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布泊的沙丘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周明的機械義眼突然發出蜂鳴，鏡片上的數據流變成血紅色："前方三公裏處地磁感應異常，頻率 1.7hz，是人類心跳的三倍... 像是有規律的腳步聲，每分鍾 120 步，符合湘西趕屍的 " 七星步 " 節奏！"
    老刀蹲下身，牛骨刀輕點沙麵，刀刃上凝結的水珠突然汽化："是紙人鞋底的漿糊痕跡，摻了黃河紅膠土和羅布泊堿沙。" 他挑起半片殘破的黃紙，上麵用蠅頭小楷寫著："七月十五，給妹妹做了新布鞋。玄離大人說，等昆侖門建成，她就能從浮棺裏醒過來。妹妹的腳和小默一樣小，穿 36 碼剛好。"
    陳默的呼吸一滯。這字跡和母親臨終前寫在病曆單背麵的字如出一轍，泛黃的紙頁邊緣，同樣有三個淺褐色的指痕 —— 那是長期握鏡碎片留下的壓痕，和他現在掌心的繭子位置分毫不差。紙頁背麵還有行更小的字："小默今天摔破了鏡子，哭得喘不過氣。他左腕的圖騰紅得像火，和陳大哥當年一樣。"
    "他們在用生魂寫日記。" 陸雪的符紙突然自動飄向西北，符角在沙地上拖出 "歸藏" 二字，"每個紙人都是半截生魂的容器，記錄著宿主生前的執念。這些文字裏藏著雙生咒，你和你表姐的生魂在鏡像共振。" 她轉身時，旗袍下擺掃過沙地上的星圖，露出腳踝處新紋的 "追魂鎖"，"陳默，你的陰眼能看見這些執念的源頭嗎？"
    閉上眼睛的瞬間，無數畫麵湧來：潮濕的木屋中，大姨坐在煤油燈前繡肚兜，繡線是用自己的頭發搓成的；生鏽的浮棺旁，母親握著鏡碎片流淚，鏡中映出黃河底的青銅巨殿；還有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抱著紙人哼搖籃曲，紙人胸口繡著和他相同的圖騰 —— 那是五歲的表姐，在九黎後裔的據點裏，用生魂為他編織的守護網。
    "跟我來。" 他走向沙丘背麵，沙地上散落著破碎的紙燈籠，每個燈籠上都畫著簡化的昆侖門，門楣上的星圖和他鏡碎片的缺口完全吻合，"這些紙人在重複建造過程，就像... 在演練某個儀式，每個細節都對應著《山海秘卷》裏的 " 築夢十二訣 "。"
    周明突然指著羅盤驚呼，機械義眼的虹膜變成深藍色："靈氣濃度在下降！不是減少，是在轉化成某種... 生物電信號？頻率 40hz，接近人類深度睡眠時的 δ 波，不過疊加了次聲波震動，像是... 集體記憶的存儲波形。" 他從背包裏掏出青銅匣子，裏麵裝著湘西青銅井的井水，此刻水麵正浮現出紙人建造石碑的倒影。
    老刀的引魂鈴突然發出雜音，十二枚鈴鐺在腰間擺出防禦陣："有活物接近。" 他的鬥笠轉向左側沙包，三個穿灰布長袍的紙人正提著燈籠走來，燈籠上的 "引" 字符在風中明滅，鞋底在沙地上留下北鬥狀的腳印，"是守墓紙人，用的是湘西 " 借影還魂 " 術，每個紙人裏都封著半截生魂，可能是當年黃河案的遇難者。"
    陸雪甩出三張鎮魂符，符紙卻在接觸紙人時化作青煙，朱砂字跡在空中拚成 "歸藏" 二字。陳默突然想起母親教他的辨魂口訣，那是她臨終前用指甲在他掌心刻下的殘句："三魂歸位，七魄定形，天樞引路，地脈為憑"，他低聲念誦，鏡碎片光芒掃過紙人胸口 —— 泛黃的紙頁上，漸漸顯露出墨跡未幹的字跡：
    "1995 年 8 月 15 日，陳大哥帶著鏡碎片跳黃河了。玄離大人說，隻要找到他的兒子，就能打開昆侖門。妹妹，你在浮棺裏睡得好嗎？我給你繡了新的肚兜，上麵繡著咱們巫族的圖騰，還有小默的生辰八字。今天看見他在巷口追貓，跑得跌跌撞撞，像隻小企鵝。"
    字跡在鏡光中逐漸透明，紙人的身體開始崩解，露出裏麵藏著的青銅鈴鐺 —— 和老刀腰間的引魂鈴款式相同，卻刻著反向的星圖，鈴舌上刻著極小的 "歸" 字，是歸藏閣特有的加密印記。老刀接過鈴鐺時，疤痕處傳來刺痛，那是三十年前在黃河邊被玄離的青銅劍劃傷的舊傷。
    夕陽將沙丘染成血色，陳默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空城輪廓，突然發現城牆上的紙人士兵正在調整隊列，形成的圖案正是《山海秘卷》裏記載的 "地脈守護陣"。而陣眼位置，站著個穿藍布衫的紙人，手中捧著的，分明是母親當年常穿的那件舊旗袍，領口處還留著他幼年時扯破的線頭。
    "陸雪。" 他突然開口，聲音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如果築夢術需要生魂宿主，那有沒有可能... 我母親的部分生魂，還封存在這些紙人裏？就像當年大姨用生魂守護浮棺那樣？"
    陸雪沒有回答，隻是將手輕輕放在他肩上，掌心的溫度透過襯衫傳來。她的符紙突然飄向空城中心，在夕陽下形成一道光橋："周明的無人機傳回畫麵，石碑基座周圍有九十九個紙紮的搖籃，每個搖籃裏的紙人繈褓上，都繡著你的生辰八字。玄離在複製後土宿主的誕生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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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前，四人在沙包後搭起簡易營地。老刀用牛骨刀支起銅壺煮老鷹茶，茶湯在月光下泛著琥珀色，周明在調試改良後的司南，機械義眼映著銀河的倒影，陸雪借著月光研究新收集的紙人日記，紅筆在筆記本上圈出所有與 "小默" 相關的段落。
    陳默躺在防潮墊上，望著銀河橫貫天際，突然發現天樞星的位置，正對著自己鏡碎片的缺口。鏡碎片在掌心發燙，映出母親年輕時的笑臉 ——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畫麵，母親站在黃河邊的老槐樹下，懷裏抱著繈褓中的他，父親站在身後，手中的鏡碎片正吸收著河底溢出的地脈靈氣，形成一道光門。
    "你父親當年總說，星圖是地脈的指紋。" 陸雪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正將千紙鶴符放在他胸口，符紙翅膀輕輕顫動，"每顆星星的位置，都對應著某個靈樞點。而你的陰眼，就是解讀這些指紋的鑰匙... 也是解開你母親生魂封印的鑰匙。"
    風突然變大，卷起沙地上的紙頁。陳默撿起被吹到腳邊的日記殘頁，上麵寫著："小默今天會走路了，搖搖晃晃像隻小企鵝。他左腕的圖騰開始顯形，和他父親一模一樣。玄離大人說，這是後土宿主的印記，但陳大哥說，這是歸藏閣最後的希望。"
    字跡在他掌心發燙，鏡碎片突然映出父親的臉。那是三十年前的陳玄，眼中帶著疲憊卻堅定的光，他站在青銅巨殿前，手中握著閃著時之光芒的最後一塊碎片，背後是無數祖巫殘魂的虛影。而在他腳邊，躺著半張泛黃的紙，上麵畫著個小男孩，左腕的圖騰像星星般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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