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治糧價鑄新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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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家的大明宮工程其實說白了就是一種另類的以工代賑,雖說在大唐百姓樸素的認知中,無水火之噩,無蝗旱之虞,又不是饑饉之年,隻不過是物價貴了些,算得什麽?
    真有那餓的過不下去了,各大寺院、富貴坊市周邊不都有布施的粥棚嗎?隻要抹下臉皮,總歸能混個水飽,碰上那豪奢之家廣開周濟,時不時的還能見到肉腥,這等盛世已然是百年不遇,談什麽災厄?
    可崔堯不這麽認為,他仍然固執的拿大唐與他曾經生活了十餘年的時代類比,因此總覺得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計劃招工三萬餘勞工,實際交上來的報表足有八萬餘,就這還是剔除了十六以下以及六十以上的老弱人群。
    至於婦人,則是一個沒招,倒不是崔堯有什麽歧視的念頭,屬實是大唐百姓的男女觀念太過奔放,若是一個不慎,隻怕大理寺的衙門口就要罵娘了,好不容易維持半年的首善之地,隻怕要醜聞頻發哩。
    因此在種種權衡下,崔堯並沒有邁出太大的步子,此事歸咎到底算是術,而非道,因此步子還是不要太大,給自己留下足夠的空間,免得扯著蛋。
    “大人,倭國那邊的貨船七日前到港,目前已接入漕運,屬下預計明後日就能抵達長安。”
    崔堯頭也沒抬,問道:“是金銀嗎?”
    “是,大人,漕運船裝了四船,都是五百料的大船,全部都是金銀。”
    “不用進京了,直接拉到藍田天機工坊,全部熔煉了,某家過幾日帶陛下去一趟。”
    “喏。”
    在皇宮裏辦公有個好處是在自家裏沒有的,就是這裏擁有足夠多的天機屬臣,省去了不少溝通信息的麻煩,因此崔堯幹脆就常駐在了甘露殿,反正與戶部也不遠,兩頭跑起來也不算費事。
    唯一不太習慣的就在於,每次接收情報的時候,總有一雙眼睛在遠處看著,讓人有些難受。
    “我說姐姐,你要看就湊過來看,不要總是偷窺一般瞥著,某家不習慣。”
    武照笑道:“姐姐可不想再惹出麻煩,還是遠些好,話說這些人都是你師父留給你的人手?”
    崔堯未置可否的說道:“非也,這些都是原來發管委的班底,某家原先也隻是一個小主事,上頭還有天機和紫薇呢。”
    “哦?既然先皇也是主理人,為何陛下沒有繼承呢?”
    崔堯戲謔道:“我哪知道?我隻知道,先皇剛過世,陛下就把這衙門解散了,弄得這些個中好手沒著沒落的,惶惶不可終日。若不是這些年某家一直接濟著,怕不是要餓死在宮中哩。”
    武照疑惑道:“怎會餓死?宮中不是一直發著俸祿嗎?”
    崔堯指指剛剛出去的內侍說道:“你認識他嗎?”
    武照搖頭:“好似在宮裏碰見過,卻不知什麽執事。”
    “對咯,人家壓根就沒有職位,招進來的時候就是幹的收集情報的活,這沒了差事,可不是隻能在宮裏混日子?姐姐不信回去翻翻發放俸祿的黃冊,看看有沒有這號人?”
    武照錯愕道:“沒有執事,就這麽在宮裏瞎晃,這麽多年竟然沒人管?”
    “誰管?陛下是個不曉事的,皇後娘娘有子萬事足,這偌大的皇宮可不就是由人進出嗎?”
    “金吾衛就不驗看?”
    “驗看什麽?人家都有腰牌,還是先皇欽賜的,他們管的著嗎?”
    “那陛下為何要裁撤這等緊要衙門?”
    “你問我,我問誰去?我總不能指著他鼻子問,為啥要自毀長城?再說某家還有一大堆事要過問呢,我姥爺留下的產業總得打理吧?誰耐煩天天在宮裏坐班?
    如此也算正遂了某家的願,無事一身輕不好嗎?我又不是非得上趕著給你家做牛馬。”
    武照思忖了一番,問道:“是外朝請願裁撤的?”
    崔堯沒回答,隻不過笑得更加諷刺。
    殿門被推開,李承乾大踏步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摘掉翼善冠,指著崔堯的鼻子罵道:“你這廝又不去上朝,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彈劾你?”
    “彈就彈唄,臣又沒有在家閑坐著,你看臣桌上的案卷,都堆成山了,你好意思說我?”
    李承乾翻翻卷宗,卻掉出了一本奏疏,他拿起來看了看上麵的批閱,卻怎麽也沒有印象。
    少頃,李承乾出奇的憤怒起來,嚷道:“誰叫你擅自批閱朕的奏疏的?你好大的膽子!”
    崔堯沒當回事,笑道:“你看看字跡像不像,是不是自己也嚇了一跳?你就說我模仿的好不好?”
    “大膽!不知廉恥!這是你該驕傲的事嗎?你看看你寫的什麽?什麽叫不知所謂?人家上來表功,你不說表示欣慰,反而臭罵人家一通,你長沒長心呐?”
    崔堯掏掏耳朵,小聲道:“你喊什麽?你仔細看看,這廝上任才一個月,水利通暢、物埠民豐和他有什麽關係?
    他的前任怎麽升的官你忘了?人家辛辛苦苦幹了七年,升職進品總是說的過去,這後麵摘桃子的莫非還要再封賞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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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著前任的功績給自己表功,簡直是不知廉恥,就這你還要封賞?呸,昏君。”
    “哇呀呀,你簡直目無尊長,跋扈!佞臣!”
    “昏君。”
    “佞臣!”
    “昏君說誰呢?”
    “老子罵的就是佞臣!”
    ……
    武照無奈的扶著額頭,這般景象已然重複了三日,自從崔堯將發管委的班底重新收拾起來,各種冷嘲熱諷就沒有斷過。
    李承乾就好似受驚的驢子一般,每日與崔堯對罵。
    崔堯也沒慣著他,蹬鼻子上臉,步步緊逼,活活把李承乾委屈成了小媳婦。
    二人對罵一陣,崔堯大逆不道的行為就此揭過,其實李承乾也清楚其中貓膩,可這廝總是拉不下臉皮與百官掰扯,像個鴕鳥一般。
    於是每次這廝上朝的時候,總是不經意的將自己的大印落在崔堯辦公的案幾之上,二人也頗有默契,凡是李承乾左右為難的奏疏,崔堯統統祭出快刀斬了亂麻。
    而後,二人就是例行公事地爭吵,如此反複,二人卻樂此不疲。
    武照始終想不明白,他崔堯批閱的奏疏模仿的也是你的筆跡,蓋的你的大印,這與你斥責群臣有什麽區別?怎麽他批閱了你就好受,你自己批閱就要死要活的?自欺欺人到這種地步,也算是世所罕見了。
    二人例行吵完,一同品起了冰飲,頓時和諧的一塌糊塗,渾不見剛才的麵紅耳赤。
    “情報看了嗎?有不少要緊事。”
    “還沒,沒看朕剛下朝?怎麽不得歇歇?放著吧,朕明日看。”
    “啊?明日就不上朝了?”
    “上啊,明日不是常朝,是小朝會,興許會早點。”
    “小朝會狗屁倒灶的事才多呢,你蒙誰呢?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要情報的是你,放置不管的也是你,合著隻要送到你這,就算過問了?昏君 。”
    “住嘴,這不是有你二人盯著嗎?撿著有趣的說給我聽就是了,天又塌不下來。”
    “你他媽遲早要敗了大唐,早知道當初我就扶著四胖子登基了。”
    “放屁,父皇選的是我,四胖子沒那個命,趁早歇了吧,爺爺就是敗了也不給他。”
    李承乾攤在案幾上活像一條死魚,相處幾日,卻是越發的混不吝起來。
    崔堯都氣笑了,攤上這麽一個混蛋,真是造了八輩子孽。
    “別他媽傻笑,趁著朕還有精神,撿著要緊事說說吧。”
    崔堯將手中的毛筆丟了過去,卻被李承乾一把抄在手裏,一臉惡劣的笑意,越發使人想動手。
    “太原王氏與滎陽鄭氏最近一直在收集糧秣,放在京中緩慢出售,借此大發橫財,此二家還在京城周邊私設閘口,肆意強賣各路糧商的貨物,惡意推高糧價,呐,賊首我給你找出來了,你不得動手?”
    李承乾懶洋洋的說道:“那你說該怎麽辦?”
    崔堯思忖一番說道:“滎陽鄭氏殊為可惡,當殺雞儆猴以儆效尤 ,把長安城內隸屬他們家的糧鋪和倉庫全部抄沒,然後平價出售,再把負責此事的掌櫃拉出來斬首,平息民怨。”
    李承乾頷首:“嗯,是個辦法……不對,為何隻針對鄭氏,王氏怎麽不提?”
    崔堯說道:“當然也得法辦,可念在王氏惡心不大,小懲大戒即可,我看就罰銅十萬吧,然後責令平價出糧就是。”
    ???
    “是不是太過區別對待了?”李承乾疑惑。
    崔堯理直氣壯地說道:“那你要如何?國法不外乎人情,犯事的是我小妾的叔叔,你總不能讓我大義滅親吧?總得講究個親親相隱不是?”
    李承乾深以為然,不過還是加碼道:“才罰一百貫算個屁,加個零。”
    崔堯點頭,也不算多,回家好歹能交代了,不過幼薇那個小叔屬實上不得台麵,王家又不少他吃穿,這般囤積居奇,委實讓人看不上。
    回頭等王大郎回來,朝他要說法吧,他總得給個交代,如此也算給了王家麵子。
    “大事就這個,過幾日你隨我去一趟藍田。”
    “作甚?”
    “金銀拉回來了,不是商量好鑄幣了嗎?你不得定個調子?”
    “當真要廢除布帛、珠玉的貨幣屬性?”
    “你不嫌亂嗎?什麽都可以當錢使,就說明什麽東西都能造成貨幣膨脹,太惡心了。”
    “可這些物件已經流通了這麽多年,說廢就廢,是不是有些草率?”
    崔堯不語,從身下的墊子上扯下一條絲綢來,說道:“這麽個巴掌寬的布條,能做什麽?”
    李承乾笑道:“這點夠幹什麽?連條手絹都做不了。”
    “是啊,什麽用也沒有,可百姓憑著這個什麽幹不了的布條就能換半斤糙糧,交易的百姓也認,你覺得這正常嗎?”
    “呃,不正常。”
    “布帛的價值在於它能夠量體裁衣,碎片化以後它什麽也不是,可為何它有貨幣屬性?還不是朝廷發布的貨幣完全支撐不了百姓所需,所以才自行發明各種代幣,這對嗎?”
    “有道理,那你看著弄吧,造好了給朕看看就是。”
    崔堯簡直都快被這廝氣死了,隻見他叫嚷道:“我把金幣刻上某家的頭像,銀幣刻成我嶽父如何?”
    李承乾渾噩的說道:“那大銅錢呢?”
    “我刻一條狗,可以嗎?”
    “那你把朕放到何處?”
    “你不是不在意嗎?”
    “放肆!佞臣!”
    “昏君!”
    ……
    ……
    武照拉開撕吧的二人,勸說道:“陛下,你就去一趟吧,什麽也撒手不管,也忒不像話了。”
    “你也怪朕?你到底是哪邊的?”李承乾氣咻咻地說道。
    “那你去不去?”崔堯冷臉問道。
    “哈,怎麽和朕說話呢?朕若不去,豈不是怕了你?去就去!”
    ……
    這個邏輯好像有些亂呢,崔堯有些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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