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殺豬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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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不斷有村民打招呼,他都一一回應,時不時停下寒暄幾句。
    老宅還是老樣子,三間瓦房帶個小院,雖然簡陋但收拾得幹淨。
    蘇建國的二弟蘇建軍和媳婦王桂香已經聽到消息,正在院門口張望。
    "哥!"
    蘇建軍三步並作兩步迎上來,一把接過行李。
    "咋不提前捎個信?我好去村口接你們!"
    王桂香則麻利地接過王秀蘭手裏的包袱,
    "誒喲,嫂子,路上累了吧?屋裏燒了熱水,趕緊洗把臉。"
    一家人熱熱鬧鬧進了院子。
    蘇建國環顧四周,發現老宅比他記憶中整潔許多,牆角新砌了雞窩,院裏的梨樹也修剪過。
    "建軍,家裏收拾得不錯啊。"
    蘇建國拍拍弟弟的肩膀。
    蘇建軍憨厚的笑笑。
    "哥,你們難得回來,總不能太寒磣。"
    蘇建國笑了笑,當即說了下自己的想法。
    "建軍啊,我這次回來,打算請全村人吃個飯。爹已經去聯係殺豬的事了,正好我還有點事,跟村裏人說。"
    "殺豬?"
    蘇建軍瞪大眼睛。
    "哥,你發財了?"
    "發什麽財。"
    蘇建國從兜裏摸出剩下的紅塔山塞給弟弟。
    "就是感謝一下鄉親們。那天要不是他們..."
    他沒說完,但蘇建軍已經明白了,重重點頭。
    "是該好好謝謝大夥兒。我這就去借桌子板凳!"
    王桂香端來一盆熱水。
    "大哥,先洗洗吧。我去燒水泡茶,爹一會兒回來肯定渴了。"
    蘇建國洗著臉,聽著院子裏孩子們的嬉鬧聲,王秀蘭和弟媳的閑聊聲,恍惚間有種不真實感。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他在幹什麽?
    好像正因為工作賣了,沒收入,到處打零工賺錢呢。
    老爺子很快回來了,臉上帶著笑。
    "說妥了!老趙那頭黑豬,兩百三十斤,按市價算。他兒子已經去請殺豬匠了。"
    "多少錢?"
    蘇建國問道。
    "老趙死活不肯多要。"
    老爺子搖搖頭。
    "最後說定了一百塊,連豬下水都歸咱們。"
    "太便宜了吧?"
    蘇建國皺眉。
    "現在城裏豬肉都一塊多一斤了。"
    老爺子得意地捋著胡子。
    "這就是你爹我的麵子!老趙說了,剩下的當是孝敬我的。"
    正說著,院外傳來一陣喧嘩。
    蘇建國出門一看,幾個年輕後生已經推著板車過來了,車上綁著那頭大黑豬,正哼哧哼哧地掙紮。
    "建國叔!"
    領頭的後生喊道。
    "趙爺爺讓我們直接把豬送過來!殺豬匠馬上就到!"
    很快,半個村子的人都聚集到了蘇家老宅前的打穀場上。
    婦女們自發地搬來自家的桌椅板凳,男人們則幫著搭灶台、劈柴火。
    孩子們在人群中穿梭嬉鬧,整個村子像過年一樣熱鬧。
    蘇建國站在場院中央,清了清嗓子。
    "鄉親們!今天請大家來,一是感謝那天去城裏幫我的老少爺們;二是我蘇建國這些年在外,難得回來,也該表示表示!"
    "建國,別整那些虛的!"
    張鐵匠在人群中喊道。
    "趕緊殺豬是正經,大夥兒都饞肉了!"
    眾人哄堂大笑。蘇建國也笑了。
    "好!那就請殺豬匠動手!今晚咱們不醉不歸!"
    殺豬匠老劉的刀在陽光下閃著寒光,他粗糙的大手按住豬脖子,刀尖輕輕一挑,鮮紅的豬血便如泉湧般噴出。
    早有準備的婦女們立刻圍上來,王桂香端著一個大搪瓷盆,穩穩接住這第一股熱血。
    "快攪!別讓血凝了!"
    王桂香朝旁邊的年輕媳婦喊道,自己已經麻利地往盆裏撒了一把鹽。
    豬血在盆中打著旋兒,冒著熱氣,散發出濃重的腥甜味。
    蘇建國這邊也是卷起袖子,這回他打算自己親自下廚。
    上一世,為了賺錢,他基本什麽都幹過,幫廚,炒菜,樣樣精通。
    有次去東北打工,特地在那邊學了正宗的東北殺豬菜,這回正好漏漏手藝。
    從井台提來兩桶冰涼的井水,嘩啦倒在剛放完血的豬身上。
    熱水澆上去,豬毛立刻變得鬆軟,幾個壯小夥拿著刮刀,三下五除二就把豬刮得白白淨淨。
    "建國叔,這豬膘真厚!"
    狗蛋用刀劃開豬肚子,黃澄橙的板油立刻露了出來,在陽光下泛著誘人的油光。
    打穀場一角,臨時搭建的土灶已經燒得通紅。
    直徑一米的大鐵鍋架在上麵,裏麵滾著開水。
    蘇建國親自操刀,把豬頭、豬蹄和尾巴剁下來,撲通扔進鍋裏。
    "桂香,酸菜準備好了沒?"
    蘇建國抹了把汗,朝正在處理豬血的弟媳喊道。
    "早備好了!"
    王桂香頭也不抬,雙手在血盆裏快速攪動。
    "老孫家醃的那缸酸菜,寶貝得不行,我撈出來洗了三遍,就等著下鍋呢!"
    那邊殺豬匠老劉已經把整豬劈成兩半,掛在木架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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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豬肉在晨光中泛著粉嫩的光澤,肥瘦相間的紋理清晰可見。
    蘇建軍拿著砍刀,正把排骨一根根卸下來,骨頭斷裂的聲音清脆悅耳。
    "骨頭都留著燉酸菜。"
    蘇建國指揮道。
    "肋排紅燒,後鞧肉做蒜泥白肉,前槽肉剁餡兒包大包子。"
    婦女們已經分成幾撥:一撥圍著王桂香灌血腸。
    一撥在案板上切酸菜絲;還有一撥在臨時搭起的涼棚下和麵。
    "嫂子,你看這血腸灌得行不?"
    一個紮著頭巾的年輕媳婦舉起剛灌好的血腸,腸衣被撐得透亮,隱約能看到裏麵暗紅色的血餡。
    王桂香掃了一眼。
    "再緊實點,對,就這樣。栓繩時候留長點,好往鍋裏下。"
    大鐵鍋裏的水已經滾了三滾,豬頭的皮肉開始發軟。
    蘇建國用鐵鉤把豬頭撈出來,放在大木板上。
    熱氣騰騰的豬頭散發著濃鬱的肉香,兩個小孩忍不住湊過來,眼巴巴地看著。
    "別急,一會兒有你們吃的。"
    蘇建國笑著摸了摸孩子的頭,拿起菜刀開始拆解豬頭。
    刀尖輕輕一挑,豬臉肉就整塊剝落下來,露出雪白的頭骨。
    "建國這手藝,比得上城裏大廚了!"
    老支書抽著旱煙,在一旁讚歎。
    蘇建國把拆下的豬頭肉放進大瓦盆,加入蔥薑蒜、花椒等大料,又澆上兩勺醬油。
    他雙手伸進盆裏,把調料均勻地揉進肉裏,每一塊肉都裹上了醬色的外衣。
    "哥,石頭準備好了。"
    蘇建軍搬來一塊扁平的大青石,在清水裏刷洗幹淨。
    蘇建國把調好味的豬頭肉碼在紗布上,包成四四方方的形狀,然後壓上青石。
    肉裏的油脂立刻被擠出來,順著紗布邊緣滴落。
    "這叫豬頭燜子。"
    蘇建國對圍觀的村民解釋。
    "壓到晚上,等涼透了切片,那才叫一個香!"
    那邊大鍋裏,骨頭和酸菜已經燉上了。
    王桂香把切得細細的酸菜絲倒進鍋裏,白色的酸菜立刻被骨頭湯染成了淡黃色。
    蘇建國見狀,走過去扔進去幾顆幹辣椒和一把粗鹽,鍋裏頓時咕嘟咕嘟冒起更大的泡泡。
    "火小點!"
    蘇建國朝燒火的小夥子喊。
    "酸菜得小火慢燉,急了發苦!"
    日頭漸漸西斜,打穀場上的香味越來越濃。
    血腸已經煮好,一根根黑紅油亮的腸子掛在竹竿上晾涼。
    蒜泥白肉切得薄如蟬翼,整齊地碼在青花瓷盤裏。
    紅燒排骨泛著誘人的醬色,上麵撒著翠綠的蔥花。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口燉酸菜的大鍋,乳白色的湯汁上浮著金黃的油花,大骨棒上的肉已經燉得酥爛,用筷子輕輕一撥就脫骨。
    酸菜的清香和肉香混合在一起,飄出老遠,引得路過的村民都忍不住駐足張望。
    "開席嘍!"
    隨著蘇建國一聲吆喝,村民們紛紛入座。
    每張桌子上都擺著八大盤。
    酸菜燉大骨、蒜泥白肉、紅燒排骨、溜肥腸、炒豬肝、血腸拚盤、豬肉燉粉條,還有一盆剛出鍋豬肉大蔥餡的包子。
    蘇建國端起酒碗,環視四周。
    "今天這頓飯,一是感謝那天去城裏幫我的鄉親們;二是我蘇建國這些年在外,多虧鄉親們照顧我爹娘。來,我先幹為敬!"
    他一仰脖,半碗烈酒就下了肚。
    村民們紛紛舉杯,一時間觥籌交錯,歡聲笑語響徹打穀場。
    狗蛋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塊血腸,黑紅的外皮一咬就破,裏麵嫩滑的血餡立刻流出來,他趕緊用包子接住,吃得滿嘴流油。
    "這酸菜絕了!"
    老支書夾起一筷子酸菜,晶瑩的菜絲上掛著肉汁。
    "又酸又鮮,跟骨頭湯是絕配!"
    孩子們最愛的是那盤蒜泥白肉,薄薄的肉片肥瘦相間,蘸上蒜泥醬油,入口即化。
    大毛和二毛吃得小嘴油光發亮,還不忘給太爺爺太奶奶夾菜。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蘇建國緩緩站起身。
    熱鬧的打穀場立刻安靜下來,連孩子們都停止了嬉鬧。
    "今天趁大夥兒都在,我蘇建國有件事要宣布。"
    蘇建國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我那個不孝兒子蘇明強,咒罵長輩,威脅祖墳,經家族商議,我決定將他從蘇家族譜除名!"
    村民們一片嘩然,誰也沒想到,蘇建國竟然會宣布這樣的事情。
    從家族族譜除名。
    在這個年代,可是相當大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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