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王心深似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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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衍與贏嘉悄然離去後,軍議廳內一時陷入沉默。眾將領各自低聲商議著潛入太後宮的細節,氣氛中彌漫著一種緊張的期待。
    忽然,廳外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鏗鏘有力。守在門口的衛士立刻挺直身軀,高聲宣布:
    "大王駕到!"
    廳內眾人聞言,紛紛肅立,神情嚴肅。
    大門緩緩開啟,一股無形的威壓隨之而來。隻見一位身著玄色戎裝的年輕人闊步入內,腰間束著青玉蟠龍帶,足蹬虎紋戰靴,每一步都踏得堅定有力。那人眉如利劍,目若寒星,鼻梁高挺,下頜方正,整個麵部輪廓宛如刀削斧鑿般分明。
    這便是秦王嬴政——大秦的年輕君主,日後的始皇帝。盡管年僅二十出頭,身上卻已流露出一種令人不敢直視的銳氣。
    李斯緊隨秦王身後,手持竹簡,麵色沉靜。他今日一反常態,不著朝服,而是身穿一件半舊的灰色長袍,腰間僅係一條素白絲帶,頭發鬆鬆束起,仿佛一位不問世事的隱士。然而,那雙眼睛卻如同鷹隼般銳利,掃視著廳內每一個人。
    "參見大王!"眾人齊聲行禮。
    秦王微微擺手示意免禮,徑直走向主位落座。青銅燭台上的火焰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搖曳,在牆上投下跳動的陰影,為整個場景增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戰況如何?"秦王開門見山,聲音沉穩而有力,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直刺問題核心。
    蒙武立即上前一步,拱手回報:"稟大王,叛軍主力已被擊潰,散兵遊勇逃竄各處,我軍正在追剿。然而,嫪毐及其親信約三千人仍盤踞太後宮區,利用四周水係構築防線,一時難以攻破。"
    "王後可安好?"秦王問道,語氣平淡,仿佛隻是在詢問一個普通的軍事情報。
    "據探子回報,太後無恙,但似乎完全被嫪毐所控。"蒙武謹慎地回答,偷瞄著秦王的神色。
    廳內燭火搖曳,秦王的臉龐一半明亮,一半隱沒在陰影中。那雙深邃的眼睛始終保持著驚人的平靜,但仔細觀察,卻能在其中捕捉到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一閃而過的煩躁與冷冽。
    李斯站在一旁,目光在秦王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後輕聲道:"大王,此事拖延愈久,對我方愈為不利。"
    秦王微微頷首,沒有立即回應。燭火在他眼中跳動,形成兩點危險的金光。忽然,他猛地拍案而起,聲如雷霆:
    "必須速戰速決!"
    這一聲怒喝震得案幾上的兵符嘩啦作響,眾將一驚,腰杆不由自主地挺得更直了。
    "諸位可知,嫪毐早有預謀。"秦王緩緩抬頭,聲音低沉,"他的黨羽已深入邊軍,若邊軍回都,局勢必將大亂。"
    這話一出,廳內一片嘩然。邊軍乃秦國精銳所在,若被叛軍滲透,後果不堪設想。
    秦王冷冷地環視一周,繼續道:"且若再拖延時日,六國之中,必有國家伺機而動。內憂外患,屆時秦國危矣!"
    眾將官無不肅然,越發感受到事態的嚴峻,神情凝重地聆聽王命。
    蒙武此時拱手出列:"稟大王,臣已派贏嘉與李明衍潛入太後宮,勸說太後歸降。"
    "何時入宮?可有消息?"秦王眉頭微蹙,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
    "回大王,二人出發已有一個時辰,尚未有消息傳回。"蒙武恭敬地回答。
    廳內陷入短暫的沉默。眾人都在等待秦王的決斷,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隻聽得燭火劈啪作響,偶有微弱的風聲從窗縫鑽入,掀動案上的竹簡邊緣。
    忽然,秦王麵色一沉,眼中閃過一道寒光:"今日日落前,嫪毐若不投降,即刻強攻太後宮!"
    這一命令如同驚雷炸響,令廳內眾人都不禁一震。王賁幾乎是下意識地喊出聲來:
    "大王!太後尚在宮中,若強攻恐有不測啊!"
    秦王緩緩轉向王賁,目光如冰,聲音卻出奇的平靜:"太後若與逆賊為伍,亦是逆行。"
    短短一句話,卻猶如一盆冰水澆在眾人頭上。秦王冷酷的決斷力,令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尤其是那"逆賊為伍"四個字,其中的寒意幾乎讓人戰栗。
    "蒙武王賁,立刻準備強攻方案,不惜代價。"秦王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眾人,那股決然之氣讓人不寒而栗,"寡人不會讓一己私情危及大秦社稷!"
    王賁與蒙武麵麵相覷,心中震撼不已,卻不敢置疑,隻得默默領命。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勇將,然而此刻麵對這位年輕的君主,竟也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李斯站在秦王身後,眼中閃過一絲微妙的光芒。這位儒雅的謀士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迷戀的神色,似乎對秦王的決斷極為崇拜。
    與此同時,李明衍和贏嘉正艱難地在陰暗潮濕的地下水道中匍匐前行。水道內空氣混濁,夾雜著青苔和腐木的氣息,每一次呼吸都令人作嘔。兩側磚牆上掛滿了黏膩的青苔,偶爾有不明生物從暗處竄過,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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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衍手持一盞特製油燈,微弱的光芒在狹窄的隧道中勉強照出一片昏黃。他的官服早已被泥水浸透,灰不溜秋地黏在身上,顯得狼狽不堪。前行中,他時不時地停下來確認方向,手指沿著牆壁上他當初特意刻下的秘密標記摸索著。
    "再往前二十丈,便是通往蓮花池的暗道。"李明衍低聲道,聲音在水道中回蕩,顯得格外陰森。
    贏嘉緊隨其後,神色異常冷靜。與李明衍不同,他似乎毫不在意身上的泥濘,那雙清亮如星的眼睛始終保持著令人驚訝的專注。他身上的趙國服飾已經分辨不出原本的顏色,唯有腰間那塊玉佩在昏暗中依然散發著柔和的光澤——那是趙國王室的信物,上麵雕刻著精細的龍紋。
    "李兄,若見到太後,還望你助我。"贏嘉輕聲說道,"我與太後有血親之誼,或許能說服她。"
    李明衍點頭應允,繼續帶路前行。水道越來越窄,兩人不得不彎腰前進,有時甚至需要側身擠過某些特別狹窄的拐角。
    終於,在經過近一個時辰的艱難跋涉後,兩人來到了一處垂直向上的狹窄通道。李明衍仰頭望去,可以隱約看見上方透下來的微光。
    "到了。"他輕聲道,"這上麵就是蓮花池的水底暗格。推開暗格,我們就能進入太後宮了。"
    贏嘉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那就上去吧。"
    李明衍小心翼翼地攀上鐵製的扶手,每一步都盡量放輕。當他爬到頂部時,伸手輕推頭頂的石板,那石板紋絲不動。李明衍眉頭一皺,使出更大的力氣,石板依然紋絲不動。
    "怎麽回事?"贏嘉在下方低聲問道。
    "暗格好像被什麽東西壓住了。"李明衍咬牙,再次用力,這一次,石板終於微微移動了一點。
    隨著石板的移動,上方湧入一股清新的空氣,夾雜著淡淡的花香。李明衍繼續用力推動,終於打開了足夠一人通過的縫隙。他小心地探出頭,發現自己正在一個精美的室內蓮花池中,池水清澈,周圍種滿了珍稀花卉。
    李明衍悄悄爬出水池,回身拉贏嘉上來。兩人渾身濕漉漉的,滴水成痕,卻顧不得這些,立即環顧四周,確認安全。
    太後宮的內院出奇地安靜,幾乎聽不到一絲聲響。平日裏應該守衛森嚴、宮女如雲的皇家園林,此刻竟顯得有些冷清淒涼。花木扶疏之間,隱約可見遠處樓閣的輪廓,其上旌旗獵獵,顯然布滿了兵甲。
    "情況有些不對。"贏嘉敏銳地察覺到異樣,低聲道,"太安靜了。"
    兩人小心翼翼地沿著花園小徑前行,避開明顯的巡邏路線。隨著逐漸深入,他們開始注意到園中各處散落的痕跡——被踩踏的花草、地上的零星血跡、牆角棄置的破損兵器,無一不顯示這裏不久前曾發生過激烈的衝突。
    忽然,前方傳來一陣腳步聲,兩人迅速閃身躲入一處假山後。
    "誰在那裏?"一個低沉的聲音喝問道。
    贏嘉與李明衍對視一眼,知道已無法隱藏,便大方地步出假山。隻見三名手持長戟的侍衛正警惕地盯著他們,長戟尖端直指兩人胸口。
    "我乃趙國質子贏嘉,太後娘家侄兒。"贏嘉沉著地亮出身份,同時展示腰間玉佩,"特來麵見姑母,有要事相商。"
    三名侍衛中為首者眉頭緊鎖,上下打量著這兩個渾身泥濘的不速之客。他目光在贏嘉的玉佩上停留了片刻,顯然認出了那是趙國王室信物,神情頓時有所緩和。
    "請隨我來。"侍衛收起長戟,語氣雖然客氣了些,但警惕之色絲毫未減,"太後正在內殿,我稟報一聲。"
    兩人跟隨侍衛穿過幾重庭院,所見之處,盡是慌亂與蕭條的景象。往日精心修剪的花木落英滿地;平日裏整潔的走廊上散落著各種物品,有的地方甚至還有未幹的血跡;偶爾遇到的宮女和內侍都麵色惶恐,行色匆匆,沒有一個人敢正眼相看。整個太後宮,籠罩在一種詭異的氛圍中,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令人毛骨悚然。
    終於,他們被帶到了一座精致的宮殿前。殿門緊閉,門前站著十餘名全副武裝的侍衛,神情肅穆,目光警惕,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
    "兩位請稍候。"為首侍衛上前與殿前守衛低聲交談了幾句,隨後一人匆匆入內通報。
    李明衍與贏嘉站在殿前,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那些侍衛投來的敵意目光。他們站得筆直,盡量不露怯色,但心中卻都明白自己已經置身險境。
    片刻後,殿門打開,一位麵容憔悴的老內監走出,向贏嘉行了一禮:"太後宣公子入見。"
    贏嘉整理了一下衣冠,對李明衍低聲道:"你我見機行事。"
    李明衍明白其中深意,點頭應允。贏嘉深吸一口氣,昂首闊步走入殿內。
    殿內昏暗異常,隻點了幾盞青銅燈,光線黯淡,勉強照亮中央的一小片區域。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藥香和血腥氣,混合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氣味。殿內的擺設雜亂無章,與往日太後宮的精致奢華判若兩地。
    贏嘉循聲望去,隻見內室帷幕微啟,傳出低沉的啜泣聲。老內監引他穿過幾重屏風,來到內室門前,輕輕叩門:"太後,贏嘉王子到了。"
    "讓他進來。"裏麵傳來一個沙啞的女聲,伴隨著幾聲壓抑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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