侍女手中接過女兒抱在了懷裏。
    “囡囡，你沒被嚇到吧，放心，娘是不會讓你有事的。”
    “娘，我沒事，剛才那個大哥哥並沒有想要傷害我和姨姨們。”
    小姑娘稚聲稚氣地搖了搖頭。
    “殿下，這人到底是什麽人，竟然在得知殿下身份後都還如此不敬？”
    透過簾子的影子，其中一個侍女可是看到了薛雲粗暴推開李嫣然的動作。
    更別提兩人談話的時候，薛雲更是毫無尊卑可言。
    所謂主憂臣辱，主辱臣死。
    侍女都不免感到了憤憤。
    “我聽首領說過，他曾是北伐草原的一個小小魏卒，隨著大魏天兵慘敗給了戎人，他也跟著亂軍一路南逃，最後逃到了東山郡一帶。
    由此他依仗東山郡郡丞的關係拉起了一支兵馬，接連擊敗了戎人的大軍，使得戎人上麵都把他視為了心腹大患……”
    李嫣然的首領丈夫在出征前便大致說過薛雲的情況。
    因為薛雲最後一次擊敗全副武裝的數萬戎人大軍後。
    他的勇武，他的強大，他的英姿都紛紛傳遍了整個草原。
    反倒是中原以及南方因為戎人封鎖的原因還沒有流傳出去。
    戎人殘暴貪婪，嗜殺成性不假。
    可戎人也是非常敬重真正的勇士。
    凡是在戰場上與薛雲打過交道的戎人都非常清楚。
    薛雲如同戰神再世般根本沒有人抵擋住他的衝鋒。
    麵對這樣一個勇武非凡的敵人。
    戎人除了畏懼外便是發自內心的敬重。
    “據說他現在已經是東山郡實質上的主人，手中更是掌握著上萬兵馬，為了防止他出兵幹擾戎人大軍南下。
    所以首領才會奉命帶著族人趕往東山郡，試圖占據城池遏製對方，隻可惜……”
    說到這裏，李嫣然已經說不下去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無需她說大家都已經清楚。
    孰能料到薛雲已經提前一步派兵出擊發現了她們。
    簡單的埋伏與衝鋒之下。
    部族族人紛紛潰散而逃，根本連還手抵抗之力都沒有。
    “可是，隻要他還是大魏的人，他都不能對殿下如此不敬，這可是對皇室威嚴的冒犯！”
    侍女沉默了片刻，依然有些不甘心。
    “你啊你，或許是我對你們太好了，以至於你們都過於天真了。”
    李嫣然聽後不由無奈地歎了口氣。
    當初她遠嫁草原的時候，光是陪嫁的侍女都有幾十個。
    可除了她們兩個外，其他都讓首領賞賜給了自己手下的勇士們。
    嫁人的時候，李嫣然才十六歲，而這兩個侍女當時年紀最小才十歲左右。
    所以她才懇求首領把她們留下來照顧服侍自己，免得送出去後讓人糟踐至死。
    十多年的朝夕相處下來。
    表麵上彼此是主仆的關係，可很多時候李嫣然更像是照顧她們的姐姐一樣。
    畢竟身在荒涼的草原上難免會寂寞想家，若是連個說體己話的人都沒有。
    這些年來她都不知道怎麽堅持下來。
    可能是她照顧得太好，也讓她們對世事都缺乏一個殘酷的認知。
    李嫣然雖然不受重視，可好歹也是出身宮廷的皇家之女。
    知書達理的她又經曆了遠嫁草原這樣糟心痛苦的事情。
    自然不可能再抱有任何的天真與單純。
    李嫣然比誰都清楚薛雲現在處在一個什麽樣的地位。
    論及尊卑，在掌握無數人生殺大權的薛雲麵前，她才是卑的人。
    所謂的公主名號不過是一個光鮮亮麗的遮羞布罷了。
    “那奴婢不說了。”
    遭到責備的侍女還有點委屈巴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說錯話了。
    “殿下，你說得他如此嚇人，那麽他會不會像首領和部族裏的一樣……”
    另一個較為聰明的侍女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都為之一變。
    “放心吧，他們到底是魏人而不是戎人，即便到時候他想做什麽，本宮也會站出來試圖阻止他的……”
    李嫣然嘴上安慰著對方，實則心裏也空蕩蕩的沒個底。
    她知道侍女在害怕什麽，而這同樣是她害怕的事情。
    無非是害怕薛雲和戎人首領一樣把侍女賞賜給自己手下的士卒，甚至連她都可能成為對方的玩物。
    在草原之上這樣的事情早已屢見不鮮。
    她們會有這層擔心也不意外。
    不過經過短暫的接觸。
    李嫣然發現薛雲似乎不像是那種人。
    換了戎人或者是其他軍紀堪憂的魏軍將士。
    恐怕早都撲上來狠狠蹂躪她們一番了。
    偏偏從她們被俘到現在，薛雲和他麾下的士卒都沒有對她們做什麽太過分的事情。
    隻是言行舉止有些粗魯罷了。
    “大人，到時候她們說謊的話，您打算怎麽處置她們？”
    回到臨時營地的帳篷。
    跟來的高嶽大咧咧地問了句。
    “你有什麽想法？”
    薛雲瞥了眼高嶽，這不像是平常的他，平常的他可不會關心這些事情。
    “這個，如果她們說謊的話，大人肯定會處置她們，那對母女那就算了，至於她的兩個侍女能不能讓我處置？我手下的人看上了她們，所以想著幹脆賞給他們好了。”
    高嶽是個瞞不住事的人，非常幹脆地便把自己的心思說了出來。
    “沒問題，前提是她們說謊了。”
    薛雲想了想並沒有拒絕。
    據他所知，自己麾下的騎兵大多都是沒有娶妻的單身漢子。
    他們會想女人很正常，何況李嫣然的兩個侍女年紀是大了點，姿色卻遠甚於尋常女人。
    如果能娶到她們都跟撿到寶一樣。
    “太感謝大人了，那屬下便先告退了。”
    高嶽聞言頓時喜笑顏開，連忙便準備離開把好消息告訴給自己的手下。
    “去吧。”
    薛雲隨意揮了揮手，心裏隻想說他高興得太早了。
    經過一番接觸了解後，他能判斷出李嫣然很大程度上並沒有說謊。
    隻是空口無憑，他總需要找人證實了再說。
    一夜無話。
    翌日清晨醒來。
    士卒們草草吃完早飯後便開始繼續打掃戰場。
    雖然薛雲看不上這些戎人的裝備，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而且他們身上穿戴的皮甲皮毛多少都有些價值。
    當然，最有價值的還是他們帶來的戰馬。
    經過上次大敗戎人後，薛雲實際上已經不缺戰馬，也養不起更多的騎兵。
    但多餘出來的戰馬不單單能作為後備資源，還能拿來與遠在南方的長明教進行貿易。
    他可是了解過大魏南方是缺馬的，價格遠比中原北方昂貴。
    “報！衛大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