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一片死寂。
    而就在這個時候。
    九羽帝朝，那座懸浮於天際的帝都最深處，億萬年來從未有人踏足的地底禁區。
    一扇塵封了不知多少個紀元的青銅巨門，在無人推動的情況下，發出了一聲沉重到極致的“嘎吱”聲，緩緩地，打開了一道縫隙。
    一股蒼老、浩瀚，仿佛自天地開辟之初便已存在的氣息，自那縫隙中，輕輕地“呼”了出來。
    這股氣息一出。
    天原平原之上，那漫天灑落，代表著九羽帝朝國運崩潰的金色光點，竟仿佛受到了某種至高無上的召喚，猛地一滯。
    然後，它們開始倒流。
    如同百川歸海，又如同時光逆轉。
    所有金色的光點，無視了空間的距離，化作一道道金色的流光，瘋狂地朝著帝都的方向匯聚而去。
    那頭本已消散的皇道龍氣，竟隱隱有重新凝聚的跡象。
    緊接著，一道蒼老而又平靜的聲音，響徹了這方大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吾羽化掃滅八荒古族，定鼎中央神州，訂立天地人三才之序。”
    “億萬年來，非無驚才絕豔之輩，欲效仿上古，逆天而行。”
    “其結局，或身死道消，或淪為階下之囚，其宗族，其道統，皆化作我帝朝萬古基石下的一抔塵土。”
    聲音頓了頓，仿佛是亙古不變的法則在宣判。
    “今日，亦不例外。”
    ...
    天原平原，瞬間陷入了一種比先前更加死寂的寂靜。
    無論是聯盟一方的修士，還是那些被廢了修為，癱倒在地的帝朝禁衛，都呆住了。
    那些遠在萬裏之外觀戰的元嬰真君們，更是如遭雷擊，一個個臉色煞白。
    “這…這聲音是…”一名元嬰真君嘴唇哆嗦，眼中滿是恐懼。
    “羽化仙人！”那名見識最廣博的白發老者，幾乎是尖叫出聲，“是帝朝的初代老祖！他還活著！他真的還活著！”
    這個名字一出，所有知曉其背後分量的修士，都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不可能！羽化仙人不是早在億萬年前就已坐化了嗎？”
    “傳聞，九羽帝朝每一代，都有一位化神坐鎮，庇佑國運，隻是從不現世…難道，是這羽化仙人一直沒死？”另一名宗主喃喃自語。
    聯盟主艦之上，宋玉那張因陸雲出現而略顯放鬆的絕美臉龐，此刻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在她身旁，那些原本因為看到了“仙路”而狂熱的老怪物們，此刻也都冷靜了下來，眼中的狂熱被忌憚所取代。
    他們感受得到。
    那道聲音的主人，與陸雲一樣，同樣是站在了這方天地的頂點。
    那不是一個勢力的底蘊。
    那是另一個，活著的“理”。
    一個統治了這方天地億萬年的，舊理。
    天空中。
    陸雲臉上的平靜不變，他隻是轉過頭，望向遙遠的帝都方向。
    “有意思。”
    偏殿之內，死寂被瞬間打破。
    “父皇...”那名先前癱軟在地的皇子，此刻眼中爆發出無比狂熱的光芒，“是老祖！是初代老祖的聲音！”
    “老祖還活著！”
    “我九羽帝朝的根基，沒有倒！哈哈哈哈！”
    那名最為沉穩的三皇子，原本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
    他緊緊攥著拳頭。
    活了！
    整個帝朝，活過來了！
    那股自靈魂深處湧出的絕望，被這道蒼老的聲音一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的信心。
    那是羽化仙人！
    是開創了整個帝朝，定鼎了這方天地秩序的無上存在！
    有老祖在，那個陸雲，縱使再強，又算得了什麽？
    殿內的皇子公主、世家子弟們，臉上的頹敗與恐懼一掃而空，重新挺直了腰杆。
    ...
    而也就在這時。
    整個九羽帝朝的廣袤疆域，無盡山河之上，無論是繁華鼎盛的億萬人口巨城，還是人跡罕至的深山古林，亦或是波濤洶湧的無垠大洋。
    所有地方的天空，都發生了異變。
    天空，仿佛化作了一麵無比巨大的水鏡，清晰地倒映出了天原平原上空的一切。
    那青衣獨立的陸雲。
    那剛剛從敗亡邊緣被拉回來的帝朝大軍。
    以及，那股雖然不見其人、卻充斥在天地間每一個角落的、蒼老而威嚴的氣息。
    整個世界，億萬萬生靈，都在這一刻，被迫成為了這場曠世對決的觀眾。
    一座座城池之內，無數凡人、低階修士仰望天穹，臉上滿是震撼與茫然。
    他們看不懂其中的法則玄奧，但他們能看到，那曾經不可一世的帝皇被人一指擊潰，又能聽到，那仿佛代表著天地意誌的古老聲音。
    “天呐...那是什麽？”
    “是神仙在打架嗎？”
    “那個穿青衣服的，剛才打敗了皇帝陛下...可現在，這聲音又是誰？”
    無數生靈跪伏在地，朝著天空叩拜，既是恐懼，也是祈禱。
    而在一些被帝朝鎮壓了無數年的古老宗門、隱世家族的秘地之中。
    那些剛剛因為陸雲擊潰帝朝大軍而看到希望，準備破關而出的老怪物們，此刻都僵在了原地。
    他們看著天空中的景象，聽著那道熟悉而又充滿無上威嚴的聲音，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間被一盆冰水澆滅。
    “羽化仙人...他竟然真的還活著...”
    “完了，我等永無出頭之日了。”
    他們看向天空中陸雲那道身影的目光，充滿了複雜，也有著一絲隱藏的期盼。
    期盼這個創造了奇跡的年輕人，能再創造一個更大的奇跡。
    然而，在帝朝疆域的更多地方，那些依附於帝朝、享受著帝朝氣運庇護的無數宗派與修士家族，在經曆了短暫的恐慌之後，都爆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是初代老祖！”
    “恭迎老祖聖駕！”
    “帝朝天命所歸，豈容此等亂臣賊子放肆！”
    “誅殺此獠！以正天地！”
    他們義憤填膺，言語之中，聽風樓與陸雲，已然是十惡不赦、顛覆天理的魔頭。
    他們看著天空中那道青衣身影，眼神中充滿了快意與詛咒，仿佛已經看到了他被羽化仙人鎮壓，形神俱滅的下場。
    整個世界，在這一刻，因為這道聲音的出現，被清晰地分成了兩派。
    一派，在絕望中祈禱著奇跡。
    另一派，在狂熱中呼喊著“天誅”。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心神，都跨越了無盡空間，匯聚於天原平原之上，匯聚於那兩股代表著“新理”與“舊理”的意誌的對峙之間。
    就在整個世界所有生靈的心神，都匯聚於此的瞬間。
    天原平原的上空，那片被陸雲的意誌所籠罩的天地，毫無征兆地...裂開了。
    不是被蠻力撕開，而是像一塊幕布被一隻無形的手從背後劃開，一道漆黑、深邃，不見絲毫光亮的裂縫，就那麽憑空出現。
    緊接著。
    一隻頭顱，從那漆黑的裂縫中，緩緩地探了出來。
    那是一顆人頭。
    一顆巨大到難以想象的人頭，僅僅是這顆頭顱，就仿佛一座巍峨山嶽。頭顱的麵容古樸，看不出喜怒，更像是一尊被雕刻了億萬年的古老神像，雙眸緊閉，卻透著一股俯瞰蒼生、萬古不移的漠然。
    而後，是它的身軀。
    那是一條長達數萬米的，巨大無比的蚰蜒之軀！
    它那長滿了無數節肢的身體，從空間裂縫中一節一節地擠出，每一片甲殼都閃爍著幽暗的金屬光澤，仿佛是由天地間最堅硬的神金鑄就。
    無數對節足，如同無數柄鋒利的天刀，整齊劃一地排列在身體兩側，輕輕一動，似乎就能將下方的平原犁出萬丈深淵。
    這副恐怖、猙獰的怪物身軀，與那顆古樸、漠然的人類頭顱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詭異與恐怖。
    當它那數萬米長的身軀完全降臨在這方天地時，整個天原平原都猛地向下一沉！
    空氣、塵埃、光線，乃至天地間的法則，都仿佛承受不住這具軀體的重量，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先前那股彌漫天地的蒼老威壓，在這一刻找到了源頭，盡數匯聚於這頭人首蚰蜒之身，化作了實質般的恐怖鎮壓之力。
    所有人都呆住了。
    無論是帝都中剛剛重燃希望的皇子公主，還是疆域各處山呼海嘯的帝朝擁護者，他們的聲音都在看到這頭怪物的瞬間，卡在了喉嚨裏。
    這就是...初代老祖？
    那人首蚰蜒緩緩睜開了眼睛，它的目光，沒有去看下方已經潰敗的帝朝大軍，也沒有去看那些瑟瑟發抖的觀戰者，而是直接落在了陸雲的身上。
    它的眼神平靜，沒有殺意，沒有憤怒，隻有一絲仿佛跨越了亙古歲月的...好奇。
    隨即，那道蒼老、平靜的聲音，從它的口中發出，響徹天地。
    “億萬年來，無數造反者最多也是元嬰極限。”
    “我很好奇。”
    “你是如何突破化神的。”
    ...
    聯盟主艦之上。
    那名先前辨認出“羽化仙人”名號的白發老者，此刻身體僵直，整個人如同被冰封了一般。
    他死死地盯著天空那頭龐大到占據了整個視野的恐怖生物，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盡。
    他身旁的另一名宗主，也是渾身劇顫，牙齒都在打顫。
    “這...這怪物，就是羽化仙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