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站起身。
    在這空曠死寂的洞府中，他背負著雙手，來回踱步，眼神陰晴不定。
    “竟然失敗了...”他低聲嘶吼。
    為了煉化那方小世界，他謀劃了數十年，耗費的資源心血不計其數。
    可結果，一敗塗地。
    踱步中，他腦海裏不斷回放著最後那一幕。
    那一道寂滅一切的光，那撕裂世界晶壁的恐怖威能...
    等等！
    血河長老的腳步猛地一頓，枯瘦的身軀僵在了原地。
    “不好！”
    他想通了。
    最後一擊，固然是那頭詭異的琉璃神龍引動了界海之力，爆發出了不可思議的威能。
    可...陸雲本人呢？
    他...已經觸碰到了紫府的門檻！
    一個在靈氣貧瘠、法則殘缺的小世界土生土長的生靈。
    一個...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
    這是何等可怕的天賦？
    這是何等逆天的妖孽！
    這已經不是天才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這是怪物！
    一個真正的大隱患！
    一個足以威脅到他本尊，甚至威脅到整個冥血教的巨大隱患！
    “給他些修煉時間...”血河長老的聲音幹澀無比，“若是讓他來到天幽界州，得到真正的修煉資源和功法...”
    他不敢再想下去。
    到那個時候...
    自己不是完蛋了？
    恐怕整個冥血教，都要因為自己的一個小小舉動，而招來滅頂之災！
    不行！
    此子，絕不可留！
    血河長老的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被徹底斬斷，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決絕。
    看來，不行了。
    靠自己一個人，是解決不了這個大患了。
    必須稟報教主！動用整個冥血教的力量，在那個妖孽還未真正成長起來之前，不惜一切代價，將其徹底抹殺！
    “咻！”
    他不再有半分遲疑，整個人化作一道濃鬱的血光，瞬間衝出了洞府，朝著冥血教最深處那座最高的魔峰飛去。
    ...
    大荒，另一處。
    一片永恒的虛無與死寂之中，這裏沒有時間，沒有空間，唯有無盡的黑暗。
    黑暗的中央，懸浮著一座古樸的殿堂。
    歸墟會。
    殿堂之內，那名曾出現在大雍王朝的灰袍老者——歸墟會的界主，正恭敬地單膝跪地。
    在他的麵前，沒有王座，沒有身影。
    隻有一點光。
    一點仿佛來自宇宙誕生之初的光，那光芒看似微弱，卻仿佛蘊含著億萬星河，代表著至高的規則。
    那是歸墟會的一位無上意誌。
    “屬下無能。”灰袍界主低著頭。
    那一點光芒微微閃爍，一道古老而浩瀚的意念在整個殿堂中回響。
    “說。”
    “屬下出手，欲阻止血河煉化那方世界。”界主恭敬地稟報，“但血河長老孤注一擲，獻祭了自身神魂與整個血祭大陣，爆發出了超越那方世界極限的力量。”
    界主頓了頓，繼續說道：“劍仙傀儡，未能擋住，已然損毀。”
    “阻止血河，失敗了。”
    殿堂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那無上意誌似乎並不在意一具第七境極限傀儡的損毀，祂的意念再次響起，依舊平淡無波。
    “結果。”
    界主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沉聲道：“血河...也敗了。”
    “哦？”那浩瀚的意念中，終於出現了一絲極細微的波動。
    “他敗給了那個小世界的土著，陸雲。”
    界主將陸雲最後如何召喚出百萬丈琉璃神龍，如何一擊斬殺血河，甚至撕裂世界晶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詳細稟報。
    聽完之後，那一點光芒靜靜地懸浮著，久久沒有回應。
    整個永恒虛無的空間，都仿佛在等待著祂的裁決。
    許久。
    那浩瀚的意念，才帶著一絲仿佛穿越了萬古的歎息，緩緩響起。
    “變數...終究還是出現了。”
    殿堂之內，一片死寂。
    嗡~~~
    一道道無形的絲線，仿佛從過去、未來延伸而來，匯聚於這殿堂之中。
    這是無上的意誌在推演。
    祂在推演，推演著關於‘陸雲’的一切。
    灰袍界主恭敬地跪伏在地，連頭都不敢抬。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義。
    可以是一瞬，也可以是萬年。
    然而——
    那無數匯聚而來的命運絲線，在觸及到‘陸雲’這個存在的刹那，卻仿佛遇到了無形的壁障，轟然崩散！
    一片混沌，一片迷霧。
    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推演不出。
    那古老浩瀚的意念，再一次響起，這一次，其中卻帶著一絲了然。
    “看來，暗星塔已經被他所得。”
    “那...我等該當如何？”灰袍界主詢問。
    那一點光芒，靜靜地懸浮著，無喜無悲。
    “靜觀其變。”
    “此等變數，非外力所能強行扭轉。強行幹預，隻會引發更大的因果。”
    無上意誌的意念中，沒有絲毫的急切。
    “這陸雲...說不定，就是這盤棋最終的變數。”
    意念緩緩消散，殿堂重歸永恒的死寂。
    唯有灰袍界主，依舊跪在那裏，心中卻已是天翻地覆。
    ...
    大雍
    九天之上，百萬丈琉璃神龍依舊盤踞。
    陽光，重新灑下。
    那溫暖的光芒穿透雲層，照耀在劫後餘生的大地上，也照耀在神龍那琉璃質地的龍鱗上，折射出億萬道神聖的光輝。
    陸雲靜靜地站在龍首，俯瞰著下方。
    血色的大陣已經消失，那股令人作嘔的汙穢氣息也煙消雲散。
    整個世界，仿佛被清洗了一遍，天地一片清明。
    嗡——
    就在這時，陸雲感覺到了一絲不同。
    一股無形的力量，玄之又玄，開始從這方天地的四麵八方匯聚而來。
    從東海之濱，到西漠黃沙，從極北雪原，到南疆密林。
    這股力量，源自山川，源自江河，更源自那千千萬萬幸存生靈發自內心的感激與敬畏。
    這便是...天地氣運。
    此刻，這整個大雍王朝的天地氣運，盡皆向他一人匯聚。
    絲絲縷縷，百川歸海。
    陸雲閉上眼，細細感受著。
    他能感覺到，自己對這方世界的掌控，前所未有的清晰。
    之前，他引動天地威能，還需要一個“借”的過程。而現在，這方天地，仿佛成了他身體的延伸。
    心念一動，他的意誌便能輕易地觸及王朝的任何一個角落。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原來，這就是一方世界之主的感覺。”陸雲心中了然。
    他心念再動。
    盤踞天際的百萬丈神鯤鵬，那龐大到無法想象的身軀開始飛速縮小。
    百萬丈、十萬丈、萬丈...最終化作一道流光，沒入陸雲體內。
    天空，徹底恢複了晴朗。
    一日後。
    中州皇宮的正殿之前。地麵上，早已聚集了許多人。
    洛璃郡主、明親王、武老，以及一些幸存下來的朝中重臣、各方強者。
    當他們看到陸雲從天而降時，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敬畏、有激動、有感激，更有麵對神明般的拘謹。
    “陸雲大人。”武老率先上前，深深一躬。
    “陸雲。”洛璃郡主看著他，眼中的光彩幾乎要溢出來。
    陸雲對他們微微點頭，神色平靜。
    眾人將他迎入大殿。
    雖然皇宮在之前的動蕩中也遭到了波及，但主殿還算完好。
    大殿之內，氣氛肅穆。
    明親王整理了一下衣袍，與武老對視一眼，隨即走上前來，對著陸雲，鄭重無比地跪了下去。
    “請陸雲大人，登臨帝位，統禦大雍！”
    他這一跪，身後幸存的王公大臣、將領強者，盡皆毫不猶豫地齊齊跪下。
    “請陸雲大人登臨帝位！”
    “請陸雲大人執掌大雍！”
    山呼之聲，在大殿中回蕩，無比誠懇，發自肺腑。
    陸雲看著跪在下方的眾人，神色依舊平靜。
    帝位？
    於他而言，世俗的權柄富貴，早已是過眼雲煙，他並不在乎。
    可...
    就在明親王提出“帝位”二字的刹那，他清晰地感知到，那原本正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的天地氣運，陡然變得更加凝實、更加磅礴。
    仿佛找到了一個最名正言順的宣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