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心爛肺一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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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日跌進河水中後便渾渾噩噩的。"
    林常氏用帕子按著眼角,"今早醒了以後突然就不識的人了,您看這脈象..."
    話音未落,窗外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驚得竹簾上掛著的木質風鈴咯嗒作響的亂晃。
    郎中撚著胡須沉吟:"風寒入骨,寸口脈浮而緊..."
    他瞥見少女腕間淡青色淤痕,突然收聲。
    牛二嫂子在窗外打翻的銅盆在黃土地上滾出刺耳鳴響,水麵倒影映著月光碎成粼粼波光。
    “二媳婦,咋回事?”
    牛二嫂嫂的聲音從窗戶外傳過來“沒事,娘,作死的倆小妮子,不知是誰給石塊放窗下了,好懸沒把我絆倒,就是給六郎打的熱水撒了一地!”
    林常氏拍拍略微受驚的林長寧朝著窗外呼喊“人沒摔著就行,灶上還有熱水,再打就是,石頭挪挪,別再給絆著了。”
    “唉,曉得了娘。”
    林常氏說完看向郎中,郎中笑笑“五娘可是在水裏磕碰著頭了麽?”
    林長寧下意識的摸摸後腦勺斯哈一聲“是有些疼。”
    郎中點點頭繼續詢問“家中人還識得幾個?”
    林長寧搖搖頭又點點頭“阿娘,阿弟,還有大兄三兄,父親,隻記得這麽多了。”
    郎中收回搭在粗布衣袖上的手指,藥箱裏陶罐相碰發出悶響。
    他低頭將脈枕塞回打著補丁的布袋,看了一眼林常氏熬紅的眼睛:
    "五娘這是磕著腦袋得了失魂症。好在認得親娘,幾個親眷也能想起來,等風寒好了,多說說舊事興許能想起來,不打緊的,主要還是風寒要好好治。"
    王大嫂子在門邊搓著圍裙,竹篩裏的藥渣淅淅瀝瀝滴著水。
    林常氏把女兒的手塞回打著補丁的棉被,那截細瘦手腕上還留著割豬草時的舊疤。
    "真不用抓藥?"她攬了攬女兒瘦弱的身體,燭光映著牆上掛的蓑衣忽明忽暗。
    "昨兒夜半她迷迷瞪瞪的醒了,非說自己怎麽還活著,什麽做夢什麽的......"
    "窮苦人家經不起虎狼藥。"郎中從藥箱底掏出個豁口陶罐,薄荷味混著陳艾的苦。
    "拿曬幹的枇杷葉煎水,發發汗,我開的幾包藥給熬了喝完,風寒祛除了,問題就不大了,就是兩個孩子雙生,胎中本就不足,較平常孩子多了幾分孱弱,這次又落了水,免不了要將養一陣。"
    竹簾外忽然傳來母雞撲騰聲,驚得藥罐邊沿的積灰簌簌落下。
    林常氏連連點頭“我省的,叔,我送你出去吧,這次的診金您看?”
    郎中笑眯眯的搖搖頭“不費什麽事,診金就不必了。”
    林長寧猛地咳起來,震得身下竹床吱呀作響。
    牛二嫂子要去扶,卻被林常氏用身子擋開。
    粗布衣袖卷起時,露出腕間三道結痂的抓痕,像是被野貓撓的。
    林常氏拍了拍林長寧的背給人順了順氣後起身踮腳踩著凳子,從房梁懸著的竹籃裏摸出兩枚雞蛋。
    轉身又在陶罐底摳出三枚磨出毛邊的銅錢。
    郎中推拒著銅錢,但是卻被塞進了藥箱子裏。
    推搡之間,瞥見婦人掌心縱橫的裂口裏還沾著稻殼心中不忍。
    "使不得這些。"
    林常氏還是把雞蛋也塞進藥箱縫隙。
    她望見對方草鞋上補丁疊著補丁,倒和自家漢子下田穿的別無二致。
    這年頭,收成不豐,又起了兵禍,誰家都不容易。
    “好歹拿一些,這麽晚了還勞您跑一趟。”
    郎中試圖把雞蛋推回去,實在是推脫不過,隻好又從打開的藥箱裏取出一些曬幹的柴胡枝。
    "後山采的,配薑片煎水發汗,給倆孩子喝下吧,好快些。"
    林常氏這才接過柴胡,一邊道謝一邊送人出去“叔,這大晚上的,我送送你。”
    郎中擺擺手出了門子“也不遠,我自己回去就是,不用送了,回去給孩子們煎藥去吧。”
    林常氏把人送到了門口便返了回去。
    牛二嫂子和王大嫂子在院裏就著溫水洗了把臉,看見林常氏,王大嫂子詢問“娘,郎中怎麽說?”
    林常氏歎口氣“落水時約摸是磕到腦袋了,有些不認人,郎中說問題不大,好好吃藥就是了。”
    "人沒事就行,錢,還能掙。"
    牛二嫂子在井台邊絞著濕衣,"昨兒王嬸家二妞問我要不要接繡活,我想著跟大嫂繡些花樣,貼補貼補家裏……"
    話沒說完,廂房傳來竹床吱呀聲。
    林常氏歎口氣“娃爺爺服役時給家裏留了錢,家裏也沒緊張成那樣,想接活接一些,別熬壞了眼就是。”
    牛二嫂嫂眉開眼笑應聲“唉,謝謝娘。”
    林長寧靠著發黑的葦枕,盯著土木屋頂漏下的光斑。
    這雙手沒有繭子。
    ——作為現代武館裏耍戚家刀的姑娘,她自己的手上是有老繭的。
    但是這個身體的主人,大概並沒有做過什麽重活,雙手雖不算特別細膩,但也談不上粗糙,想必家裏人也是珍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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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的活多,林家約摸是沒讓原來那位林長寧幹過什麽活。
    手上雖然有些細小的傷口,但是沒什麽常年勞作的繭子,而且手指修長細弱,若不是皮膚略微有些糙,說是哪家小姐的手也不過分。
    林長寧坐在床上細細想著原書的劇情。
    “怎麽起來了五娘?”
    林常氏生著凍瘡的手指擦過她額角,帶著稻茬劃過的粗糙觸感,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現並不燒後將人按在懷裏。
    “娘身上熱乎,娘給你暖暖,可憐見的,兒啊,怎麽好端端采些灰菜能掉冰窟窿裏呢?得虧你弟從那過,要不然娘可怎麽辦啊,哎呦~”
    林長寧眉頭微微一皺,似乎想起來些什麽。
    原文好像是林家七娘,林長寧的堂妹,原文的女主告訴她河那頭的灰菜多,她自己都是過去采的灰菜。
    林長寧看到堂妹籃子裏滿滿當當的灰菜,這才動了心,準備走冰層去到河對岸去摘野菜。
    不曾想剛到河中央就跌進了冰窟窿。
    想到這裏,林長寧抬起頭抿了抿嘴唇“娘,七娘說河對岸的灰菜多,她的菜都是河對岸摘的,我想多摘一些野菜,就上了冰麵準備過去,走了沒一半就直接掉進去了。”
    油燈將林常氏的影子拉得老長,在土牆上晃成張牙舞爪的鬼影。
    她摟著女兒的手突然收緊,粗布衣襟蹭得林長寧耳根發紅:
    "七娘那丫頭籃子裏裝的是墳頭灰菜!正月裏冰麵脆得跟薄脆餅似的,偏哄你去河心......"
    林長寧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被角的補丁。
    "我沒想理她,但七娘掀開蓋布給我看,灰菜水靈得能掐出水……"
    灶膛裏突然爆出個火星,驚得梁上老鼠嗖的跑沒影了。
    林常氏氣的眼睛發紅:"河對岸那是亂葬崗!開春雪水泡著,哪來的鮮灰菜?
    我就知道你二叔家沒好人,年前他家二郎使了絆子讓你爹你大哥二哥頂了他們家的兵役
    年後七娘還框你下河,一家子都是黑心爛肺的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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