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城。
    這是五百年來，聽風樓在九羽帝朝的腹地，建立起來的仙城。
    城下轄的一處名為“百草坊市”的地方，是方圓十萬裏內最大的靈藥交易中心，每日裏修士往來如織，繁華無比。
    此刻，這片繁華卻被無盡的血色與嘶吼所取代。
    “轟！”“轟隆隆~~”
    坊市上空，一層巨大的淡青色光幕，正在瘋狂地閃爍著。
    光幕之外，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妖獸！
    低階的鐵皮妖狼，二階的赤瞳妖虎，甚至還有數頭散發著堪比金丹初期修士氣息的三階妖禽，正瘋狂地衝擊著那一道守護坊市的‘三階乙木青光陣’。
    每一次撞擊，光幕都劇烈地顫抖，讓坊市內的無數修士臉色煞白。
    “頂住！快頂住！”一名築基後期的聽風樓管事，正聲嘶力竭地指揮著陣法核心處的數十名修士，瘋狂地朝著陣眼輸送法力。
    可沒用。
    妖獸太多了，仿佛無窮無盡。
    “哢嚓——”
    一聲清脆的、令人心悸的碎裂聲，自光幕頂端響起。
    一道裂縫，出現了。
    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裂縫如蛛網般瞬間蔓延了整個光幕。
    坊市內，所有人都絕望地抬起頭。
    “完了。”那名管事的眼中，隻剩下死寂。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三階大陣所化的青色光幕，終於支撐不住，在一瞬間轟然爆碎，化作漫天光點消散。
    “吼——”
    失去了阻礙，無窮無盡的妖獸，帶著嗜血的狂暴，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間湧入了坊市之中。
    慘叫聲，廝殺聲，建築倒塌聲，響徹雲霄。
    ...
    坊市上空數萬丈的雲層之上。
    三道身影憑虛而立，正漠然地俯瞰著下方那座被人間煉獄吞噬的坊市。
    為首的是一名身穿五爪金龍袍的青年，他麵容俊朗，嘴角卻掛著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殘忍笑意，身上散發著金丹後期的強大氣息，正是九羽帝朝的五皇子。
    在他的左側，站著一名同樣是金丹期修為的中年人，他身穿天寶樓的服飾，但眉宇間卻帶著一絲陰鷙，此刻正滿臉諂媚地對著五皇子道：“殿下神機妙算，這區區三階陣法，在您驅使的獸潮麵前，果然是不堪一擊。”
    而在五皇子右後方，則是一名閉目養神，身穿樸素灰袍的老者。
    他仿佛一截枯木，沒有任何氣息外泄，可他僅僅是站在那裏，便讓周圍的空間都產生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扭曲。
    元嬰長老！
    五皇子聽著那天寶樓中年人的恭維，隻是淡淡一笑，目光中滿是輕蔑：“一個新晉崛起的勢力罷了，靠著女人和丹藥，就真以為能在這帝朝疆域內站穩腳跟？可笑。”
    這名來自天寶樓的中年人，名為錢峰，眼中閃過一絲怨毒，低聲道：“殿下說的是。這聽風樓，不過是仗著宋家那個女人宋玉撐腰，才能有今日這般氣候。她們的生意，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我們天寶樓內，除宋家之外其他派係的利益，更別說，還動了殿下您，動了整個帝朝的根基。”
    五皇子聞言，嘴角的笑意收斂了些，轉而化為一絲冷意。
    “動了你們天寶樓的利益，那是你們商樓內部的爭鬥，本皇子不感興趣。”他聲音平淡，“可她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手伸得太長。”
    五皇子看著下方被摧毀的坊市，緩緩說道：“這五百年來，聽風樓以丹藥為引，以靈石開道，在帝朝各地建立商會，建立仙城，這些都無所謂。一群商賈，翻不起什麽大浪。”
    他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變冷。
    “但她們，卻在暗中建立了一套遍布整個帝朝疆域的人才吸納體係。”
    “她們派出無數人手，深入到凡俗的窮鄉僻壤，深入到那些我們都未曾留意過的角落，去主動發掘那些有天賦的孩童，有潛力的散修，將他們從小就納入聽風樓的體係中進行培養。”
    五皇子的眼中，終於透出了一絲真正的殺意。
    “人才，才是一個勢力的根本，是帝朝統治萬萬年的基石！”
    “過去，天下天才，要麽入我帝朝，要麽入各大宗門修行。可宗門招收弟子，都是被動的，是等他們自己找上門來。這是一種規矩，一種默契。”
    “而聽風樓，卻打破了這個規矩！”
    “她們在主動地、係統地、大規模地與我們爭奪帝朝未來的根基！這，才是她們真正的取死之道！”
    旁邊的錢峰聽得心驚膽戰，連忙附和道：“殿下英明！此等勢力，的確是帝朝心腹大患，必須盡早鏟除！”
    五皇子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就在這時，那名一直閉目養神的元嬰長老，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下方已經化為廢墟的坊市，用不帶絲毫感情的語氣開口道：
    “這一次，是突襲。下一次，他們會有準備。”
    “會有一場大戰。”
    五皇子聞言，嘴角卻翹起一抹不屑的弧度。
    “大戰？”他嗤笑一聲，聲音中充滿了強大的自信，“那又如何？我倒希望他們能多派些人來，否則，殺起來也太過無趣。”
    他的目光掃過身側的兩人，傲然道：“金丹期內，誰能是我對手？”
    他轉頭看向那元嬰長老，語氣中帶著一絲試探，但更多的是篤定：“長老，您說...那聽風樓的元嬰真君，敢親自下場嗎？為了區區幾座坊市，與我九羽帝朝正麵為敵，冒這天下之大不韙？我想，她們還沒這個膽子。”
    錢峰立刻在一旁諂媚地附和：“殿下說的是！那宋玉雖然突破了元嬰，可她一個女人，又能有多少魄力！”
    五皇子瞥了他一眼，臉上的輕蔑之色更濃了：“至於她們麾下的那幾個金丹...哼，我早就查過了，不過是一群女流之輩。安心在閣樓裏管管賬，打理打理生意還行。真正的生死搏殺，她們，上不了台麵。”
    五皇子話音剛落。
    那名一直閉目養神，仿佛一截枯木的元嬰長老，霍然睜開了雙眼！
    他那淡漠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五皇子的身上。
    僅僅是一個眼神。
    五皇子便感覺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股無形的、浩瀚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讓他那金丹後期的法力都運轉不暢，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
    “長老...”五皇子心中一凜。
    “規則？”
    元嬰長老緩緩開口，“元嬰不會出手？”
    “我看你是在帝朝安逸太久，腦子昏掉了吧。”
    這話，毫不客氣！
    五皇子臉色一變，正要反駁，可迎上長老那深邃的目光，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元嬰長老根本沒理會他的神情，自顧自地說道：“規則，是用來約束弱者的。當一個人的力量，強大到可以無視規則的時候，規則便不再是規則。”
    他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那個聽風樓的元嬰，若是真的被逼急了，她今天就敢出現在這裏。”
    “強者打破規則，又怎麽樣？”
    “她會先將你廢了，甚至殺了。然後再帶著你的屍體，去和我九羽帝朝講道理。”
    “我想，那個時候，”長老的語氣中帶上了一絲玩味，“你那幾個一直盯著皇位的哥哥，說不定，會很願意和他們坐下來，好好講一講這個‘道理’。”
    轟！
    這幾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五皇子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他臉上的傲慢與自信瞬間褪得一幹二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煞白，額頭上甚至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他那些哥哥...
    他想到了帝朝內部那殘酷的奪嫡之爭！
    元嬰長老收回了目光，重新恢複了那副古井無波的模樣，聲音卻依舊清晰地在五皇子耳邊回蕩。
    “記住。”
    “天大地大，自己的境界，才是最大的道理。”
    “任何規則，都幫不了你。”
    ...
    雲夢城。
    聽風樓總部，一座懸浮於半空的宏偉殿堂內。
    氣氛凝重如鐵。
    大殿中央，四道身影靜靜站立。她們，便是執掌著聽風樓這個龐然大物的四位樓主。
    宋玉一襲紫袍，周身氣息內斂，卻自有一股元嬰真君的威儀，她絕美的臉上此刻覆著一層寒霜。
    蘇晚晴、雲袖、林清清三人，皆已是金丹後期修為，五百年的歲月讓她們褪去了所有青澀，變得沉穩而幹練。
    可此刻，她們的眼中，也都燃燒著同樣的怒火。
    殿堂下方，跪著一名渾身是血的築基期管事，正是從百草坊市逃回來的幸存者之一。
    “...事情，就是這樣。”管事的聲音充滿了痛苦，“坊市沒了，三千七百名弟兄，幾乎...全都沒了。”
    雲袖手中握著一枚不斷閃爍著光芒的傳訊玉簡，她閉上眼，將神識沉入其中，片刻後才睜開，臉色愈發蒼白。
    “查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