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相坐對斥不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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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照衣衫鬆散的步入甘露殿,邊走邊埋怨的說道:“陛下,您說您要批奏折,讓妾身回去,妾身好容易睡著了,你又要召妾身,先說好了,案幾上可涼的很……”
李承乾木然的回望武照,不知道這死女人天天在想些什麽?
“崔堯入京了。”
武照腳步一頓,隨後又放鬆了身段,說道:“入便入唄,大軍可是到了城外?”
李承乾搖頭:“大軍行止不明,崔堯是孤身入京的,眼下已經到了宮門外。”
武照倏的一下清醒了,忙道:“他一個人跑回來了?昨個不是還說那渾小子去倭國挑事去了,今兒個倒跑回來了?”
李承乾被武照提醒,頓時想起了昨日的奏報,思忖道:“不對啊,奏報的時間為何延後了這麽久?先不管那許多,你倒是說說,朕該如何辦?他夙夜前來,分明是興師問罪來了。
這小子千裏迢迢跑回來,口中準沒有好話,你也知道這廝嘴巴毒的很,朕該怎麽做?”
武照歪頭想了想,道:“崔堯擅自脫離大軍,本就不合章法,這麽大的把柄落在您手中,陛下自是可以先聲奪人呐,您怕他作甚?”
李承乾迷茫的問道:“奪人之後呢?總得把場麵繼續下去啊,然後該說什麽呢?是不是朕先聲奪人之後,就得承受那廝的滿口胡言了?”
武照愣怔了一下,心道陛下如此糾結嗎?您倒是把當初臨陣換將的果斷拿出來啊,怎麽人家病危您就有膽氣,如今人家活蹦亂跳的堵門來了,您倒縮了。
“陛下您不要憂思過度,總要招進來問問唄,興許不是興師問罪來著,萬一是您這位大師兄離家日久,想念您這位同門呢?”
李承乾扯扯嘴角:“你這話,你自己信嗎?”
武照搖頭:“妾身自是不信的,妾身也沒啥對不起這位好弟弟的地方,自是不會想些亂七八糟的。”
……
“崔將軍,陛下讓您去甘露殿去,您這身衣服夠樸素的,要不要先給您準備一身常服?”
崔堯揮手表示不用,亦是謝絕了金吾衛自告奮勇的領路,這地方他來的次數,數也數不清,還需要別人帶路?
“哥幾個忙著吧,我自去就是,待會可能還得勞煩二位帶我去昭獄一趟。”
“您要探視誰嗎?”
“不,準備被人探視。”
???
兩個金吾衛丈二的金剛摸不著頭腦,心說這大將軍怎麽身居高位之後,說話愈發聽不懂了。
“崔將軍要幹嘛?好像沒憋什麽好屁啊。”
“怎麽說話的?大將軍風光霽月,是我等醃臢貨能評判的?”
“誒誒,說兩句閑話怎麽了?我又沒說你爹?”
……
……
崔堯熟門熟路的走向甘露殿,一段時間沒來,宮裏倒是有了些許變化,鋪地的磚石換成了一水的漢白玉。
道路兩旁花團錦簇,其中不乏南方的名貴花木,欄杆描金嵌玉,一股暴發戶的氣息撲麵而來。
“這倆糟錢兒花的~呸,土包子。”
崔堯順手摳了一塊和田玉,對著月亮看了看種水,然後滿意的揣在懷裏,這不得換上兩頭豬玀?
路邊守衛的金吾衛眼睛都看直了,卻又不敢上前捉拿賊偷。
待崔堯走後,一人小聲說道:“我就說上好的玉石不能嵌在欄杆上吧?這不,終於有人摳了。”
“誒誒,大將軍摳了,我等是不是也能摳上幾個?頂一個月薪俸哩。”
“先說好了,一人最多摳一塊,多了被人發現就不美了。”
“你他媽傻啊,可著一根欄杆摳,傻子也知道有人薅皇室的羊毛,就不能多找幾處?”
“對,對。”
崔堯沒管身後之人的小動作,徑直走向甘露殿,步態愈發囂張起來。
“砰!”崔堯一腳踹開殿門,大喝一聲:“陛下!臣有話要說!”
卻不想入眼的畫麵實在辣眼睛,李承乾呆坐在大殿中央,腦丘正枕著一片波濤,兩眼發直。
身後之人正用雙手揉著李承乾的太陽穴,咬著耳朵說著什麽。
要說畫麵也算不得違和,隻是二人都有些衣衫不整,讓崔堯不免浮想聯翩。
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崔堯積蓄了許久的霸道之氣,瞬間清空,隻是兩眼發直的看著眼前的齷齪,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邁步進去。
坐在地上的二人見此趕忙坐直身體,不約而同地整理起衣衫來。
崔堯驚醒,瞬間後退一步把門帶上。
過了片刻之後,崔堯又是踹門而入,大喝道:“陛下,臣有話要說!”
隻是同樣的言辭,不知為何卻是顯得心虛了三分。
邁步進來,這下畫風終於正常了,隻見二人正襟危坐,分別東西二首,端莊的一塌糊塗。
崔堯點點頭,看來最近確實神思過度,以致出現了幻覺。
三人默契的並未追究剛才的事情,一本正經的開始了談話。
“崔卿私自脫離大軍,孤身返京所為何事啊?若沒有個說的過去的理由,國法不可輕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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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照在案幾下對著李承乾豎了個大拇指,表示陛下這範兒起的不錯。
李承乾顫抖的將手背在後麵,輕點了一下,表示優勢在我。
崔堯伸手將聖旨掏了出來,沉聲說道:“不是陛下召我速速回京嗎?陛下倒忘了?”
李承乾有些懵,朕說的?朕怎麽不知道。
“呈上來!”
崔堯聞言將聖旨交回,而後一屁股坐在李承乾對麵,直勾勾的盯著他。
李承乾被這廝盯著有些發毛,頗不自在的展開聖旨看了起來。
嘖嘖,字跡沒錯,章也沒錯,中書省的畫押也在,一切都看著無比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就是李承乾沒有絲毫記憶。
“這是朕發的?”
“千真萬確?”
"為何朕不記得?”
“陛下日理萬機,隻怕神思過度,忘了吧 ?”
“是嗎?朕最近閑的很啊。”
武照扶著額頭不忍見之,這怎麽還沒兩句話就落入蠱中了,就您這腦子還搞什麽帝王心術呢,趁早歇了吧。
果然,就見崔堯咬了上來,隻見他略顯敬佩的說道:“臣遠在萬裏之外都感受到了陛下的威勢日漸豐隆,怎能說陛下清閑呢?”
李承乾有些不敢看崔堯的眼睛,話未出口,就已然心虛三分。
隻見他不自然的將聖旨放在案幾上,憨笑的說道:“既是朕召見愛卿,也不必夙夜登門呐,愛卿勞師遠征,就是回了京也該先回家看看才是,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
“陛下即便是千裏迢迢也要見臣,臣既然已經來了,何不將事情吩咐清楚呢?改日再見又有何區別?”
“你讓朕想想,朕召你前來,是要作甚?”
“陛下沒什麽交代嗎?”
“其實也可以有……”
“若陛下一時不好開口,莫不如讓臣先吐為快?”
武照隻見得陛下被崔堯步步緊逼,眼看就要冒出虛汗,此時也顧不得再躲在一旁看戲,遂上前插言道:
“愛卿莫要急著與陛下敘舊,本宮倒是好奇的緊,也不知道遼東之戰打的如何了?愛卿突然插足倭國之事,又有個什麽說頭?也不知那倭國風貌如何?是否仍然茹毛飲血,本宮屬實好奇的緊呐。”
崔堯積攢的氣勢頓時一挫,可又不好不回答,隻得耐著性子說道:“遼東之戰幸得將士用命,上下一心,已然大功告捷!
臣記得有奏報傳來啊,貴妃娘娘莫非不知?”
崔堯一個反問丟了回去,特意在上下一心四個字加了重音,諷刺之意溢於言表。
武照看著這廝一臉囂張的表情反倒放下了心,嘖嘖嘖,原來是來叫委屈的,妾身還以為要上演全武行呢!
受了委屈,孤身一人夙夜入宮叫屈,倒也沒出了格,安撫一下就是,誰叫這是個大金主呢。
武照渾似沒聽懂崔堯話中的諷刺之意,接著話頭說道:“那敢情好啊!大唐攻無不克,實乃盛世無雙,先皇遺澤綿延,臣下忠心無兩,本宮實在快慰的緊呐。”
崔堯的勢頭又被打斷,心道好好的你提什麽先皇?你緊不緊的……關我屁事?雖槽多無口,但表情終究緩和了許多,先皇終究是繞不開的人物啊。
李承乾口拙的毛病好似被治好了一般,順著武照的話鋒說道:“愛妃所言甚是,大唐兵鋒正盛,實是父皇給朕留的底子委實太過厚重!
還有愛卿,不,大師兄運籌帷幄,不愧是父皇一眼就相中的好女婿!你看看,出征了這麽久,人都黑了,新城還不知道怎麽怪朕哩。
這回回來,好好在家休養幾年可好?怎麽說也要給新城留下子嗣才是……”
崔堯一臉懵逼的看著這一對公母,心道你們倒是揪著某家偽造聖旨的事發飆啊,這一副受氣包的樣子給誰看呢?
你不發飆,我怎麽發飆?總不能不分青紅皂白真給這廝打一頓吧?
崔堯於是拿起聖旨,遞給李承乾說道:“其實這幾行字是有些瑕疵的,要不陛下你仔細看看?”
李承乾接過聖旨,草草掃了一眼,頓時讚道:“朕就說有什麽不對,原來朕的書法果然又有長進了,此事當浮一大白,愛妃,還不快去取酒來?”
武照應聲轉向屏風後邊,想來是去取酒了。
崔堯見的那女人終於離開,也放開了心胸,上前一步揪住李承乾的袖子低聲喝道:“某家有哪點對你不起,要你做出這般不地道的事?”
李承乾慌忙擺手,可惜袖子在崔堯手中紋絲不動,於是隻得小聲道:“大師兄這是從何說起啊,咱們什麽關係?某家昔年還給你送過廁紙呢!”
“呸!你拿某家的策論充作廁紙的事,某還沒找你算賬呢!”
“那你說怎麽辦?你在茅房裏叫的急迫,某家總不能拿父皇的墨寶給你擦屁股吧?”
“少扯這些沒用的,我問你,李積是不是你指示的?奪了某家的兵權之後,是不是要將我家連根拔起!
當初是你假大方,嫌麻煩,故而才將爛攤子扔給某家的!你若想要,隻管大方開口要!為何要做下此等令人不齒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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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也急了:“放屁!朕何時要將你家連根拔起了?你猛不丁的得了怪病,難不成還讓大軍等你康複不成?臨陣換帥本就是應有之義,你叫個什麽?”
“嗬!換帥就換帥,你授意李積那老不死的囚禁我爹作甚?”
“一派胡言,我都不知道你爹跑出去了,他身為朝廷命官,私離長安,朕還沒找他算賬呢,朕會讓李積囚禁他?”
“別狡辯了,那老不死都認了,便宜行事的旨意就是你下的!”
“便宜行事!便宜行事!!你們一個個的但凡出個門都要向朕討這麽個勞什子恩旨,朕如何得知你們如何拿著雞毛當令箭!
你們自己傾軋,難道也要怪到朕頭上?”
“休得胡言,你若不授意李積,那個老狐狸有幾個膽子敢朝我崔氏動手?”
“放肆!怎麽和朕說話呢?你信不信朕現在就叫人!”
“那你倒是叫啊!”
“你撒手我就叫!”
“你叫我就撒手!”
“朕叫了啊!”
“你叫啊,不叫你是孫子!”
“朕真的叫人了,你莫要太囂張!”
“孫子便怕你!你叫啊!”
就在二人僵持的時候,武照終於遲遲的從屏風後邊走了出來,故作驚訝的說道:“喲,陛下好有雅興,與你小師兄切磋呢?聽妾身一句勸,您這小師兄身大力不虧,你這胳膊腿可禁不得。”
說罷,上前插入二人之間,略顯曖昧的將崔堯頂了出去,才坐在李承乾身邊說道:“好好說話不行嘛,你二人雖說是君臣,可也是親戚哩,關起門來可是再近不過的關係,有什麽好拌嘴的。
來來來,妹婿有什麽委屈,說給嫂嫂聽聽,讓嫂嫂給你做主。”
崔堯不著痕跡的拍拍胸前沾染的香粉,硬邦邦的說道:“嫂嫂請自重!”
可話雖如此,卻總覺得有些心虛,剛才是不是碰上了,這娘們是不是故意的?
哪個大臣受不了這種考驗?呸,倒是有料。
李承乾偷偷擰了武照一把,倒也不是很在意,這廝以前還帶著小崔堯偷看過自家妹妹洗澡,倒也不覺得吃虧。
反正貴圈亂的很,大唐自根上就沒有什麽正經門風,一點不愧髒唐臭漢的名聲。
“說呀,嫂嫂給你做主,若是陛下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本宮好好說說他,你也這麽大的人了,莫要與他一般見識。”
崔堯愈發感覺這個女人難纏,煩躁之下,大喝一聲:“李承乾!這事沒完!我記住你了,你給我等著!”
李承乾躲在武照身後,頓時有了膽氣,於是回罵道:“等著便等著,爺爺怕你不成!”
武照看著二人幼稚的行徑,一陣無語,心道這二人這麽兩小無猜嗎?怎麽突然感覺踏實的狠哩。
“你叫個什麽?你那篇春江花月夜,是爺爺寫的!我告訴你,我不給了!趕明兒我就去大街上嚷嚷去,欺世盜名,我呸!”
李承乾臉色一紅,心虛的看著武照,隻見愛妃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也跳了腳!
喝罵道:“你那是好心給朕的?還不是被朕抓了痛腳!九歲啊,九歲!你就敢去逛青樓?嘖嘖,我都替你丟人呐,誰家好孩子跑那個地方耍去?
說是去監視你爹,你可倒好,自己點了兩個歌姬摟摟抱抱的,我呸!怕不是和你爹做了同道中人了吧?”
“誹謗啊,你誹謗我!你若不是恰巧也在,如何能看見我?小爺當年才九歲,能做的什麽?你可是提著褲子從屋裏出來的!我都知道隻在大廳玩耍,你好意思說我?
日日笙歌的,想必現在腰子不行了吧?哦,我倒是忘了,你當時點的是相公,也不知道你是做了攪屎棍還是伏低做小去了,若是小爺所料不錯,想必而今,陛下從來都沒有便秘過吧?”
“你放肆!”
“你咬我啊,許你放蕩還不許人說了?我告訴你,你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我記得清著呢,什麽稱心啊,如意啊,我非給你寫成花邊野史,讓你遺臭萬年!”
武照不著痕跡的後退一步,略顯嫌棄的看著李承乾,心道這廝果真沒患過便秘,莫非是真的?
“崔堯!朕要殺了你!”
“嗬嗬,終於說出心裏話了吧?來呀!趕明讓你看看什麽叫傳奇小說,你說名字取做《滿身大漢》如何?
或是《夫君別停,朕受的住》?
武照一臉向往的說道:“欸欸欸,這個名字肉頭,一聽就好看……”
李承乾上前一腳踹向崔堯,反倒自己跌了個屁墩,氣急敗壞的喊道:“滾!快給朕滾!”
崔堯此時一陣舒爽,仿佛進入了賢者時刻,於是拍拍身上的灰塵說道:“喲,不殺我了?大好頭顱在此,你倒是來啊!”
李承乾拿起酒杯就照著崔堯的頭就擲了過去。
崔堯反手接住,一飲而盡:“嘖嘖,這不是我家的酒嘛?還喝呢?改天給你下二兩砒霜你信不信?告辭!”
說罷,一腳踹開殿門,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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