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他過來。”
    遠處城牆上，隱隱聽到西邊晉王軍隊等字眼。
    薛雲瞬間將注意力落在了城外趕來的斥候身上，當即便毫不猶豫地吩咐手下帶人過來。
    不多時。
    接到命令的守城士卒立刻把城門打開了一道縫隙放對方進來。
    旋即便有人把他匆匆帶到了薛雲的麵前。
    “你叫什麽名字？剛才是你說晉王的軍隊正朝著幽都府趕來了？”
    來人精瘦黝黑，相貌平平，像極了田間老農。
    薛雲隨意打量了對方一眼便直接開口問道。
    “俺叫付亮，剛才確實是俺說的。”
    付亮呆頭呆腦地看著薛雲，腦袋似乎不太靈光的模樣。
    “把你偵查的詳細經過告訴我。”
    薛雲繼續追問道。
    “是這樣的，之前俺們奉餘統領的命令前去刺探幽都府派出的大軍動向，等到探查完畢，餘統領卻沒有讓俺一道回去，而是讓俺前往西邊偵查，看看有沒有其他軍隊的蹤跡。
    若是有的話，記得第一時間回來幽都府，說是到時候幽都府應該讓俺們拿下了，如果不是的話，就去原來的村子尋找。
    由於餘統領沒有說具體偵查多遠，俺聽命離開便一直向西偵查，結果跑了幾百裏路終於發現了一支打著晉王旗號的大軍。
    根據俺的觀察，這支大軍約莫有七八千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步卒，隻有千餘左右的騎兵。
    他們行軍的速度很慢，一天下來才走三四十裏，從行軍的方向不難判斷出他們應該是奔著幽都府來的……”
    付亮一聽連忙絮絮叨叨地說起了偵查的經過。
    途中說得口渴了還下意識解下腰間的水囊想要潤潤發幹的喉嚨。
    隻是喝水的時候才發現水囊空空，一旁的衛超見狀不動聲色地示意周圍手下給他一袋水囊。
    結果付亮在說完後，接過水囊咕嚕咕嚕地便一口氣全部喝完了。
    “眼下這支軍隊離幽都府還有多遠？”
    薛雲微微眯起了眼睛。
    晉王的軍隊……
    早在出兵幽都府之前。
    無論是和衛超還是呂望彼此都聊過晉王的問題。
    其中便曾擔心顧慮過晉王是否會出兵援助戎人。
    現在看來。
    他們果然沒有擔心錯。
    晉王還真派兵前來援助戎人了。
    要知道薛雲也曾派人懇求過晉王出兵援助，甚至還帶了陛下的密詔。
    結果晉王非但沒有出兵，連帶著把他的人都給宰了。
    彼此間這個仇都算徹底結下了。
    “俺算算，俺是昨天早上發現的他們，一直偵查監視到了晚上才拚命跑了回來，這一晚上俺起碼跑了有二百多裏，所有他們應該距離幽都府在二百多裏外。”
    付亮撓了撓頭掰著手指粗算道。
    “二百多裏之外麽？”
    薛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二百多裏不算遠，也不算近。
    差不多幽都府到望北道的距離罷了。
    如果乘騎戰馬強行軍的話一天便能走完。
    問題是付亮特意說過，晉王派來的這支軍隊基本以步兵為主，行軍速度緩慢，一天才走三四十裏。
    就算按照一天五十裏來算，對方起碼要四天才能抵達幽都府。
    “是的，最多不超過二百五十裏這樣。”
    付亮還以為薛雲在問自己，仔細想了想便語氣肯定道。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吧，若是有事我會在喊你的。”
    薛雲揮了揮手道。
    “好，不過俺能問問，餘統領在哪嗎？之前餘統領答應過俺，如果有發現會給俺記上一功，少說能分三十畝田呢。”
    付亮並沒有立刻告退離開，而是猶豫躊躇了片刻才小心問道。
    “餘統領如今已經離開幽都府前去北邊偵查了，恐怕要過個七八天才會回來。”
    身為斥候統領的餘貴就是個勞碌命。
    尤其是一旦出征後，鮮少會有閑下來的機會。
    基本不是在偵查就是在偵查的路上。
    但對於他們的功勞薛雲還是非常認可的。
    “這樣啊，那俺就先下去了。”
    付亮頓時麵露失望地拱手離開。
    “衛校尉，你怎麽看？”
    等到付亮走後，薛雲的目光重新望向城外，看似心不在焉地問了句。
    “不足為慮。”
    衛超言簡意賅道。
    “確實，倘若他們能早上一天抵達，恐怕我們也無法順利拿下幽都府。”
    薛雲語氣平靜道，“問題在於，幽都府的戎人不可能不知道晉王派兵支援的事情，一旦他們能與晉王援軍合流，僅憑我們這點兵力恐怕很難抵擋得住。
    偏偏幽都府的戎人大軍卻選擇了撤回草原！”
    “薛都尉，莫非你懷疑戎人在故意麻痹我們，然後好打我們一個出其不意嗎？”
    衛超聞言不由神情凝重道。
    “如果你手上有將近三萬大軍，而幽都府隻有三千守軍，雖然糧草缺乏，支撐不了太久，但你會選擇離開還是強攻？”
    薛雲不答反問道。
    “如果是我的話，說什麽我會強攻幽都府，三萬兵馬分三路強攻下，我就不信幽都府能抵抗住，隻要有一路兵馬能攻破城牆我便已經贏了。”
    衛超毫不猶豫地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是啊，你是這麽想的，我也是這麽想的，那戎人呢？戎人總不可能是傻子吧？”
    薛雲淡淡道。
    “如此一來，我們該如何是好？”
    衛超皺緊了眉頭。
    “簡單，隻要不給他們兩軍合流的機會即可。”
    薛雲忽然輕描淡寫道，“兩百裏的距離，一夜即可抵達，隻要我們能發起突襲直接擊潰晉王援軍，那麽戎人方麵便不足為慮了！”
    “原來如此，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打算什麽時候帶人離開？”
    衛超頓時恍然，無非是他太了解薛雲的行事風格了。
    主打一個出其不意，猛打猛衝。
    “明日一早吧，畢竟下麵的弟兄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同時我也要和呂望商議一下。”
    薛雲不假思索道。
    “我和你一道去見呂長史吧，畢竟我也好久沒見過他了。”
    衛超想了想道。
    “也行，等城防安排妥當後知會我一聲即可。”
    薛雲沒有拒絕。
    天亮之後。
    偌大的幽都府依然靜悄悄的。
    幽都府的百姓們午夜時分都聽到了震天的喊殺聲，知道城內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情。
    偏偏絕大多數百姓依舊緊閉門窗不敢出來，深怕招惹來殺身之禍。
    不是他們太過膽小謹慎。
    而是之前戎人攻入幽都府的時候已經給過他們血的教訓。
    哪怕在戎人統治期間，城內百姓們出行都會異常小心翼翼，說話都不敢太過大聲，免得引來街上流蕩的戎人注意。
    雖然戎人高層下命過不準底下戎人殘害百姓，但隻要底下戎人幹的不是太過分，戎人高層基本都不會理會。
    甚至有戎人看哪個百姓不順眼一刀給殺了，後續都沒有什麽嚴厲的處罰。
    結果導致城內百姓凡是能不出門便不出門，一旦遇到戎人便趕緊轉身便走。
    “所有街坊們都注意了，夜裏大魏天兵聯合官府已經重新奪回了府城，雖然天兵們已經擊敗了城內的戎人們，可仍舊有不少戎人僥幸逃脫。
    所以官府讓我們告訴各位街坊鄉親，凡是發現戎人的蹤跡立刻上報給我們坊正或者巡檢。
    除此之外，官府還下令了戒嚴，戒嚴期間，所有人都不準離開各自所居住的街坊，否則出了事也別怪我沒有提醒……”
    約莫晌午時分。
    城內大大小小的街坊都有坊正敲鑼打鼓地遊走在自家街坊，大聲宣讀著官府下發的命令。
    戎人占據幽都府期間依舊保留著官府。
    主要是戎人也需要有人幫助自己管理統治這座雄城。
    恰好官府中人都集體投降了戎人，戎人自然敞開一麵放過了他們。
    昨晚薛雲派餘貴聯係呂望的時候。
    呂望除了提供必要的幫助外，同時還要與郡守等一幹官吏私下聯係達成共識。
    若非如此。
    薛雲也不能如此輕易地拿下幽都府。
    你讓城內的官員們去打戎人的膽子是一點都沒有。
    可讓他們壞戎人事的膽子卻有。
    比如駐紮在行宮別苑的戎人。
    薛雲都帶兵殺過來了，他們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這其中便是官吏們刻意封鎖了消息。
    等戎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都為時已晚。
    “坊長，你說是真的嗎？咱大魏終於派兵來救我們了嗎？”
    當坊正宣讀消息的時候。
    不乏有百姓激動地走出家門紛紛上前詢問。
    “那是當然，據說派兵來救我們的可是來自東山郡的那位，而且朝廷都已經下詔任命他為北境招討使兼鎮北將軍，專門負責打敗戎人收複北境……”
    所謂蛇有蛇道，鼠有鼠路。
    坊正雖然官職很小，隻負責管理所屬的街坊。
    但總有一些坊正的消息格外靈通，往往比別人都不知道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真的嗎？來救我們的真的是來自東山郡的那位薛大人嗎？”
    一聽到派兵來收複幽都府的人是薛雲後，不少百姓都激動得差點暈厥了過去。
    要知道薛雲在接連擊敗戎人大軍後，北境之外的人可能不知道，但北境之內的百姓怎麽可能不知道。
    尤其是戎人大軍曾駐紮的幽都府。
    不知多少戎人談薛雲變色，甚者還有戎人私下殘殺幽都府百姓發泄。
    打不過薛雲，還殺不了你們？
    反正都是該死的魏人。
    “絕對沒錯，你忘了我家侄女就在呂家當侍女嗎？這可是我侄女親口告訴我的。”
    坊正語氣裏充滿著自豪與驕傲。
    “太好了，是薛將軍，我們幽都府，我們北境有救了！”
    確認這個消息後，霎時間引得無數百姓們開始歡呼雀躍起來。
    實在是大夥們都已經受夠了戎人高壓殘酷的統治。
    動不動便會遭到戎人殘殺，妻女財貨被奪等淒慘之事。
    “看來以後我都不能稱呼您為薛都尉，而是該喊你薛將軍了。”
    前往呂府的路上。
    跟隨在薛雲身側的衛超聽到不遠處百姓們的歡呼後，頓時五味雜陳地開口道。
    來之前他已經聽說了朝廷下詔冊封薛雲的事情。
    鎮北將軍！
    北境招討使！
    這可是真正的封疆大吏。
    可薛雲如今才多少歲？
    剛好十八歲而已！
    偏偏他卻在這個年紀成為了整個大魏都令人仰視的存在！
    換了以往，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能出現乃至發生的。
    可時代不同了。
    連衛超都非常清楚眼下大魏社稷已經風雨飄搖，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遠在京城的新君為了鞏固自己的皇位以及統治。
    對於異軍突起的薛雲可謂是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拉攏過來。
    無非是薛雲的戰績實在太硬了。
    當北伐戎人的大軍慘遭戎人覆沒，北境都全麵淪陷的情況下。
    誰知道薛雲卻直接站了出來。
    他通過一場場戰鬥逐步壯大，接連創造了不可思議的奇跡重創了戎人大軍。
    以至於戎人對其都感到無比忌憚，甚者驅逐戎人收複北境都指日可待。
    對於如此強悍可怖未來無可限量的人才。
    換了誰都會拚命拉攏！
    也不知道鄭倫在新君身邊給薛雲說了什麽好話。
    導致新君對他都異常看著直接將他提拔到了前所未有的位置。
    仿佛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薛雲身上一樣。
    “你嫉妒了？”
    騎在馬上的薛雲神色平靜地隨口說了句。
    “嫉妒？如果是你的話，我連嫉妒的力氣都沒有了。”
    衛超聞言不由苦笑道。
    他知道薛雲是在打趣自己，別看他平常都板著臉沒什麽表情，可私底下卻是個不拘小節相當隨意的人。
    隻要不是故意冒犯，他基本都不會當回事，更不會放在心裏。
    何況他對薛雲確實沒有半點嫉妒的心理。
    實在是差距太大，想嫉妒也嫉妒不起來。
    “其實我不過是趕上了一個好時候罷了，若是時間倒退了三十年，或許我這輩子都會在山裏刨食，看不到任何的未來與希望，反倒是以你的家世能力，畢生都會是我所仰望的存在。”
    薛雲不擅長安慰人，隻是內心難免有所感觸。
    英雄造時勢，時勢造英雄。
    他能有今天自然是離不開自身的能力與勇武，但也要考慮到曆史的進程才能改變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