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內恢複了安靜。
    那堆靈石的光芒，似乎還殘留在空氣中。
    “多謝...多謝前輩出手相助。”女子，也就是雅姑娘，終於從巨大的衝擊中回過神來，對著陸雲深深一拜，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滑落。
    這一千中品靈石，對她而言是足以壓垮一切的天文數字，但對眼前這位鄰居來說，卻仿佛隻是隨手丟出的一把石子。
    “這靈石，晚輩日後一定想辦法...”
    “不必了。”陸雲淡淡開口，打斷了她的話，“三十年前的一杯靈茶，便當是還了人情。”
    雅姑娘聞言一怔，抬頭看著陸雲平靜的眼眸，心中百感交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三十年前，她還隻是個懵懂少女，隨手為鄰居倒的一杯茶，哪裏想得到，會在三十年後，換來如此大的善果。
    陸雲看了一眼這間陳設簡單的洞府，不再多言，轉身便向外走去。
    於他而言，此事了結，念頭便已通達，無需再多牽扯。
    “前輩！”雅姑娘急忙喊道。
    陸雲腳步未停，隻是留下一句話。
    “好好修行吧。”
    走出洞府區，天樞城繁華的街道映入眼簾。
    法器流光在空中穿梭，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往來的修士氣息各異，喧囂聲不絕於耳。
    三十年未出，這天樞城似乎比記憶中更加龐大，也更加熱鬧了。
    陸雲信步而行，隨手在街邊招來一個看上去頗為機靈的練氣期少年。
    “帶我在城中最好的地方逛逛。”陸雲扔過去一塊下品靈石。
    那少年接過靈石，眼睛頓時一亮，連忙恭敬道：“前輩請隨我來！小的保證，帶您去的地方絕對是這天樞城數一數二的銷金窟，尋常修士連門檻都摸不到！”
    在少年的引領下，陸雲穿過幾條繁華的主街，來到了一處被強大禁製籠罩的區域。
    眼前是一座極為奢華的九層樓閣，通體由某種不知名的靈木建成，飛簷鬥拱，仙氣繚繞。
    樓閣外有淡淡的粉色光暈流轉，樓閣的牌匾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三個古字——紅塵渡。
    “前輩，就是這裏了。”那少年指著樓閣，眼中滿是向往和敬畏，“紅塵渡，整個天樞城最頂尖的所在。聽說...”
    他的話還沒說完，旁邊便傳來了幾名衣著光鮮的年輕修士的議論聲。
    “嘖嘖，紅塵渡啊，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光是這氣派，就不是一般地方能比的。”
    “氣派算什麽？”另一人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我可聽說了，這裏麵的侍女，全都是身家清白的女修！個個都有修為在身，容貌絕美。甚至...還有築基期的仙子坐鎮！”
    “真的假的？築基仙子？”最先開口那人倒吸一口涼氣，“那等人物，會在此地？”
    “這你就不知道了，”那人一臉得意，“聽說這紅塵渡的仙子，都精通一種奇特的雙修之法，不傷根基，反而對修為大有裨益。若能有幸與一位築基仙子共度一宵，便是死了也值得啊！”
    旁邊一人嗤笑道：“說得輕巧！你以為這裏是什麽地方？想進就進？我上次就想進去開開眼界，你猜怎麽著？光是進去喝一杯最普通的‘靈霧茶’，就要一百塊下品靈石！一百塊啊！我一個月的修煉用度都沒這麽多！”
    “這麽貴？”幾人咋舌不已，隻能站在門外，豔羨地看著那座樓閣。
    陸雲聽著這些議論，神色依舊平靜。
    他轉頭對那帶路的少年道：“好了，你回去吧。”
    說罷，他便徑直朝著紅塵渡的大門走去。
    那幾名正在議論的修士看到陸雲的動作，都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看好戲的神情。
    在他們看來，這個氣息內斂、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青袍男子，怕是也要被那高昂的門檻給嚇退了。
    然而，陸雲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直接走上了台階。
    門口的迎賓女修，目光落在他身上，原本清冷的眼神中，倏地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齊齊躬身一禮。
    “恭迎前輩。”
    陸雲微微頷首，邁步而入。
    身後那扇由靈木雕琢而成的大門，無聲無息地緩緩合上，將外界的一切喧囂徹底隔絕。
    大殿之內，另有乾坤。
    一股混合著異香、靈氣與酒香的獨特氣息撲麵而來，讓人心神為之一蕩。
    地麵鋪著溫潤的靈玉，行走其上悄然無聲，四壁懸掛著散發柔和光芒的明珠，將整個大殿照得亮如白晝。
    殿內空間極大，設有不少雅座，此刻已坐了不少修士，觥籌交錯，談笑風生，好不熱鬧。
    兩名身穿粉色宮裝的女修迎了上來。
    她們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修為都在煉氣高階，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不卑不亢，目光清澈，顯然也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
    為首的女修對著陸雲盈盈一拜，聲音柔美：“前輩第一次來我們紅塵渡吧？請隨我來。”
    說話間，她身旁另一名女修手中托著的一方法盤，悄然亮起了一道微不可察的水色波紋。
    那法盤不過巴掌大小，形如一麵古樸的玉鏡，鏡麵上流光一閃，便掠過了陸雲的身體。
    這是紅塵渡特有的“水鏡靈牌”，能大致探查出來客的修為氣息，當然，若是客人修為高深或有意隱藏，便探查不出。
    水鏡靈牌上，一道光華凝而不散，最終顯現出幾個模糊的古字——築基中期。
    這正是陸雲三十年前剛來天樞城時，登記在身份玉牌上的修為。
    三十年閉關，他早已成就元嬰，但氣息內斂到了極致，返璞歸真，若非他主動顯露，尋常法寶根本無法窺其萬一。
    這水鏡靈牌能探查出他隱藏的築基期信息，已算是不凡。
    兩名女修交換了一個眼神，心中了然。
    築基中期的前輩，在天樞城算不上什麽人物，但也值得招待了。
    也算是一號人物了，值得用心招待。
    為首的女修笑容愈發恭敬，柔聲道：“前輩，您這樣的貴客，不如到二樓的雅間如何？二樓更為清淨，靈氣也更濃鬱些，不會被大堂的俗事所擾。”
    陸雲神色平靜，對此不置可否。
    他來此，本就是為了體驗一番這紅塵滋味，一樓也好，二樓也罷，於他而言並無區別。
    “可以。”陸雲淡淡一笑，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前輩請。”
    女修躬身引路，帶著陸雲穿過大堂，向著一側的樓梯走去。
    樓梯由整塊的“凝神木”打造，拾級而上，便能感到一股清涼之意沁入心脾，讓人精神一振。
    一樓大堂的修士們，大多是煉氣期和築基初期，談論的話題也頗為雜亂。
    “聽說了嗎？城西的黑風山脈最近有‘赤炎果’出世，據說能增長火係功法的修為，好幾撥人已經組隊過去了！”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灌了一口靈酒，大聲說道。
    “赤炎果？那可是有二階妖獸‘烈焰妖狼’守護的，就憑我們幾個築基初期的，去了也是送死。”旁邊一個瘦小修士搖頭歎氣。
    “富貴險中求嘛！總好過在這裏天天喝悶酒強！”
    陸雲聽著這些對話，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這些場景，對他而言既熟悉又遙遠。
    很快，便到了二樓。
    二樓果然比一樓清淨了許多，空間被巧妙地分割成一個個獨立的區域，以陣法加持的紗幔隔開，既保證了私密，又不會顯得沉悶。
    此地的客人，修為明顯高了一截，大多是築基中期以上的修士，他們交談的聲音很低，舉止也更為沉穩。
    女修將陸雲引至一處靠窗的雅間。
    窗外並非天樞城的街景，而是一片被陣法籠罩的靈藥園，奇花異草，爭奇鬥豔，幾隻色彩斑斕的靈蝶在花叢中飛舞，景致極佳。
    “前輩，您看這裏如何？”女修輕聲問道。
    陸雲隨意地在蒲團上坐下，點了點頭。
    女修遞上一份玉簡，恭敬道：“前輩，這是我們紅塵渡的靈酒靈茶單，您請過目。”
    陸雲並未接過玉簡，隻是平靜地開口道：“不必看了，把你們這裏最好的靈茶，最出名的靈酒，都送一份上來。”
    女修聞言，微微一愣。
    要知道，紅塵渡最好的靈茶“九曲悟道茶”，一壺便要價五百下品靈石，更別提那些動輒上千靈石的珍稀靈酒了。
    眼前這位前輩雖然是築基中期，但這般開口，依舊顯得豪氣十足。
    但她很快便反應過來，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隻是恭敬更甚：“是，前輩稍候。”
    說罷，她便躬身退下，悄然合上了紗幔。
    雅間內，徹底安靜了下來。
    陸雲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靈藥園上，元嬰已成，他看待這個世界的心境，已然不同。
    萬事萬物，在他眼中都呈現出一種獨特的韻味。
    他隻是一個看客，看著這紅塵中的一幕幕，品味著其中的百般滋味。
    雅間內，靈茶未至。
    陸雲端坐不動，心念一動。
    無形的元嬰神識，便如水銀瀉地般，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
    整個紅塵渡二樓，乃至整座樓閣，都在他一念籠罩之下。
    他的神識，在隔壁一處最為奢華的雅間停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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