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豐邑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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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豐邑,是一座堅城,高聳的城牆巍峨,磚石嚴絲合縫。
    但是,豐邑卻從來都不是一座大城,僅有南北兩座城門直貫城內城外,甚至不如一般的城池,還有東南西北四座城門,更像是一座要塞,一座堡壘。
    事實上,豐邑也確實如此,地接皖州、源州、泰州三州之地,地勢高亢,西有大澤,北有荷水,東有泗水,南有丹水,水路交通。
    占據豐邑,進可順流而下,深入淮州、皖州,守可依托河道之利,調運糧草,退可入大澤之中,蹤跡難尋,更能南下進入芒碭山中,占山為王。
    尋常時,豐邑看不出來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可是一旦到了戰時,往往成為兵家必爭之地。
    莊懷與程無咎兩人,也是家裏花了大力氣,才讓他們得到領兵攻取豐邑的機會。
    隻要奪下了豐邑,他們便能遊刃有餘,無論是繼續深入,剿滅淮、皖兩地的白蓮教,還是會合岐伯源的大軍,進討白蓮教的賊首“三如”,都能隨心所欲。
    奪取豐邑的好處是顯而易見,但是攻打豐邑的難度同樣也是一目了然。
    一座堅城,再加上一個縮頭烏龜的守將,方信羽第一次舉起鋤頭來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直到陳玨的出現,這才讓他找到了一個縫隙,一個可以將胡斐的龜殼敲碎的縫隙。
    豐邑北城門下,厚重的城門緊鎖。
    沿著城牆邊上向西走,走不了多遠,看似平坦的城牆之上,忽然多出來一塊凸起,遠看不易察覺,隻有到了近處才能發現。
    不過即便是發現,尋常人也不會注意,誰家城牆能保證從修建之初便是完美無瑕,曆經天災人禍,有些磕磕巴巴的修補痕跡,實屬正常。
    沿著凸起的地方,轉過身來,繞到凸起中間的凹陷處,這才發現其中的奧秘,一扇色澤暗淡的棕灰色木門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熄滅了照明的燈籠,帶路的壯漢輕三下,重三下,輕重交替又三下,敲打在木門上,發出“篤篤”的沉悶聲。
    等候片刻,咯楞咯楞,木門的背後門閂抬起,吱呀一聲,木門從內裏拉開,露出一條小巷。
    巷子說不上寬敞,但是正好能夠容得下一把獨輪車進進出出,百多十號人,推著獨輪車,來來回回,僅僅半個時辰,便將陳玨的二十車貨搬了個幹淨。
    至於城下搬貨弄出的動靜、照明用的火光,城上的守軍、城內巡夜的差役,都裝作是聽不到、看不見。
    木門是什麽時候存在的,已經沒人知道了,木門原本是用來做什麽的,更沒人關心。
    雖然豐邑城正在處於戰亂之中,可是城裏老爺們的奢靡生活卻是一點也不能耽誤。
    美酒、香料、撕起來聲音很好聽的錦緞、點燃後灰燼勾勒出絕美圖案的繡品......一場簡簡單單的宴會之上,若是沒了這些東西,怎麽能顯示出主家的富貴與風雅。
    你說城外大軍攻城,不能開城門,但是老爺們的風雅生活同樣不能有一丁點的降級,既然城門不能用,老爺們的胳膊也擰不過胡斐的大腿,那換一個門還不行嗎?
    於是,這個不知道是何人何時、出於何種目的修建的木門,此時就派上了用場。
    方信羽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進到堅固的豐邑城中,朝露寶刀寒光一閃,一刀砍死一名試圖掙紮的守城士卒,方信羽晃動著火把,向著城外發送信號。
    北門外馬蹄聲轟隆震響。
    城下,血影劍光縱橫交錯,王彥升率領著精心訓練的劍士,殺散城門守軍,打開城門。
    程無咎一馬當先,揮舞著渾鐵點鋼矛,奮勇衝殺入豐邑城內。
    胡斐套上飽經風霜的戰甲,兩手用力提起寒鐵架上的血紅大刀,運氣一揮,血煞之氣斬裂青石地磚。
    豐邑城此時已經亂成一團,北城門被打開,數不清的梁軍騎兵衝入城內,四下放火。
    情況不明,胡斐早已命令大兒子胡峰帶著胡毅、胡重兄弟二人鎮守南門,防止南門外的梁軍趁機進攻。
    同時,又命令次子胡巒,三子胡喜,以及胡巒的長子胡安,三人領兵緝殺入城的梁軍,平息混亂。
    而胡斐自己則坐鎮將軍府,安定眾心。
    計劃是這麽個計劃,可是胡斐最終還是不得不提起大刀,跨上戰馬,因為,混亂已經逼近將軍府。
    混亂往往伴隨著火光,火焰一路灼燒著夜幕,照亮將軍府的四周。
    大火,鮮血,甚至眼前揮刀的梁軍,讓胡斐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回到了芒碭山。
    同樣是一個夜晚,同樣是一場大火,甚至同樣是麵對大梁的軍隊,那一戰,他的大刀飽飲梁軍的鮮血,甚至連刀身也因為濃厚的鮮血染上血沁,變得赤紅。
    隻是,這一次,他不再是那個發起夜襲的人,而是被夜襲的那個人。
    “老夫會步杜鑊的後塵嗎?還真是諷刺啊!”
    胡斐緊握著大刀的刀杆,花白的胡須被灼熱的火氣燙的微微卷曲。
    忽然一聲驚天霹靂乍響,“胡斐老賊,讓本將來試試你這個天王,還有幾分成色!”
    程無咎怒吼著,渾天點鋼矛上熾烈矛影灼灼耀目。
    深吸一口氣,胡斐昏黃的眼中戰意昂然,輕聲說道:“老夫也正想試試,自己還有往昔幾分實力!”
    血光迸射,一輪血月悄然淩空,赤紅罡影濃鬱至極,一道猩紅刀光後發先至,豎斬而來。
    矛影驟然崩裂,龐大的力量將程無咎連人帶馬掀飛,程無咎從被馬背上脫離,重重地摔在地麵上,身下磚石碎裂。
    一口鮮血“哇”的一聲噴在地上,拄著渾鐵點鋼矛,程無咎怒罵道:“他娘的胡斐,有這種實力,裝什麽縮頭烏龜啊!”
    捂著胸口,一道手掌寬的刀痕劈開程無咎前胸的鎧甲,胸前的內襯上滲著殷殷鮮血。
    強忍著再次吐血的衝動,程無咎倒拖著渾鐵點鋼矛,慌忙逃跑。
    “娘的,大意了!”
    胡斐盯著血紅的大刀,臉上露出欣慰之色,“看來,老夫還不算太老嘛!”
    再次將目光投向程無咎逃跑的背影,胡斐正要催馬,將方才對自己出言不遜的梁軍小將斬殺,卻見一匹瘦骨嶙峋的怪馬,馱著一名黑甲武將攔在自己的麵前。
    黑甲武將身形魁梧,單手高舉著一柄漆黑的馬槊,馬槊上懸著三顆人頭,還在滴答滴答的滴著鮮血。
    火光一閃,照在三顆人頭之上,胡斐目眥盡裂,怒發衝冠,淒厲的大吼著,全力催動功法,悍然殺向黑甲武將。
    借著火光,胡斐清晰的看到,那馬槊上掛著的三顆人頭,赫然就是自己二子胡巒、三子胡喜,以及自己的孫子胡安!
    “給我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