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韓楓的離去，陸雲甚至連眼角都未曾掃過一下。
    他與石磊、不戒和尚等人簡單交談了幾句，便辭別了眾人，化作一道流光，徑直返回了回龍峰。
    洞府之內，清冷依舊。
    陸雲盤膝坐於蒲團之上，心神沉靜，開始複盤今日在晉王閣內的一戰。
    他剛坐下沒多久，一道身影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洞府門前。
    正是回龍峰峰主，墨塵。
    此刻的墨塵峰主，臉上再無往日的溫和平淡，他的眼神複雜無比，既有震撼，又有欣慰，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慨。
    他看著陸雲，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你……你竟然真的闖過了第三樓的第一關。”墨塵峰主的聲音帶著一絲幹澀，他緩緩走進洞府，輕輕一歎，“老夫……當真是小覷了天下英雄。”
    陸雲睜開眼，站起身，對著墨塵峰主平靜地行了一禮“弟子隻是僥幸。”
    他的心境，並未因這驚世駭俗的戰績而有絲毫波瀾。
    他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峰主，”陸雲抬起頭，目光清澈，“弟子已經通過了第三樓。那……祖龍源血之事？”
    聽到這話，墨塵峰主臉上的感慨之色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欣慰的笑容。
    “放心。”
    他隻說了兩個字，卻重如泰山。
    “宗門高層已經議定，即刻便會授予你‘聖子’身份。屆時，宗門寶庫對你開放，兌換祖龍源血，自然不成問題。”
    墨塵峰主看著陸雲，眼中滿是讚賞，這才是真正的求道者，不為虛名所動，隻為本心所向。
    他頓了頓，神色變得鄭重起來。
    “你，隨我來。”
    說罷，他轉身便向洞府外走去。
    陸雲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跟上。
    墨塵峰主並未駕馭法寶，隻是在山間信步而行。他一步踏出，周圍的雲霧便飛速倒退，腳下的山路仿佛在主動縮短。
    陸雲心中念頭飛轉。
    峰主這是要帶自己去見誰？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
    難道是……那位鎮守斬龍崖的老祖？傳說中的靈海天君？
    陸雲的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他還從未親眼見過這等屹立於修行界之巔的無上存在。
    很快，他們便來到了斬龍崖的更深處，一處雲霧繚繞、人跡罕至的山巔。
    山巔之上，一名青衫道人正背對著他們，臨崖而立，靜靜地看著下方翻湧的雲海。
    他隻是站在那裏，卻仿佛與整片天地，與這斬龍崖百萬年不散的劍意，都融為了一體。
    他就是天，他就是地，他就是這亙古的蒼茫。
    在陸雲的感覺中，這位青衫道人身上沒有任何驚天動地的威壓，可隻是看著他的背影，就比麵對那七大峰主同時降臨時，還要感到自身的渺小。
    墨塵峰主走到青衫道人身後十丈處，便停下了腳步，恭敬地躬身行禮，一言不發。
    仿佛是察覺到了他們的到來，那青衫道人緩緩轉過身來。
    他的麵容古拙，看不出具體的年紀，一雙眼眸平和深邃，仿佛蘊含著星辰宇宙，能洞悉世間一切。
    他的目光落在陸雲身上，溫和，卻又仿佛蘊含著天地至理。
    “你便是陸雲吧。”
    青衫道人微微一笑，那笑容，竟讓周圍的雲海都為之靜止了一瞬。
    “吾名，墨珩。”
    墨珩。
    這個名字在陸雲的腦海中回蕩。
    他努力地想要看清眼前這位青衫道人的修為，可對方站在那裏，氣息圓融，與天地合一，根本無從窺探。
    就仿佛……他不是一個人，而是這片天地，這片蒼穹。
    陸雲的心中念頭飛速閃過。
    眼前之人，究竟是何等境界？
    仿佛看穿了陸雲心中的疑惑，那名為墨珩的青衫道人笑了笑，聲音溫和，卻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讓人的心神都不由自主地沉靜下來。
    “不成執道，終歸塵土。”
    一句話，讓陸雲明白了
    十二境，執道神君，方可執掌天地大道，成就永恒。
    執道之下，皆有壽元盡頭的一天。
    眼前這位老祖，是第十一境的無上存在——靈海天君！
    縱然壽元悠長到難以想象，可終究不是永恒。
    陸雲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震撼，恭敬行禮“晚輩陸雲，拜見老祖。晚輩還是第一次，親眼得見靈海境存在。”
    “天地一逆旅，吾亦是行人。”墨珩天君的眼神平和，“你我皆是這修行路上的旅人，不必如此拘謹。”
    他看著陸雲，目光中帶著一絲淡淡的欣賞。
    “我在紫府境時，也未必能闖過那道心之劫。”
    “你很不錯。”
    這簡單的三個字，從一位靈海天君口中說出，其分量之重，足以讓整個宗門為之震動。
    話音落下，墨珩天君隨手一揮。
    一道玄光飛出，靜靜地懸浮在陸雲麵前。
    那是一塊玄鐵令牌，古樸無華，正麵隻有一個篆刻的古字——“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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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聖子令。”墨珩天君的聲音平靜，“憑此令，宗門寶庫內的一切，功法、丹藥、法寶……你都可以兌換。你身為聖子所能調動的一切資源權限，盡在於此。”
    陸雲的目光落在那令牌上，眼神卻依舊清明。
    墨珩天君話鋒一轉“但是……你想要的祖龍源血，乃是宗門底蘊之一，價值無可估量。”
    他看著陸雲，眼神變得意味深長。
    “若要換它，你聖子身份所能調動的一切權限，都將一次性耗盡。此令，便隻能換這一樣東西。”
    “換言之，是選擇聖子所能享有的無數資源，還是選擇那唯一的一份祖龍源血，全在你一念之間。”
    說完，墨珩天君輕輕提點了一句。
    “靈獸畢竟隻是靈獸，外物終究是外物。”
    “自身之道，才是根本。”
    “如何選擇，在你。”
    陸雲的心，古井無波。
    他的目光從那枚代表著無盡資源的“聖”字令牌上掃過，心中沒有掀起絲毫漣漪。
    聖子身份所能調動的一切權限？
    宗門寶庫內的無數功法、丹藥、法寶？
    這些東西，在旁人眼中或許是無上機緣，足以讓任何一位天才瘋狂。
    可陸雲卻清楚，這一切，都比不上那一份‘祖龍源血’。
    墨珩天君，這位屹立於修行界巔峰的存在，他的眼界、他的見識，自然是遠超自己。
    他所說的話，句句都是金玉良言，是修行至理。
    靈獸終究是外物，自身之道才是根本。
    這句話，對天下間任何一個修士而言，都絕對是正確的。
    可是……
    陸雲心中念頭飛轉。
    這位老祖又怎麽可能知道，那所謂的靈獸‘鯤鵬’，根本就不是什麽外物。
    那是我的分身！
    是與我性命相連，神魂共通的另一具身體！
    山海獸的每一次進化，帶來的不僅僅是分身實力的暴漲，更是對我本體根基的無上反饋！
    這種匪夷所思的隱秘，根本無法對任何人言說。
    隻要鯤鵬分身能借此源血再度進化，自己就能獲得難以想象的好處，修為瓶頸將不複存在，根基將愈發雄渾。
    這，才是自己的根本大道！
    想通了這一切，陸雲的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
    他抬起頭，迎著墨珩天君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深邃目光，沒有絲毫躲閃。
    “晚輩，選擇祖龍源血。”
    他的聲音平靜而有力，沒有半分猶豫。
    墨塵峰主站在一旁，聽到這話，呼吸都為之一滯，眼中閃過一絲惋惜，但終究沒有開口。
    墨珩天君看著陸雲，溫和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一絲探究。
    陸雲繼續說道，語氣誠懇“老祖金玉良言，晚輩銘記於心。靈獸確是外物，但晚輩與它之間，有特殊緣法，對晚輩而言意義非凡。”
    “至於自身之道，”陸雲微微躬身，話語中透著一股發自骨子裏的自信，“晚輩亦有信心，絕不會因外物而有分毫懈怠。”
    聽到這番話，墨珩天君眼中那絲探究緩緩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欣賞。
    他沒有再勸。
    修行之路，最忌心有掛礙。既然陸雲心意已決，念頭通達，強行勸阻，反倒是落了下乘。
    “好。”
    墨珩天君微微頷首，聲音依舊平和，“隨你。念頭通達，於修行反倒是好事。”
    話音剛落，他並指一點。
    嗡——
    虛空微微一顫。
    一滴龍眼大小，通體呈暗金色，仿佛蘊含著一個古老世界的血液，憑空出現在陸雲麵前。
    僅僅是看著它，陸雲便感覺到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一股蒼茫、古老、霸道絕倫的浩瀚龍威撲麵而來，讓他體內的氣血都不由自主地加速流轉！
    這，便是祖龍源血！
    陸雲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其接住，封存在一個玉瓶之內。
    也就在他收起源血的刹那，他手中的那枚“聖”字令牌上的光芒瞬間黯淡了下去，變得樸實無華，隻剩下最基礎的身份證明功用。
    聖子所能調用的一切權限，在這一刻，盡數清空。
    “這枚令牌，你且留著。”墨珩天君的聲音響起，“日後若有宗門無法解決的要事，可通過此令尋我。”
    “好了，你離開吧。”
    “是。”
    陸雲恭敬地對著墨珩天君與墨塵峰主深深一揖。
    隨後，他不再有絲毫停留，轉身化作一道流光，徑直朝著回龍峰的方向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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