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萬裏之外，數座不起眼的山峰之巔。
    這裏同樣站著十幾道身影，他們以秘法遮蔽了身形和氣息，遙遙觀望著這場驚天動地的大戰。
    他們，同樣是這方天地的元嬰真君，來自一些保持中立，或者說，還在觀望的古老宗門。
    當看到聯盟一方以五十多位元嬰，將帝朝的十四名元嬰打得節節敗退時，其中一名麵容陰鷙的真君，眼中閃過一絲意動。
    “看來九羽帝朝氣數已盡，我等此時下場，還能分一杯羹...”
    他話音未落。
    那頭橫貫天地的氣運金龍便出現了。
    戰場之上，那摧枯拉朽般的瞬間逆轉，讓這十幾位元嬰真君，全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後怕與駭然。
    “那...那是什麽？”一名年輕些的元嬰喃喃自語，聲音都在發顫。
    “皇道龍氣...是傳說中，隻有將國運與天地法則徹底融為一體的無上皇朝，才能凝聚出的皇道龍氣！”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聲音幹澀地解釋道，“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法力神通，而是‘勢’！是這方天地億萬年積累下的大勢！”
    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們看著那十四名帝朝元嬰，在龍氣加持下，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在五十多名同階修士中大開殺戒。
    那名先前還蠢蠢欲動的陰鷙真君，此刻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冷汗。
    “這...這就是統治了億萬年的底蘊嗎？”他低聲說道，語氣中充滿了慶幸，“還好...還好我們沒有衝動下場。”
    “是啊。”另一人也是心有餘悸地附和道，“聽風樓賭那陸化神能贏，賭帝朝老祖出了問題。
    可他們卻算漏了，九羽帝朝本身，就是這方天地最可怕的怪物！這還隻是常規的底蘊，天知道那帝都之內，還藏著何等恐怖的東西。”
    在這一刻，所有觀望者心中的天平，都因為這道皇道龍氣，而重新倒向了那座看似已經日薄西山的古老帝朝。
    “轟！”
    烈火穀老穀主，這位在南域成名數千載的元嬰後期大修士，此刻狀若瘋魔。
    他周身那條由本命真火凝聚的千丈火龍，在皇道龍氣的鎮壓下，竟是萎靡得隻剩下不足百丈，光芒黯淡，發出一陣陣哀鳴。
    “噗！”
    一名帝朝將軍手持長戈，在龍氣加持下，身法快到了極致，一戈刺出，空間都為之扭曲。
    烈火穀老穀主拚盡全力，也隻是勉強避開了要害，可那長戈依舊撕裂了他的護體真元，在他的胸膛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金色的皇道龍氣如跗骨之蛆，瘋狂地侵蝕著他的生機。
    “完了。”
    烈火穀老穀主的眼中，閃過一絲絕望。
    他不是唯一一個。
    整個戰場，都成了一麵倒的屠殺。
    聯盟一方那五十多位元嬰真君，在皇道龍氣的鎮壓下，一身實力被削弱了至少三成。
    而帝朝的十四名元嬰，卻得到了三成的加持。
    這一來一回，便是天壤之別。
    原本還能靠著人數優勢勉強周旋的局麵，瞬間崩潰。
    一名又一名選擇背叛帝朝的老怪物，在不甘的怒吼中，被昔日的同僚、如今的敵人，無情地斬殺。
    法寶破碎的光芒，元嬰覆滅前的悲鳴，響徹整個天原平原。
    這是一場豪賭。
    而現在，他們似乎賭輸了。
    聯盟主艦上，宋玉、蘇晚晴等人麵色慘白。
    她們同樣在苦苦支撐，即便有戰陣相助，可在那浩瀚的皇道龍氣麵前，一切都顯得那麽無力。
    “公子...”宋玉的嘴唇，已經被咬出了血跡，她望著那在龍氣中愈發凝實，仿佛要化作真實的帝皇身影，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這便是統治了億萬年的底蘊嗎？
    ...
    戰場萬裏之外，那些觀望的元嬰真君們，一個個噤若寒蟬。
    “結束了。”那名白發蒼蒼的老者，緩緩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九羽帝朝，不可撼動。聽風樓，以及那些賭徒...都將成為曆史的塵埃。”
    “是啊，那位陸化神...終究還是沒有出現。或許，他真的隻是孤身一人，又或許，他麵對帝朝這真正的底牌，也選擇了退避。”
    “退避？恐怕，他已經沒有機會了。”那名陰鷙真君冷笑一聲，眼中卻滿是慶幸，“等帝朝解決了這些叛逆，騰出手來，這天下雖大，又豈會有他一尊化神的容身之處？”
    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啊，這天下，終究還是九羽帝朝的天下。
    ...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大局已定，就在九羽帝皇準備一鼓作氣，將聯盟徹底碾碎之時。
    天地，變了。
    一股風，不知從何處吹來。
    這風，很輕，很柔，沒有蘊含絲毫的法力，卻仿佛帶著一種至高無上的意誌，輕輕拂過了這片血與火的戰場。
    那頭橫貫天際，威壓萬古的皇道龍氣金龍，那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
    它那雙由純粹氣運凝聚而成的、俯瞰眾生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現了一絲...迷茫。
    緊接著，是恐懼。
    一種源自生命層次的，無法抑製的恐懼！
    它，是這方天地的“勢”所化。
    可現在，它感覺到，這方天地，有了新的意誌。
    一個比它，比它所代表的“皇朝法則”，更加古老、更加本源、更加至高無上的意誌。
    “昂...？”
    皇道金龍發出一聲低沉的、帶著無盡困惑的龍吟。
    它身上那鎮壓一切的金色光芒，竟在這輕柔的春風吹拂下，開始...消散。
    “怎麽回事？”
    九羽帝皇臉色劇變，他感覺到自己與皇道龍氣的聯係，正在被一股無法理解的力量強行切斷！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無論是正在大殺四方的帝朝元嬰，還是在苦苦支撐的聯盟修士，都停了下來。
    他們抬起頭，看向天空。
    那原本因大戰而變得昏暗、血紅的天穹，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澄澈如洗，宛如一塊完美的藍寶石。
    一縷縷溫和的陽光，穿透了雲層，灑向這片滿目瘡痍的大地。
    那些在大戰餘波中被徹底摧毀的、龜裂的暗紅色土地上，竟有星星點點的綠意，頑強地破土而出。
    一株，兩株...一片！
    眨眼之間，綠意便蔓延了整個平原。
    這...
    所有人都呆住了。
    一名壽元將近，半邊身子都被打碎，元嬰之火黯淡得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的老怪物，正癱倒在地上，眼中隻剩下死寂。
    一縷陽光，落在了他的臉上。
    一株青草，在他的指尖，悄然生長。
    他幹裂的嘴唇動了動，渾濁的眼球，費力地轉向那株青草。
    他感覺到了。
    那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浩瀚無邊的生機。
    那股讓他枯寂了數千年的神魂，都為之顫栗的...“道”的氣息。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本該死寂的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不止是他。
    所有大限將至的聯盟元嬰，所有為了那虛無縹緲的“仙路”而賭上一切的老怪物們，都在這一刻，感受到了同樣的氣息。
    他們的身體在顫抖。
    他們的神魂在渴望。
    他們看到了。
    在那片宛如新生世界的天空中央，一道青衣身影，不知何時，已經靜靜地站在那裏。
    他沒有散發出任何氣息，也沒有展現出任何威壓。
    他就那麽站著，仿佛亙古以來，便一直在那裏。
    他就是天。
    他就是地。
    他就是這方天地間，唯一的道理。
    “化神...是化神真仙...”
    那名半邊身子被打碎的老怪物，嘴裏發出了夢囈般的聲音。
    他的臉上，沒有了對死亡的恐懼，沒有了戰敗的不甘，隻剩下一種...近乎癲狂的，最原始的渴望。
    “仙路...仙路未斷！！”
    一名斷了一臂的老嫗，此刻竟是老淚縱橫，她朝著天空那道身影，用盡全身的力氣，重重地跪了下去。
    那不是臣服。
    那是朝聖！
    是一個苦苦追尋了一輩子道路的旅人，終於在路的盡頭，看到了那座指引方向的燈塔！
    這一刻，所有幸存的聯盟元嬰，都忘記了戰鬥。
    他們隻是癡癡地望著天空那道身影。
    那是他們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