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先人解愁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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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葬了楚鐵後的次日清晨,李明衍召集魏般、鄧起和孫章三人,在帳中商議。三人眼中滿是悲痛,都還沉浸在失去楚鐵的痛苦中。
"楚鐵已逝,但我們的任務還在繼續。"李明衍強迫自己的聲音保持鎮定,"秦王的詔令要求我們盡快完成渠道建設。古墓中的先人遺技是解決當前困境的關鍵,我們必須集中精力破解其中奧秘。"
魏般皺眉道:"大人,楚鐵的事還需要查明。那些刺客是誰派來的,後麵是否還會繼續行刺?"
"不錯。"鄧起附和道,年輕的臉上滿是憤怒,"我們應該先為楚鐵報仇!"
李明衍看著兩人急切的眼神,緩緩搖頭:"楚鐵為保護我而死,最好的報答不是複仇,而是完成他未竟的事業。他臨終前最牽掛的,是渠道能否順利完工,是百姓能否免於旱澇之苦。"
他看向幾人,眼神堅定:"從今日起,我們將分成兩組,專注研究古墓中的先人技術。魏般和鄧起負責墓中壁畫和工具的研究;孫章和我負責嚐試複原先人的水利模型。每三日交換一次心得,爭取一個月內攻克技術難關。"
"那...楚鐵的仇..."鄧起還是忍不住問道。
李明衍眼中閃過一絲冷峻:"此事我已密信蒙武,他已下令徹查。至於我們,眼下首要任務是修好這條渠。這才是真正對得起楚鐵的犧牲。"
三人見李明衍如此堅決,不再多言,各自準備研究工具,準備再次深入古墓。
秋風漸起,天氣轉涼,薄霧籠罩涇水河畔,一如眾人心頭的陰霾,揮之不去。自楚鐵離世後,李明衍一行人幾乎每日都在古墓中研究,隻在夜深時才回到營地短暫休息。
這日清晨,李明衍再次帶著三名助手進入古墓。墓道內,殘留的血跡已被清理幹淨,隻有牆壁上深深的刀痕和箭孔,仍在訴說那場生死搏殺,石棺廳中央搭建了一個簡易工作台,四周擺放著各種記錄竹簡和複原的工具模型。牆壁上,還懸掛著魏般精心繪製的墓中壁畫臨摹圖,方便隨時查閱。
李明衍站在一幅巨大的石刻地圖前,眉頭緊鎖。這幅地圖展示了涇水流域的地理地貌,精確得令人驚歎。更令人驚異的是,地圖上竟然標注了地下水脈的走向,與他們在施工中遇到的地下暗河和哭泉位置幾乎完全一致。
"先人對此地的了解,遠超我想象。"李明衍輕聲感歎,手指輕輕劃過地圖上一處特殊標記,"這裏標注的地下水脈交匯處,正是我們遇到"哭泉"的地方。"
"這裏還有更多。"魏般走上前,指向地圖一側的文字,"這些符號記載了當地的地質特征,包括我們遇到的層岩交錯問題。先人早已預見到了這些難題。"
"他們不僅預見到了問題,還留下了解決方案。"李明衍轉向另一麵牆壁,那裏陳列著五塊石版,上麵密密麻麻刻滿了文字和圖案,"這些石版詳細記載了應對各種水患的方法,理應是解決我們困境的鑰匙。"
孫章捧著一塊石版,老眼中滿是困惑:"可惜這些記載雖然詳細,卻難以理解。老朽研讀多日,仍有許多關鍵環節看不明白。"
"正是這些關鍵環節阻礙了我們。"李明衍走到工作台前,指向一個半成品的水利模型,"我們按照石版上的方法,已經嚐試複原了這個引水係統,但每次測試都會在同一環節失敗。"
這是他們根據墓中石版記載建造的第七個模型,用來測試如何在層岩交錯地帶穩固渠道。模型用粘土、木材和小石塊精心製作,看起來與石版上的圖案完全一致。然而當他們倒入水測試時,水總是會從某個環節泄漏或衝毀模型,始終無法達到預期效果。
"也許石版上的記載有所缺失。"鄧起沮喪地說,"或者我們理解錯了某些關鍵符號。"
"這些符號..."李明衍細細端詳,"或許是上古時期的某種專業符號,專門用於水利工程。"
"有道理,"孫章點頭,"像是工匠間的行話,外人看不懂,但同行一看便知。
接下來的日子裏,四人分工協作,不斷嚐試新的解讀方法和實驗模型。魏般專注於破解石版上的特殊符號;鄧起負責複原各種工具並測試其功效;孫章則憑借多年經驗,嚐試理解那些古老的水工術語;李明衍則綜合大家的發現,不斷修正和測試水利模型。
然而,進展卻異常緩慢。每一次看似接近成功,最終卻都以失敗告終。一次次的嚐試,一次次的挫折。
秋日的一個黃昏,古墓中的氣氛比往日更加沉悶。經過一個多月的日夜研究,團隊依然未能突破技術瓶頸。連續的失敗和精神壓力,使得每個人都心力交瘁,脾氣變得異常暴躁。
李明衍揉著發紅的雙眼,看著工作台上第十二個失敗的模型。這次他們根據新的理解,調整了引水槽的角度和寬度,卻仍然在測試時遭遇了同樣的問題——水流衝破了關鍵節點,使整個係統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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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奇怪了,"李明衍疲憊地揉著太陽穴,"先人對問題的描述非常清晰,我們能完全理解他們麵臨的困境,那與我們當前的情況幾乎一模一樣。但是..."
"但是他們的解決方案卻難以理解。"魏般接過話頭,同樣一臉疲憊,"那些精妙的機關設計,那些複雜的水流控製方法,似乎總缺少關鍵的一環。"
李明衍點頭:"就像是一個精密的儀器,我們看到了所有零件,卻不知道它們是如何組合在一起的。"
魏般臉色陰沉地丟下手中的竹簡:"我們已經嚐試了所有可能的解讀方式,每一次都以為找到了答案,結果卻總是失敗。說不定這些石版根本就是錯的!"
"慎言!"孫章嗬斥道,老臉因憤怒而漲紅,"先人留下的智慧豈會有誤?分明是我們理解不到位!"
"那您老倒是說說,我們該如何理解?"魏般反唇相譏,平日的謙和蕩然無存,"一個月來,您不也是毫無進展?"
孫章氣得胡子直顫,正欲反駁,鄧起突然插話:"魏先生,您也別說別人。您破譯的那些符號,有幾個是準確的?我按照您的解讀製作的工具,哪一個真正起到了作用?"
"你!"魏般勃然大怒,"小小年紀,懂什麽?若非你操作不當,那些工具怎會無效?"
"分明是您的解讀錯了!"鄧起不甘示弱,"我操作得很精準,是您給的方向有問題!"
"夠了!"李明衍厲聲喝止,"吵架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們都是為了同一個目標,何必互相指責?"
可這次,他的話並沒有平息爭端。長期的壓力和挫折已經讓每個人的情緒都到了爆發邊緣。
"大人,這不是吵架,是原則問題!"魏般激動地指著鄧起,"自從楚鐵走後,他的工作態度越來越散漫,做事馬虎,卻還怪罪別人!"
"放屁!"鄧起臉漲得通紅,"我每天天不亮就來墓中研究,直到半夜才回去。我做的模型比你多一倍!是你的理論指導出了問題!"
兩人越吵越凶,言辭越發激烈。李明衍試圖勸阻,卻無濟於事。孫章也氣得直跺腳,卻不知該幫誰。墓室內的氣氛劍拔弩張,仿佛隨時可能爆發肢體衝突。
就在此時,魏般不慎碰倒了桌上的水碗,水灑在鄧起剛完成的草圖上。鄧起看到自己辛苦多日的成果毀於一旦,瞬間失去理智,猛地撲向魏般,兩人頓時扭打在一起。
"住手!"李明衍和孫章趕緊上前拉開兩人,卻被激怒的鄧起一肘擊中胸口,踉蹌退後幾步。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愣住了。看到自己傷到了李明衍,鄧起頓時如夢初醒,麵色蒼白:"大人...我...我不是故意的..."
李明衍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但心中卻是一片冰涼。這就是團隊現在的狀態——互不信任,互相指責,甚至兵戎相見。楚鐵的離去不僅帶走了團隊的一份力量,好像也更帶走了那份凝聚力和默契。
而最讓李明衍心痛的是,他自己似乎也無力挽回這一切。作為領導者,他無法解決技術難題,也無法調和團隊矛盾。這種無力感比身體上的疼痛更加難以忍受。
"我想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李明衍聲音平靜,卻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今天就到這裏吧,大家各自回去休息,明天再繼續。"
魏般和鄧起低著頭,不敢看李明衍的眼睛,默默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孫章歎了口氣,拍拍李明衍的肩膀,無言地表達支持,然後也跟著離去。
墓室內,隻剩下李明衍一人。他獨自站在工作台前,看著那些失敗的模型和滿地狼藉,心中一片荒涼。
外麵,天色已晚,一輪明月從雲層中透出微光,如同希望的光,卻又如此遙不可及。
·················
古墓內一片寂靜。李明衍獨自坐在石棺廳中,借著油燈微弱的光芒,再次翻閱那些他已經看過無數遍的石版記載。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來,但他不願放棄,不願辜負楚鐵的囑托和犧牲。
"一定有我們忽略的關鍵..."他喃喃自語,手指輕撫石版上精細的刻痕,"先人如此用心地留下這些知識,不可能是無解之謎..."
正當他沉浸在思考中,墓室入口處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李明衍警覺地抬頭,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間的短刀——自從楚鐵遇害後,他開始隨身攜帶武器以防不測。
"誰?"他厲聲喝問,緊盯著黑暗中的入口處。
腳步聲停了下來,隨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李明衍,是我。"
那聲音清脆悅耳,帶著一絲調皮的笑意,卻又異常堅定。李明衍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阿漓?"
"正是。"隨著話音,一個纖細的身影從墓道中走出,進入燈光照耀的範圍。
是阿漓,那個在都江堰與他結下深厚友誼的蜀地女子。她依然穿著那身簡樸的布衣,腰間係著一條繡有水紋的藍色絲帶,長發用一根木簪隨意挽起。她的麵容依舊清秀動人,但比起初見時,多了幾分成熟和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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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會在這裏?"李明衍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自從都江堰完工後,他就與阿漓分別,來到關中主持鄭國渠工程。這一別已有一年多,他從未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見到她。
阿漓微微一笑,邁步走向李明衍:"我知道你在為修渠的問題而煩惱,特地來幫你。"
"你怎麽知道...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李明衍更加疑惑。
阿漓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環顧四周,目光在石版和牆壁上的壁畫間流連,最後落在工作台上的失敗模型上。她走近,仔細觀察那些模型,然後輕輕搖頭:"怪不得一直不成功,你們少了關鍵一環。"
李明衍愕然:"你知道問題所在?"
阿漓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先生還記得"三月望"嗎?"
"三月望?"李明衍一怔,這個詞像一道閃電,喚醒了他沉睡的記憶。在都江堰分別時,阿漓曾做過一個特殊的手勢,先畫圓月形狀,再以三指成川字形,最後向下畫出一道蜿蜒的弧線。
他曾以為那隻是一個普通的告別動作,但現在看來,似乎另有深意。
"我記得那個手勢,但不明白其中含義。"李明衍坦言。
阿漓輕笑一聲,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塊粘土,開始塑形:"此非尋常手勢,乃古老水工密語。"三月望"代表月圓水滿之時,水脈最盛,暗流湧動。三指成川,意為水之三性——分、合、循環。"
她雙手靈活地捏塑著粘土,很快就形成了一個精巧的模型,帶有三處彎曲的水道和一個中心匯集點,正如她當日手勢所示。
"你們模型失敗,是因未懂水性。水非一往直前,而是曲折分合,如月有圓缺。"阿漓倒入一碗水,奇跡般地,水流沿著她設計的路徑平穩流動,完美展示了如何在層岩交錯地帶穩固水道。
"水性如月,圓滿中見變化。明白此理,方能駕馭水脈。"阿漓的眼中閃爍著神秘的光芒。
"這...這太神奇了!"李明衍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你是怎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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