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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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剛蒙蒙亮。
    陸雲便醒了。
    他簡單收拾一番,帶上水囊,穿上那件皮衣,腰間別了柴刀,便出了門。
    山路崎嶇,但陸雲腳步沉穩。
    很快,便來到了山腳下。
    這裏已是頗為熱鬧。
    這是一個臨近碼頭的小集市。
    不少早起的山民在此販賣剛采的草藥、捕獲的野物,還有些漁民則在兜售著清晨剛打撈上來的河鮮,吆喝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
    陸雲穿過略顯擁擠的人群,來到集市邊緣的一張破舊木桌前。
    桌後坐著一個體格壯碩的漢子,剃著光頭,臉上帶著幾分懶洋洋的笑意。
    他一眼便瞥見了走來的陸雲,咧嘴一笑:“喲,這不是小陸嗎?”
    “在縣城學武沒結果?又回來砍柴了?”
    陸雲略帶恭維道:“虎哥說笑了,我哪有虎哥那般天賦,也就隻能幹幹砍柴的活計。”
    這漢子名叫劉虎,是‘山幫’的一名成員。
    陸雲記憶中,這劉虎也是個習武之人,據說勉強練出了‘一響’的水平。
    不過他年已三十有餘,這般年紀才打出一響,武道一途基本已無太大前程,在山幫裏也隻是個看守山場入口的小角色罷了。
    陸雲從懷中掏出那僅剩的十個大錢。
    他低頭,手指撚動,細細數了兩遍。
    而後,他從中揀出兩枚,遞向那坐在桌後的劉虎。
    “虎哥,這是今日進山的山票。”
    劉虎邊上站著的一個穿著短褂的手下,接過了那兩枚大錢,看也不看,順手就扔進了一個布袋裏。
    這時,劉虎才拿起桌旁粗陶碗裏的一根枯黃茅草,在碗中清水裏隨意沾了沾。
    隨即手腕一抖,對著陸雲的方向輕輕一甩。
    幾滴清涼的水珠,便這麽灑在了陸雲的皮衣上。
    劉虎咧嘴嘿嘿一笑,看著陸雲,帶著幾分戲謔道:“什麽山票。”
    他伸手指了指那碗水,又指了指陸雲身上的水漬:“這叫‘平安水’,懂不懂?”
    “可是我花大價錢從廟裏求來的,金貴著呢。”
    “兩個大錢,灑你身上,保你今天進山順順利利,平平安安的。”
    陸雲臉上依舊帶著那份溫和,連忙點頭應道:“是,是,多謝虎哥賜福。”
    劉虎這才仿佛滿意了些,下巴微抬,朝著山林的方向隨意揮了揮手:
    “去吧。”
    ....
    那劉虎旁邊站著的短褂手下,看著陸雲離去的背影,臉上露出一絲異色。
    他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對劉虎道:“虎哥,這陸雲...當初咱們是不是看走眼了?”
    “嗯?”劉虎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
    “我是說,”那手下搓了搓手,“當初誰能想到,這窮小子竟然真能攢下一千個大錢,跑去縣城那烈陽武館拜師學藝?”
    他頓了頓,目光閃爍,試探著問道:“虎哥,你看他現在回來了,雖然不知道學得怎麽樣,但好歹也是去過武館的人...咱們要不要...”
    後麵的話他沒說,但意思卻很明顯。
    劉虎聞言,卻是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
    他斜睨了那手下一眼,嘿嘿笑道:“蠢貨。”
    “去武館學武,難道不要花錢?那一千大錢,恐怕早就被他花得一幹二淨。”劉虎拿起桌上的粗陶碗,慢悠悠地喝了口水,“現在回來,身上能有幾個子兒?”
    那手下愣了一下,隨即恍然:“虎哥說的是!”
    劉虎懶洋洋地擺了擺手:“咱們得有點耐心。豬嘛,總得先養肥了,再考慮怎麽殺,懂不懂?”
    他咧嘴一笑,露出幾顆黃牙:“等個一兩年,看看他能不能再攢下點家當,到時候再說。”
    那手下立刻點頭哈腰,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容:“是是是!還是虎哥英明!想得長遠!小弟佩服!”
    劉虎滿意地“嗯”了一聲,又重新靠回椅背,半眯著眼睛,曬著初升的太陽,繼續他那份看守山場的“悠閑”差事。
    ...
    山道兩側,盡是些低矮的灌木。
    陸雲目光掃過,這些灌木,隻適合尋常百姓家引火燒飯,枝幹細軟,卻不耐燒。
    而陸雲的目標,卻是更深處的鬆木、榆木。
    那些木材質地堅硬,才是燒製好炭的上佳材料。
    他一路往山林深處行去。
    這山,他前身不知走了多少遍。
    每一次進山,辛苦砍伐一擔上好的硬柴,送到山腳那處專門燒炭的‘黑石窯’,也不過換得六個大錢。
    “六個大錢。”陸雲心中默算。
    除去方才那劉虎收取的兩個大錢‘平安水’費用,真正到手的,便隻有四個大錢。
    每日嚼用,省吃儉用,至少也得兩個大錢。
    這還是在他自己有住處,不用額外花銷的情況下。
    也就是說,每日辛勤勞作一天,滿打滿算,能攢下兩個大錢。
    再加上每年還有固定的人頭稅等雜七雜八的開銷。
    一年到頭,風雨無阻地勞作,所得也不過是勉強糊口,能攢下的錢更是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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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即便如此,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竟在五年間,硬生生攢下了一千大錢,當真是不簡單。
    陸雲記憶中搜尋,除了極致的節省外,似乎還有一次不大不小的際遇。
    原身的‘陸雲’曾僥幸在深山中尋到一株頗為珍貴的雞血藤,再加上平日裏省下來的,才湊夠了去縣城武館的束修。
    “一千大錢,五年……”陸雲搖了搖頭,又走了約莫半個時辰。
    終於,來到他此行的目的地。
    附近的樹木,有些已頗有些年頭,樹幹粗壯,正是燒炭的上好材料。
    他沒有專門伐木的斧頭,那玩意兒對他來說太過昂貴。
    柴刀雖然也能砍樹,但效率無疑要低上許多,也更費力氣。
    他選定一棵碗口粗細的鬆樹,深吸一口氣,手臂肌肉微微賁起,便揮動柴刀,狠狠劈砍下去。
    “鐺!”
    一聲悶響,柴刀在堅硬的樹幹上僅僅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白痕。
    陸雲眉頭微皺,卻不多言,隻是調整了一下姿勢,再次揮刀。
    “鐺!”“鐺!”“鐺!”
    一刀接一刀,他沉默地劈砍著。
    “哢嚓——”
    過了好一會兒,那棵被他砍了半天的鬆樹,終於緩緩朝著一側倒了下去。
    陸雲吐出一口濁氣,甩了甩發酸的手臂。
    他沒有立刻休息,而是繼續揮刀,將倒下的鬆樹砍成適合挑運的數段。
    而後,又依法炮製,接連砍倒了三棵大小相若的榆木。
    待到砍夠了一擔柴禾的量,陸雲才真正停下手。
    他走到一旁,尋了些堅韌的青藤,將砍好的木段分作兩捆,用青藤仔細地捆紮結實。
    做完這一切,他才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著一棵大樹,從懷中摸出水囊,仰頭“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
    就在這時。
    百米開外的草叢中,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輕微響動。
    ...
    陸雲將手邊那根早已準備好的堅實木棍——他等下要用的扁擔——輕輕握在了手中。
    他屏息凝神,細細聽了片刻。
    那聲音還在繼續,不像是風吹草動,倒像是某種小型活物在其中穿行。
    陸雲深吸口氣,腳步放輕,悄然朝著那邊摸了過去。
    撥開半人高的草叢,前方不遠處,赫然是一條被踩踏出來的小小獸道。
    而就在那獸道邊上,一隻色彩斑斕的野山雞,正低頭在草根裏啄食著什麽,渾然未覺危險的降臨。
    陸雲心中一喜。
    這野山雞肉質鮮美,拿到集市上也能換幾個錢,或是自家食用,也是難得的葷腥。
    他沒有絲毫猶豫。
    身形微微下伏,右手緊握著那根實木扁擔。
    估算了一下距離,大約十餘丈。
    他眼神陡然一厲,手臂肌肉猛地鼓脹,腰腹發力,帶動臂膀,手中那根沉甸甸的扁擔便如同一杆短標槍般,帶著破空之聲,“呼”的一下,朝著那隻野山雞猛擲而去!
    “噗!”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那隻還在低頭覓食的野山雞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被這勢大力沉的扁擔狠狠砸中!
    它撲騰了兩下翅膀,發出一聲短促的悲鳴,便歪倒在地,不再動彈。
    陸雲快步走了過去。
    扁擔正中野山雞的背部,力道極大,顯然已是將其砸暈了過去,甚至可能內髒都已受損。
    這倒是意外之喜。
    陸雲拎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這野山雞怕是有三斤多重,拿到集市上,起碼能賣十幾個大錢。
    他將野山雞往懷裏一塞,用衣襟攏好,這才將那兩捆沉甸甸的柴禾挑上肩頭,大步流星地朝著山下走去。
    不多時,便回到了山腳那熟悉的‘黑石窯’。
    黑石窯外,幾個赤膊的漢子正忙碌地將一車車木炭裝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煙熏火燎的味道。
    陸雲熟門熟路地走到窯口旁一間簡陋的棚屋前。
    棚屋下,坐著一個幹瘦的中年漢子,正拿著算盤劈裏啪啦地打著,他便是黑石窯的管事,姓刁。
    “刁管事。”陸雲放下柴擔,開口道。
    那刁管事抬起頭,一雙精明的三角眼在陸雲和他擔來的柴火上掃了掃。
    “哦,是陸雲小子啊。”刁管事放下算盤,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陸雲的柴禾前。
    他隨手拿起一根榆木,在手上掂了掂,又用指甲摳了摳木頭斷麵,眉頭微微皺起:“你這柴,看著還行,就是裏麵有幾根鬆木摻雜,鬆木燒炭,煙大,不如榆木實在。”
    他又翻了翻下麵幾根,挑剔道:“而且,你看這幾根,還有些濕氣,壓秤不說,燒起來也費勁。”
    陸雲隻是靜靜聽著,並不辯解。
    這刁管事向來如此,收柴時總要挑三揀四,壓一壓價。
    刁管事的目光不經意間瞥過陸雲微微鼓脹的懷中,那裏似乎露出一小截色彩鮮豔的羽毛。
    不過,他也沒在這上麵多做文章,畢竟陸雲是老主顧,這點柴火的小生意,犯不著做得太絕。
    “罷了罷了,”刁管事擺了擺手,“看在你常來的份上,還是老規矩,六個大錢一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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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他從腰間的錢袋裏數出六枚大錢,遞給陸雲。
    “多謝刁管事。”陸雲接過銅錢。
    六個大錢,這是硬柴的市場價,刁管事雖然挑剔,倒也沒有在這上麵克扣。
    陸雲離開黑石窯,並沒有走遠。
    不多時,他便來到了不遠處的一家尋常麵館。
    “客官,來點什麽?”一名肩上搭著布巾的小廝見陸雲進來,連忙上前招呼。
    陸雲目光在簡陋的木牌上掃過,隨即道:“一碗燒刀酒。”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一個大錢的那種。”
    “再來一碗爛肉麵。”
    “三個大錢。”
    “好嘞!”小廝應了一聲,便轉身去後廚下單了。
    陸雲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不多時。
    麵和酒就上了。
    小廝將一個粗陶碗和一碗麵放在陸雲麵前。
    陸雲端起那碗酒,碗沿湊到唇邊,酒液的劣質氣息讓他微微皺了皺眉。
    這酒,渾濁不堪,入口辛辣有餘,醇厚不足,分明是兌了不知多少水,又用了最差的酒糟釀出來的。
    再看那麵,麵條煮得失了筋道,軟趴趴地糊在碗底,所謂的“爛肉”,不過是些許肉末星子,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湯頭更是清湯寡水,連點油花都難尋。
    可以說,這樣的麵,這樣的酒,在這集市之中,絕對是墊底的存在。
    換做旁人,恐怕都不會踏入這家麵館半步。
    但陸雲卻不得不來。
    他心中清楚,這家看似不起眼,生意也算不上多好的麵館,其背後的東家,正是那黑石窯的刁管事。
    自己想要長期在刁管事那裏安安穩穩地賣柴,不被過分壓價,不被挑剔為難,那麽時不時地,就必須來這家麵館“照顧”一下生意。
    這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若是長時間不來,下一次再去黑石窯賣柴時,那刁管事即便明麵上不說,暗地裏也總能從他的柴火裏挑出更多的“毛病”來,價格自然也就上不去了。
    陸雲心中暗自搖頭,這和前世某些地方所謂的“園區掙錢園區花”,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辛辛苦苦從山裏砍柴,冒著風險,流著汗水,換來的幾個大錢,還沒在口袋裏捂熱,就得有一部分,以這種方式,又悄無聲息地回流到刁管事的腰包裏。
    陸雲默不作聲地吃著麵,喝著酒。
    鄰桌的談話聲,也斷斷續續傳了過來。
    那是幾個與陸雲一般,同樣是進山砍柴的漢子,此刻聚在一起,就著粗劣的酒食閑聊。
    “你們聽說了嗎?鎮子上的王家,那位王老爺子,眼瞅著就要六十大壽了。”一個黑臉漢子灌了口酒,咂咂嘴道。
    “王家啊……”另一個略顯瘦削的漢子歎了口氣,“可惜了,前些年不是說有個瘋癲武者闖進了王家大宅,大開殺戒嗎?聽說王家的嫡係子弟,當場就死了不少,元氣大傷啊。”
    黑臉漢子點點頭:“可不是嘛,那次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這麽一來,王老爺子這次大壽,怕是也要比往年冷清不少了。”
    這時,旁邊一個一直悶頭吃麵的漢子忽然插話道:“嘿,你們不知道吧?我可聽說,那王家老爺子,本身就是一位入了‘勁’的武者!”
    “入了勁?”黑臉漢子和瘦削漢子都是一驚。
    “沒錯!”那漢子得意地壓低聲音,“入了勁的武者,身子骨硬朗著呢。尋常人六十歲已經老態龍鍾,可對他們這種人來說,六十歲還算壯年,再活個二三十年,活到八九十歲,估摸著都不成問題!”
    “嘖嘖,入了勁就是不一樣。”瘦削漢子感慨道,“那王家底蘊還是深厚。”
    “而且啊,”先前那爆料的漢子又神秘兮兮地說道,“我還聽說,這陣子王家似乎在悄悄招募贅婿呢。”
    “招婿?”黑臉漢子眼睛一亮,“這倒是個法子。王家嫡係人丁凋零,招個有本事的贅婿,說不定啊,再過個二十年,又能人丁興旺起來了。”
    他話鋒一轉,促狹地看了一眼那瘦削漢子:“我說老錢,你不是一直念叨著娶不上媳婦嗎?這王家招婿,你怎麽不去試試?”
    被稱作老錢的瘦削漢子聞言,老臉一紅,連連擺手:“去去去,別拿我開涮!咱們這種整天在山裏刨食的砍柴人,人家王家家大業大,哪裏能看得上眼?”
    眾人聞言,皆是哈哈一笑,麵館裏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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