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噩耗

字數:4597   加入書籤

A+A-


    簷角冰棱滴著水,院牆根還堆著未化盡的殘雪。
    林常氏蹲在灶房門口擇薺菜,手指叫冰水浸得通紅。
    開春頭茬野菜最是鮮嫩,摻上玉米麵蒸窩頭,夠全家吃兩天。
    土坯房梁上懸著的臘肉早沒了影,隻剩根黢黑的麻繩在穿堂風裏晃蕩。
    "常大娘!"籬笆外傳來馬蹄踏碎薄冰的脆響,裏正家的青騾子噴著白汽。
    "縣衙來人了!"林常氏手裏薺菜撒了滿地,去年冬至征兵的衙役也是這般叫門,帶走了家中的三個勞力。
    兩個戴紅纓帽的差役踩著泥漿進來,牛皮靴在春耕未翻的硬土上留下深坑。
    年長的那個展開黃麻紙:"林大牛並林長遇、林長斯兄弟,戍邊歸來途中遇韃子,他們那隊人一個都沒逃回來..."
    王氏正抱著磨盤推豆子,磨棍"咚"地砸在腳背上。
    李氏從雞窩探出頭,手裏剛摸的熱雞蛋骨碌碌滾進泥水裏。
    “軍爺?您說什麽?”
    差役似有些無奈,歎口氣“林家村八個人,歸來途中撞上了韃子劫糧,一群人都遇難了,屍身……”
    差役看著一群女人再歎一口氣“屍身都找不到了,怕是隻得立衣冠塚了,嬸子節哀順變。”
    林常氏後腰抵住水井轆轤,井繩勒進掌心的舊疤,那是老二出生那年,她連夜打水洗衣落下的。
    差役嘴還在張合,說的該是撫恤銀錢的事情。
    “撫恤銀錢得過了這個月才到,家中先辦喪事吧,我們就不多留了,還有幾家得去……”
    東廂房破窗紙嘩啦作響。
    林長寧裹著大哥露棉絮的夾襖出來,蒼白的臉映著雪光。
    硬是撐著病體從差役手裏穩穩接過文書:"軍爺辛苦,喝碗糖水再走?"
    差役搖搖頭,看著麵前斯文俊秀的小郎君“不必了,還有幾家要走。”
    身著大哥衣服打扮成郎君模樣的林長寧略微拱手“辛苦差役大哥了,是否能告知我父和兩位兄長是在哪塊出的事?”
    說著,林長寧就塞了一些散碎銅錢到了差役手中。
    差役詫異的看了一眼林長寧,心中暗道這家的小郎君會做人,霎時眉開眼笑接過銅板子
    “是在隆化回來的路上撞上的韃子,聽當地的戍邊衛講,應該是從一個廢棄的堡壘穿過來的,你父親兄長大概是經過地堡遭了難。”
    林長寧點點頭,恭敬的將人送出了門。
    後院豬圈突然傳來悶響。
    林長平栽在喂豬的泔水桶旁,補丁撂補丁的棉襖浸得精濕。
    王氏顧不得悲痛急急喊出了聲。
    “六郎!”
    堂屋的祖宗牌位在供桌上投下森森暗影。
    林常氏覺得胸口像壓著磨盤,耳邊嗡嗡作響。
    "娘!娘您別嚇我們!"
    林長寧和牛二媳婦一左一右架住了癱軟的林常氏。
    王氏也扶將起來了昏過去的小叔。
    三個女眷將婆母和小叔安置好後均是一臉悲痛之色。
    林長寧更是要把肺管子咳出來一般。
    待緩了緩,林長寧看著捂臉痛哭的大嫂嫂。
    "大嫂嫂,去請下郎中給娘和阿弟看看。"
    林長寧將喉嚨的癢意壓了下去,聲音輕得像飄在雨裏的梧桐絮,對著六神無主的王大嫂嫂吩咐著。
    王大嫂嫂楷了楷眼淚“這就去,看我,都慌了神,還得五娘提醒。”
    春分前的日頭都是灰蒙蒙的。
    王氏把最後一隻銀耳墜塞給郎中時,簷下冰棱正巧墜下來,在曬藥的石碾子上摔得粉碎。
    那對耳墜是出嫁時娘給的壓箱底,一直沒舍得動,隻是現下,喪事還沒辦,小姑小叔身體也不好,家中用錢的地甚多,婆母手裏銀錢也不豐裕,先頂一頂也好。
    "勞您看看我婆母。"
    王氏撩開堂屋打著補丁的藍布簾,晨光漏進來照見林常氏蒼白的臉。
    王氏看著病弱的一家子眼淚霎時又決了堤。
    二丫看著娘親垂淚忙牽著手寬慰“阿娘,你別哭……”
    王氏擦擦淚水抱住女兒看著郎中看診。
    郎中三根手指搭在婦人腕間,眉頭越皺越緊。
    窗根下熬藥的陶罐咕嘟作響,苦艾味混著陳年屋梁的黴味在屋裏盤旋。
    這是他前幾天開的治風寒的藥,還未喝盡,林常氏又急昏了過去。
    來的路上聽王氏說起來了,一家子死的死,病的病,天可憐見了,以後這一家孤兒寡母可怎麽過活。
    "急火攻心,痰迷心竅。"
    郎中蘸著茶碗在炕沿寫藥方,水跡在陳年油垢上暈成蓮花狀。
    "白茅根三錢,竹瀝半盞..."
    看完了林常氏,郎中又走到西屋給林長平看診。
    眼瞅著前幾天好上一點點的六郎不過兩天時間,又陷入了昏迷。
    "六郎這風寒是打骨髓裏發的。"
    銀針在百會穴顫巍巍地晃,"若不能安心靜養,怕是..."
    後半句被林長寧突然爆發的咳嗽截斷了。
    郎中掃了一眼林長寧繼續道“若不能安心靜養,以後怕是於壽數有礙,五娘,我再給你看看,我瞧著你的身體也不大好。”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林長寧猶豫一下搬了個小馬紮坐在床邊伸出來手。
    郎中細細把過脈鬆了口氣“恢複的倒比六郎好些,不過五娘,你也少些思慮才好。”
    林長寧點點頭“謝謝叔公。”
    "抓藥的錢..."
    牛氏摸著空蕩蕩的袖口,有些窘迫,家中是婆母管錢,歲收不豐,繡品也才秀了一半,灶房梁上掛的臘腸早換成藥包,連裝鹽的陶罐都見了底。
    家中著實不太寬裕……
    王氏接口“二弟妹,已經給過叔公了,叔公抓藥就好,不夠我再想辦法……”
    郎中搖搖頭“盡夠了……”
    臨走時郎中往藥箱底層摸出個油紙包:"這是上回給周大戶家多配的參須。"
    "林家媳婦,若你家六郎晚上起熱不好了,煎煮了給人灌下。"
    王氏心裏一跳“叔公,你是說六郎?”
    郎中歎口氣“前剛說過兩人底子差,五娘倒還好些,六郎風寒又遇急症,怕是夜裏發熱,不好壓製,藥性烈的怕他身體撐不住,藥性溫和些的,貴,都是窮苦人家,也吃不起金貴藥,夜裏注意些喝完藥,一有不好就灌下參須……”
    王氏再次抹淚“謝謝叔公了,以後家中可怎麽辦啊。”
    林長寧看著王氏送走了郎中揉了揉額角。
    沒記錯,明天女主的父親就會上門來討要田產。
    林父一死,這一家子孤兒寡母的,真挺難說的。
    好在還未出喪,明天得想些法子,莫讓家裏吃虧才好。
    喜歡替弟從軍後我嘎嘎亂殺請大家收藏:()替弟從軍後我嘎嘎亂殺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