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人大軍南下中原的時候。
    深知望北道重要性的他們在此留下了三千駐軍。
    其中每個關隘都分派了一定數量的兵馬。
    原本薛雲他們是不知道這些的。
    但他們手裏卻抓了幾個戎人的舌頭。
    稍加審問後便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報。
    “大人，再往前十餘裏便是北嶺關了。”
    翌日上午。
    趕了一晚上的路下來，薛雲麾下的騎兵們早都困乏不已。
    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宛如一道天然屏障將北境與中原橫隔了開來。
    眼看即將抵達北嶺關。
    早早偵查回來的餘貴都適時提醒了薛雲一聲。
    “所有人聽命，原地休息。”
    薛雲聽後二話不說便下達了命令，“餘貴，建德，你們跟我走一趟。”
    丟下這句話。
    他便一馬當先地朝著北嶺關的方向奔去。
    餘貴和崔建德不明所以，連忙便跟了上去。
    “餘貴，這附近哪裏適合觀察北嶺關？”
    約莫一刻鍾後。
    遠遠都能看到一個關隘輪廓的時候。
    薛雲都不由勒馬停下，旋即朝著跟來的餘貴問了句。
    “回稟大人，請跟屬下來。”
    餘貴似乎明白了薛雲想要幹什麽。
    之前便來過偵查的他立刻引領薛雲與崔建德登上了附近不算陡峭的隱蔽山頭。
    站在山頭上，居高臨下便能將遠處北嶺關裏裏外外都一覽無餘。
    “這就是北嶺關麽？”
    北嶺關位於兩座大山之間。
    長約兩三裏，通體由夯土修築的城牆構成。
    隻是城牆相當低矮，和原本三河縣的城牆區別不大，僅有一丈有餘。
    說是城牆，更像是一道圍牆。
    反倒是城牆中央的城門格外寬敞，容得下三輛馬車並行進出。
    至於牆內則是開闊平坦的山道，其中能看到不少零星的帳篷以及隨處走動的人影。
    這些人影一看就知道是駐守在此的戎人，目測有五百人左右。
    “是的大人，屬下也沒想到這北嶺關會如此簡陋不堪。”
    餘貴第一次見到北嶺關的時候也有些不敢相信。
    就這樣簡陋的關隘能抵擋住什麽敵人啊？
    也不知道修來是幹嘛的。
    “簡陋歸簡陋，但裏麵的戎人要是堅守不出，強攻的話我們必然要付出不少傷亡。”
    北嶺關的城牆矮歸矮，不代表一點用都沒有。
    薛雲現在麾下的每個騎兵都非常寶貴。
    他可不想像戎人暴殄天物般拿騎兵當步兵來使。
    “所以我們最好是想方設法引誘戎人出城，然後伺機埋伏一舉滅之。”
    跟在薛雲身邊這麽久，崔建德也是學到了不少戰術思路。
    “想法是好的，但能否誘敵成功才是關鍵。”
    如何誘敵也是講究方法技巧的。
    像是鎮守幽都府的戎人首領，碰到這樣的人估計什麽誘敵之法都不好使。
    “……如果大人信得過屬下的話，屬下想要試一試。”
    崔建德沉默片刻，旋即鼓起勇氣咬著牙看著薛雲道。
    “可以，放心大膽去吧。”
    薛雲頗為意外地看了眼自告奮勇地崔建德。
    他的眼神堅毅無比，沒有看到絲毫退縮畏懼之色。
    但有些東西不用看都能感覺出來。
    比如野心。
    對此薛雲並不在意，甚至還會感到高興。
    畢竟不想當將軍的士兵可不是好士兵。
    “感謝大人信任，屬下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崔建德一聽頓時抑製不住心中的激動道。
    “你打算什麽時候行動，又打算帶多少人？”
    薛雲直接道。
    “這個……屬下打算等中午弟兄們都休息好了便行動，同時打算帶兩百人。”
    崔建德愣了下，仔細思索了一會兒才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行，就這樣，我們先回去吧。”
    薛雲不讚同也不反對，轉身便準備朝山下走去。
    回到休息的地方。
    得到誘敵許可的崔建德開始遊走在隊伍間挑選跟他一道誘敵的人選。
    “大人，崔統領真的能行嗎？”
    看著到處上躥下跳的崔建德。
    餘貴隻有擔憂，沒有任何嫉妒羨慕。
    論起軍中的地位，他其實遠在崔建德之上。
    早在他成為薛雲的親衛前，他都已經開始領兵了。
    等到下次返回東山府，估計他立下的功勞都能獨掌一軍。
    所以根本犯不著去嫉妒羨慕一個比自己年紀還大不少的崔建德。
    “不管他行不行，總之機會我已經給他了，就看他能不能抓住了。”
    由於人才上的匱乏，薛雲向來喜歡給手底下人爭取表現的機會。
    或許他們的能力不如那些優秀的人才，隻要他們有勇氣膽量。
    他不介意給他們一個改變自我命運的機會。
    反正到頭來失敗了也沒多少損失。
    “好吧，隻希望崔統領別令大人失望了。”
    餘貴聽後不再多言。
    崔建德不甘於當一個親衛，而餘貴難道就甘當一個普通的斥候嗎？
    事實上他還沒有崔建德有勇氣。
    至少餘貴能走到今天還要感謝錢大勇的舉薦。
    這才有機會脫穎而出得到薛雲的重視。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
    臨近中午的時候。
    崔建德與薛雲道別後便帶著兩百餘騎兵前往了北嶺關。
    而薛雲他們則會尋找一處合適埋伏的地點。
    隻等著崔建德誘敵深入。
    一片山林裏。
    人銜枚馬裹蹄。
    薛雲等人都默默隱藏在林中耐心等待著。
    眼看夕陽西下，遠方終於傳來了不同尋常的響動。
    “是馬蹄聲，而且從數量來看，至少有五百匹馬才能製造出這般動靜來。”
    感知敏銳的餘貴第一時間便向薛雲悄聲道。
    “準備行動。”
    薛雲神色平靜地點點頭，朝著周圍早已等得不耐煩地手下們打了個手勢。
    頃刻間這些人都屏息凝神掏出弓箭短矛。
    噠噠噠——
    隨著馬蹄聲愈來愈大。
    沒多久便看到崔建德率領著大批騎兵極其狼狽地逃竄過來。
    “殺！”
    而他們身後不遠明顯能聽到興奮殘忍的喊打喊殺聲。
    直至崔建德他們一一從眼前掠過後，接下來出現的便是一大群麵目猙獰地戎人騎兵。
    他們手裏拿著彎刀狼牙棒之類的武器，不時還有人拿著弓箭向前射去。
    細數下來。
    這回崔建德起碼引誘了三四百戎離開了北嶺關。
    “放箭！”
    感覺時機成熟後，薛雲毫不猶豫地揮手示意。
    下一刻。
    一支支箭矢從山林裏射出，瞬間將不少戎人射於馬下。
    “埋伏！有埋伏！”
    突如其來的箭雨直接射懵了戎人，但戎人再傻也知道發生了什麽。
    片刻，當即有戎人反應過來大喊大叫起來。
    隻是多喊幾句，一根箭矢便已經射穿了他的喉嚨。
    “出擊！”
    薛雲收好弓箭翻身上馬，接過餘貴遞來的馬槊便朝著遠處陷入混亂的戎人發起了衝鋒。
    這些戎人明顯要頑強不少。
    哪怕陣腳大亂，麵對從山林裏一個個衝殺出來的魏騎依舊選擇了拚死抵抗。
    奈何他們的抵抗卻是徒勞的。
    等到崔建德聞聽動靜調轉馬頭殺回來的時候。
    追擊來的戎人早都切割得七零八落四散而逃。
    而崔建德他們的加入更是徹底讓餘下的戎人陷入了絕望。
    “大人，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一番廝殺後，天色都暗了下來。
    崔建德滿是鮮血地趕到薛雲麵前，臉上是止不住地興奮。
    “走！趁現在打北嶺關一個措手不及，所有俘虜全部立刻處決了。”
    薛雲毫不猶豫道。
    “屬下遵命！”
    很快。
    幾乎覆沒了這支戎人騎兵的薛雲他們調轉馬頭，朝著北嶺關便急速殺了過去。
    畢竟還是有零散的戎人成功逃出生天，難免會跑回去通風報信。
    所以他們必須爭分奪秒，不給北嶺關的戎人任何喘息反應過來的機會。
    所幸兩地相距不遠，又或者北嶺關的戎人太過輕敵大意。
    以至於薛雲他們殺到北嶺關的時候。
    城門才正在匆忙關閉。
    “想關門？”
    薛雲見狀直接收起馬槊拿出弓箭，朝著正在關閉城門的戎人便接連射出了三箭。
    咻咻咻——
    伴隨著破空的尖嘯聲。
    三根箭矢分別精準命中了使勁推動一扇城門的三個戎人。
    其中有個還當場讓箭矢給釘在了城門上。
    這下使得其他戎人都受到了嚴重的驚嚇，顧不上其他便瘋狂朝著門內逃了進去。
    “殺！”
    薛雲帶頭衝入尚未合攏的城門，而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在逃亡的戎人。
    本來戎人在北嶺關才駐紮了五百餘人，後來又讓崔建德引誘了大半兵馬追擊了出去。
    所以最後留在北嶺的戎人守軍才一兩百左右。
    麵對殺氣騰騰宛如排山倒海襲來的薛雲他們，這些戎人守軍哪還有多少抵抗的意誌。
    就這樣一路追殺了二十來裏，甚至夜色都已經降臨。
    薛雲才終於殺死了最後一個能看到的戎人。
    然後他才帶著人返回了北嶺關。
    處理完地上的屍體，燃起火堆。
    薛雲他們直接霸占了戎人留下的帳篷休息，從中還找到了不少糧食。
    最重要的是他們居然還發現了十來隻羊和一大缸酒
    為了表彰大夥們順利拿下了北嶺關，薛雲幹脆讓人把羊都殺了，酒也全部分給了他們。
    “餘貴，人都派出去了吧？”
    火堆邊上。
    薛雲手裏拿著一根油乎乎的羊腿大啃了一口，又喝了點碗中的酒水才朝著身旁大快朵頤的餘貴道。
    “放心吧大人，我派了一組兵馬去偵查監視著采石關，若是有什麽動靜絕對能第一時間回來告知。”
    餘貴摸了摸嘴邊的油星子道。
    北嶺關再往後便是采石關，兩者相距不到五十裏。
    若是有北嶺關的戎人僥幸逃到采石關，那麽難保采石關的戎人會火速趕來支援。
    恰好他們又在舉行慶功宴。
    若是沒點防備還真容易讓人給打了個措手不及。
    “報！大人！”
    當薛雲吃完手中羊腿的時候，下麵突然有人急忙趕來稟報。
    “發生什麽事了？”
    薛雲一口飲盡碗裏不多的酒水不緊不慢道。
    “大人，下麵的兄弟剛才去方便的時候抓到了一個躲起來的戎人。”來人立刻說道。
    “直接殺了就好了。”
    薛雲不以為意道。
    “大人，抓住那個戎人的弟兄確實準備殺了他，可不料那戎人說的是我們的話，還說自己也是魏人，弟兄拿不準主意殺不殺，所以便來稟報大人了。”
    來人不由解釋說明道。
    “原來如此，帶他過來，我親自問問。”
    自稱是魏人的戎人？薛雲也有點好奇。
    “是大人！”
    片刻。
    一個渾身散發著尿騷味的戎人被粗暴地丟到了薛雲麵前不遠。
    “將軍，將軍，別殺我，看在大家都是魏人的份上，別殺我……”
    一帶到地方，火光映照下灰頭土臉的戎人便不顧一切跪地求饒起來。
    “嘖，求饒的樣子確實像我們這邊的人。”
    薛雲見狀不由冷笑一聲，“說說吧，你叫什麽名字，又為什麽會自稱是魏人，然後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小的說，小的這就說……”
    那人一聽忙不迭便述說了起來。
    他自稱叫路丘，父母皆是大魏北境人士。
    約莫二十年前，戎人入寇襲擊了他們的家鄉。
    結果父親慘死，母親被劫去了草原。
    不過當時他母親已經懷上了自己，強娶他母親的戎人也不在乎。
    反正按照草原習俗，孩子生下來後直接當成自己兒子養了。
    隻是他母親依舊心心念念著大魏，從小都告訴路丘他是魏人，未來有天一定返回大魏。
    今番戎人擊敗大魏天兵，並從北境劫掠了無數財富回來後，引得無數人的羨慕眼紅。
    而路丘所在的部族便積極參與了今年準備南下中原的大軍。
    可惜他們部族依附的部族不夠強大，最終隻得留下駐紮北嶺關。
    事實上路丘也沒想到。
    本以為駐守北嶺關會非常清閑，孰料卻遭到了魏軍的突襲，導致整個部族都全軍覆沒。
    為了活命。
    路丘最後告訴薛雲，他知道戎人留在望北道關隘的人員部署，甚至還能充當他們的內應。
    隻要薛雲不殺他的話。
    “來人，先帶下去關押吧。”
    薛雲聽後卻沒有任何表示，反倒是讓人把他給帶了下去。
    “將軍，小的真的沒有騙你，求求您不要殺我給我個機會吧。”
    路丘還以為薛雲要殺自己，頓時哭天喊地求饒起來。
    “讓他冷靜一下。”
    嫌吵的薛雲皺了下眉。
    “是！”
    啪的一聲。
    路丘已經讓人拍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