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陽府位於中原的西麵，也是通往京城方向的必經重鎮。
    從向導孟堅口裏得知。
    管州到河陽府約莫五百裏左右，如果走平坦寬闊的官道，正常行軍七八天便能抵達。
    當然。
    不顧一切強行軍的話隻需要兩三天的時間。
    雖說進京勤王需要爭分奪秒，免得到時候去晚了一步。
    但考慮到麾下騎兵們的戰鬥力，薛雲僅僅隻是比正常行軍快了一些。
    按照他的預計，六天內便能抵達河陽府城下。
    “將軍，前方再走十餘裏便是永平縣的地界了。”
    連續趕了兩天路。
    第三天臨近傍晚的時候孟堅適時開口向薛雲道。
    “估計這永平縣如今恐怕凶多吉少了。”
    雖然餘貴前去偵查還沒有回來，薛雲卻通過沿途看到的景象得出了如此判斷。
    因為官道周邊凡是能看到的農田基本都拋了荒，附近的村落更是滿目瘡痍空無一人。
    尤其愈是接近永平縣，官道發現的屍體愈多。
    這些屍體大多都已經腐爛嚴重露出森森白骨，天空上方一直盤旋著食腐的烏鴉禿鷲等鳥類，偶爾還能看到啃食屍體的野狗。
    甚至大軍路過的時候，不少鳥類野狗都完全不懼。
    “或許吧，永平縣沒有護城河，城牆也不如管州高大堅固，倒是縣內人口比管州要多上兩三萬，如果永平縣令和少爺一樣兼具能力威望，應該還是有守下來的希望。”
    孟堅聞言心情都相當沉重，他又不是什麽冷血動物，同樣會為同類淒慘的遭遇感到哀傷。
    論及繁華程度。
    永平縣肯定在管州之上，但論及城防卻遠遠不如。
    無非管州更靠近望北道，又是南下中原其他地方的必經縣城，所以城池才會刻意修築過。
    “報！”
    話音剛落。
    遠處便看到餘貴帶人匆匆趕了回來。
    “情況如何？”
    等到人來到麵前，薛雲第一時間詢問道。
    “回大人，我們在前方一座破敗的縣城裏疑似發現了戎人的蹤跡。”
    餘貴喘著粗氣表情異常凝重道。
    “戎人的蹤跡？你確定？”
    薛雲聞言一怔，戎人大軍不是已經前往京城了？
    按道理說彼此一前一後相隔了這麽長時間不可能撞到。
    除非……
    “屬下非常確定，因為屬下在城外發現了十來個拖行著百姓取樂的戎人騎兵。”
    餘貴麵露怒色咬牙切齒道，“等人拖死後，他們便大搖大擺地返回了縣城，而城內明顯能看到一些來往的戎人。
    隻是眼下潛入不易，屬下擔心打草驚蛇才連忙趕回來匯報了。”
    “等入夜後再潛入城內偵查，我需要知道城內具體有多少戎人！”
    薛雲當即神色冷酷地下達了命令。
    “屬下遵命！”餘貴立刻拱手領命。
    “所有人聽令，原地休息。”
    由於行軍造成的動靜過大，難免會驚動永平縣內的戎人。
    薛雲幹脆讓大軍停下來休息，等到餘貴帶人潛入永平有結果後，再根據實際情況做出相應的選擇。
    “永平縣有戎人……那永平縣確實已經完了。”
    隨著餘貴離開，大軍開始休息。
    得知永平縣情況的孟堅都有些失魂落魄地低喃出聲。
    據他所知，永平縣可是人口超過十萬的大縣。
    若是不幸落入殘暴的戎人手裏，可想而知城內百姓的遭遇。
    “未必。”
    誰知聽到他的話後薛雲卻搖了搖頭。
    戎人確實喜歡屠城不假，但戎人也不是什麽城都會屠。
    尤其這回戎人大軍南下中原的主要目的是來搶劫的。
    屠城的話往往需要消耗大量的時間與精力。
    有這個時間的話還不如多搶幾個城鎮。
    除非城鎮抵抗激烈，給戎人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出於報複與發泄，戎人才會不惜代價屠城。
    事實證明。
    薛雲的判斷沒有錯。
    當餘貴半夜趕回來稟報的時候。
    他告訴薛雲，城內僅有上千餘戎人，但城內依然還有六七萬百姓活著。
    為了進一步了解永平縣的情況，他甚至暗中潛入百姓家內通過詢問才知道。
    原來大半個月前戎人大軍便一舉攻破了永平縣。
    燒殺搶掠一番後，大軍並沒有停留太久，隻留下了千餘兵馬搜刮財貨便前往了下一個城鎮。
    換而言之。
    戎人雖然沒有屠城，可到底是有一半百姓死在了燒殺搶掠之下。
    即便戎人大軍離開後，麵對留守的千餘戎人剩下的百姓都依然不敢反抗，任憑他們在城內作威作福生殺予奪。
    “城內的守備情況如何？”
    薛雲聽後心裏有了決定。
    “非常糟糕，偌大的城牆上居然隻有幾十個負責值守警戒的戎人，更多戎人都在城內肆意享受，似乎根本不擔心有人能威脅到他們。”
    說到這餘貴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與戎人交手過許多回，但如此墮落不堪的戎人還是第一次遇到。
    “你有辦法帶人從內部打開城門嗎？”
    薛雲沉聲道。
    “有！”餘貴毫不猶豫道。
    “很好，四更時分由你帶人從內部打開城門，到時候我會率軍殺進去！”
    薛雲頓時雷厲風行道。
    “是！”
    說完餘貴再次帶人離開前往了永平縣。
    而薛雲則立刻向麾下騎兵們開始發號施令，務必要在天亮前以最小的代價拿下永平。
    四更一到。
    提前潛伏在永平縣數裏外的薛雲發現遠處的永平縣城門緩緩打開後，第一時間便手持馬槊身先士卒地率兵殺了進去。
    盡管城牆上玩忽職守的戎人守衛發現了他們，即便發出示警都為時已晚。
    無數騎兵魚貫而入殺進永平縣。
    等待多時的餘貴連忙便引領薛雲他們殺向戎人聚集的地方。
    為了避免有漏網之魚，薛雲特意派出數隊兵馬前往了其他城門，專門封堵戎人的逃跑。
    “殺！”
    當薛雲殺入戎人在縣城的臨時駐地後，他愕然發現大多戎人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樣，意識不妙拿刀抵抗的時候身體都搖搖晃晃的。
    連續斬殺了七八個駐地裏的戎人後，他便沒了繼續殺下去的興致。
    實在是殺死這些戎人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喊殺聲一直持續到了早上。
    除了臨時駐地的戎人都全部肅清後，負責封堵城門的兵馬也傳來了消息，說是解決不少意圖逃走的戎人。
    為了徹底消滅縣裏的所有戎人，解決完戎人的主要力量後，他便派出了數十支小隊在城內巡弋，凡是發現戎人的蹤跡立刻追捕格殺。
    除此之外。
    他還派人到處在城內安撫宣傳，亮出身份來意免得人心惶惶。
    “將軍，一個自稱是永平功曹的人前來求見。”
    日上三竿的時候。
    留在戎人臨時駐地發號施令的薛雲收到了來自親衛賈南的稟報。
    “把人帶上來吧。”
    恰好閑下來的薛雲想都沒想道。
    “是！”
    片刻。
    一個落魄寒酸的中年男子來到了薛雲麵前，心情略顯激動地跪地行禮道，“下官永平縣功曹翁修拜見鎮北將軍，感謝將軍拯救永平於水火之中……”
    “翁功曹，怎麽隻有你一個人來了？縣衙裏的其他人呢？”
    薛雲並不意外縣衙的人會找上自己，隻意外縣衙隻有一個人前來拜訪。
    “回將軍，縣衙，縣衙裏的其他人都已經死在了戎人的刀下……”
    中年男子聽後頓時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人都死了？”
    薛雲愣了下。
    “是的將軍，因為縣令他們都寧死不降抵抗堅決，所以戎人破城後直接屠盡了縣衙的所有人，而下官在友人的庇護下才僥幸逃過一劫。”
    中年男子麵露痛苦不時抽泣道。
    “翁功曹節哀，如今城內的戎人基本都已經肅清幹淨，接下來還需要有勞翁功曹維持永平的治安秩序。”
    薛雲不由出言安撫道。
    “將軍，下官有一事要報！”翁修忽然抹去眼淚臉上都閃過一抹堅毅。
    “說。”
    “永平縣會慘遭戎人破城，是因為城內有人勾結了戎人裏應外合，這才使得永平縣輕易陷落。”翁修咬牙切齒道。
    “是誰出賣了永平縣？”
    薛雲神色一冷。
    “回稟將軍，是永平縣的兩大家族褚家與傅家！也是他們在城破後為虎作倀，不知害死了多少城內無辜百姓。”
    翁修臉上都露出濃濃的恨意。
    “賈南，帶人去給我圍了褚家與傅家，如果確認翁功曹所言非虛，那麽兩家上下都給我殺得雞犬不留。”
    薛雲聽後神色漠然地看向一旁的親衛賈南。
    “屬下遵命！”
    賈南當即殺氣騰騰地領命離開。
    任何時候，叛徒內奸都是最受人痛恨的群體。
    “感謝薛將軍為我們永平縣做主！”
    翁修見狀又激動得忍不住哭出聲來。
    一把年紀了都還控製不住情緒，可想而知他內心的煎熬與痛苦有多強烈。
    “我們不會在永平縣停留太久，翁功曹最好盡快組織人手穩定永平縣。”
    薛雲搖搖頭道。
    “什麽？可是沒有薛將軍坐鎮，萬一戎人再次卷入重來勢必會瘋狂報複，到時候我們永平縣該如何是好啊！”
    翁修頓時難過傷心道。
    “據我所知，戎人大軍目前已經前往了京城，隻要組織上千的青壯守衛，基本永平縣都不必擔心再次陷落的可能。”
    薛雲想了想。
    他知道留在中原地區的戎人還有多少，畢竟戎人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
    但即便有，數量也不會太多。
    “戎人大軍離開了？那到時候還會不會回來？”
    翁修依舊憂心忡忡。
    且不提叛徒內奸的出賣，戎人大軍的戰鬥力他是親眼見識過的。
    尤其是戎人攻破永平縣後，城內凡是有血性的青壯早都讓戎人殺光了。
    剩下的百姓早都已經讓戎人殺破了膽。
    即便組織起來都難堪大用。
    但凡來個三五百的戎人強行攻城，指不定都能再次攻破永平縣。
    “大概率不會回來了。”
    薛雲倒不是在用善意的謊言欺騙對方。
    無論晉王戎人聯軍最後能否戰勝朝廷，戎人都很大可能不會回來了。
    因為從中原撤回草原的後路已經讓薛雲給切斷了。
    他們若是要返回草原，最好的方法無疑是借道山陽。
    何況論及富庶京畿與京城還在中原之上。
    無論輸贏戎人都能搶個盆滿缽滿，何必再多此一舉返回中原劫掠。
    畢竟搶到手並不意味便是他們的，唯有能成功帶回草原的才是真正的戰利品。
    “那下官可就放心了。”
    翁修都不由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如果仍舊感到不安，或許可以派人前往河陽府求援，三五千的兵馬河陽府可能派不了，但三五百一定可以。”
    薛雲幹脆給了指了個道路。
    “下官聽聞戎人大軍離開永平縣後便朝著河陽府方向去了，也不知道河陽府如今是否還有餘力能支援我們永平縣。”
    翁修歎了口氣道。
    “你倒是沒想過河陽府是否會陷落於戎人之手。”
    孟長舟相信河陽府會安然無恙也就罷了，明顯讓戎人嚇破膽的翁修也堅信不疑。
    薛雲心想這河陽府可真是非同一般啊。
    “是的，因為下官相信河陽府隻要有高郡守在，那麽戎人便絕對無法攻陷河陽府。”
    翁修給出的理由基本和孟長舟無異。
    “為什麽你會如此相信這位高郡守？”
    薛雲頓時忍不住好奇道。
    “雖然下官位卑人微，不值一提，但下官卻從來不會懷疑過高郡守的能力。”
    翁修語氣堅定道。
    “這倒讓我對於你們口中的高郡守更加好奇了。”
    薛雲頗為意外道。
    “大人！”
    與此同時，帳外傳來了餘貴的聲音。
    “進。”
    薛雲暫時將翁修擱置在一邊。
    “大人，我們把這幫戎人的統領給抓住了，敢問大人是否需要審問一二，還是直接殺了。”
    餘貴進來後看也沒有看翁修一眼。
    “嗯？人在哪裏？你們又是怎麽抓到的？”
    薛雲他們衝入戎人臨時駐地後便大殺一通，根本不知道其中是否有戎人的統領。
    結果現在餘貴卻告訴自己。
    他們抓住了戎人的統領，這意味著薛雲他們殺來的時候，身為統領的他居然不在駐地！
    “回稟大人，人就在外麵，而我們是從一戶大宅裏抓到的，還是宅子裏的下人找到我們揭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